羽身处一片广袤的红色荒漠之中,站在一颗高大的猩红巨树之下,此处无边无垠,无处可离。
羽十分清楚这一点,在这里的一百年中,她走过这片红色荒漠的每个角落,找遍了每个细小的砂砾,没有出路,除非她说出那句话,除非她听从耳边一直温柔言语的靡靡之音。
“我叫...”漫长的时光,让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我的孩子,停下吧,我为你哀伤,为你心碎,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带你离开,带你去我们永远的乐园。”风中传来低语,那语气,不是劝谏或者诱惑,更像是乞求和哀叹。
“我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羽早已被摩擦出厚茧的手掌将红沙按在墙上,这是她唯一保持清醒的方式,也是自己在这片空间里留下的唯一印记。
“为什么,外面的妖和魔都不在乎你的性命,她们只是在利用你,让你来对付自己的母亲,伤害自己的血亲,我的孩子,我的珍宝,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是这世间唯一对你好的人,说出来吧,宝贝,说出来啊,亲爱的。”那温顺如春雨的话语,不断滑入羽的心间,羽确信在这般轻柔的话语下,哪怕是这世界上最为坚硬的顽石都会为之碎裂。
“我不会,因为我是。。。因为我名叫。。。”羽还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一把牢固锁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渴望。
“孩子,你的名字应该由母亲来给予,你的身份应该是由我来恩赐,我能看见你内心的渴望,千百年来,你一直没有母亲的陪伴,孤苦伶仃,担惊受怕,但不要恐惧,现在我来了,母亲来了,屈服于你的渴望吧,迈步吧,投入母亲的怀抱。”那声音宛如婴儿半夜啼哭,半梦半醒的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哺乳孩子时,安慰宝贝的呢喃。
羽眼前一黑,铺天盖地一般的困意让羽几乎要沉沉睡去,她马上就要相信那声音说的一切,自己是个孤独的孩子,久久没有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现在是时候和母亲团聚了。
可一个坚定且带有怨恨的声音从心中响起。
“不,那不是母亲的话语,那是锁住牲畜的锁链。”
那声音越来越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青年有孩童,
“不,那不是甜蜜的糖果,那是穿肠的毒药。”
“不,那不是温暖的家园,那是冰冷的牢狱。”
“不要忘记,人族数百年的苦难因谁而起,不要忘记,人族数百年的牺牲因谁而去,不要忘记,人族数百年的挣扎因谁而作。”
“不要跪下,我们早已品尝过跪下的苦痛,不要屈服,我们早已忍受过屈服的灾祸,不要妥协,我们早已受辱过漫长的岁月。”
“我们的神抛弃了我们,我们的先祖不为我们而活,我们的家园早已被遗弃,在那一天,不被祝福的一天,蒙受诅咒的一天,饱受痛苦的一天。”
“人族只为自己而战,人族只为自己而活,人族将不再屈服,不再隐忍,不再乞求,人族万世长存。”
“人族光荣永在。”、
万千声音和自己站在一起,那是在聚窟仙洲,奋战百年,却毫无希望的先烈,那是在饥饿困苦中度过一生,最后病死的孩童,那是求天无门,崩溃哀嚎的丧子母亲,那是重伤病死,看着族人被野兽杀死的战士。
那是无数因为大逆祸祖,死去的人族同胞,他们没有罪孽,却从一出生就忍受这世间最为残酷的刑罚,他们没有叛逆,却从牙牙学语时就与黄沙相伴,他们没有杀生,却一辈子都只能和嗜血的野兽搏斗。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大逆祸祖,那个人族上下千年罪孽最为不可饶恕的罪人。
是的,羽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使命。
“我是羽,这世间最后的人族,我代表人族的律法和所有同袍,我拥有人族最后的权利,现在,大逆祸祖,我以人族全部族人的名义,正式宣判,你不再是人族的一员,你已被驱逐,你将不再有资格以人族行走于这世间。”
羽咳出喉咙里的灰尘,以最为庄严的声音向这世间宣判。
面前那看不见尽头的墙壁轰然倒塌,巨石掀起漫天红沙,羽被迷的睁不开眼,而在头顶那赤红天空的顶端,一抹猩红突兀的出现,慢慢那猩红越来越大,将那赤红天空彻底撕开。
一把猩红长剑,穿过赤红天空,飞入了羽的手中,终于,在吸收了无数战斗的血液,饱尝战意和恨意的战争之后,猩红剑胚彻底完整,羽身上那一布满血肉,眼珠,以白骨为剑鞘的邪剑图腾也彻底沸腾,耀眼的猩红血光照耀着长剑。
从那图腾中,猩红触手自血肉中长出,将长剑包裹,然后一寸一寸插进羽的体内。
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羽立刻就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叫喊,每一秒每一刻羽都相当于同时忍受千刀万剐,摧心刨肝,可羽依旧没有倒下,她活生生看着那柄猩红长剑完全插入自己的体内。
一个疯狂的声音响起:“血,血,杀,杀,仇恨,仇恨,复仇,复仇。”
羽单膝跪地,右手的掌心流淌出鲜血,鲜血凝聚,一把比之前更加疯狂,血腥的长剑,握在羽的手中,羽脑中那万千的声音已经不再,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只眼睛,以及被血红完全侵占。
猩红的长剑,剑身完全由蠕动的血肉构成,中间还刻有一道不知何意思的铭文,剑柄则是森森白骨和黏腻潮湿的血红触手相互纠缠,数条触手缠绕羽的手中,有几条直接插入了羽的肉中,贪婪的吸入血液。
羽向着面前的赤红沙漠,挥出一剑,一道直到天空的血液剑气彻底吞没了眼前无边无际的空间,羽抬手催动体内的天道之力,打开了一道空气裂隙,然后迈步走进。
羽再次走出,重新回到了那混沌鼎所在的空间,重新来到了胸前被砍了一刀,不可置信捂着胸口的人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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