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格外,黎明将至。沙丘一望无际,淡淡的夜色将沙丘渡上一层幽蓝,如大海般波澜辽美。
一双深幽的眸子越过雕花窗格如夜空中的繁星注视着这一切。
苏尔耶附身在窗沿下,微抬起头痴痴的看着重云。
重云削尖俊朗的下巴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冷峻肃穆,他微微皱起眉凝神注视窗外动静。
原本平静的沙海,顿时掀起一阵波澜,漫天而起的沙尘宛如大海中的惊天巨浪,一层层的向前推进,疾驰着向他们而来。
而他们二人此时像极了那海面上无依无靠的木伐,只能眼睁睁等待巨浪的吞噬。
“重云....”苏尔耶忽的抓起重云的手,小声道:“跟我走!”
重云一愣,转瞬间被苏尔耶拉起,往沙之塔外跑去。
“我们....”
“我们回去。”苏尔耶却是坚定说道:“我们要抢先在他们之前赶回去,拿回黄金面具!”
这扇关闭了苏尔耶六年之久的大门终于再度被打开了。
沙之塔外,黄沙依旧,恍如昨日。
晨曦即将破开夜的黑,苏尔耶站在沙丘上远眺沙之塔,那个将她整整关押了六年的沙塔此时在沙海的映衬下却是显得那么的渺小,如同海中的小岛纤小而薄弱。
清晨的微风在她身后鼓动,吹起了她的衣衫及长发。
重云走到苏尔耶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此一去,不知能否顺利…”
“会的。”苏尔耶的声音夹带着晨风微曦里,温柔又动听,“等我们拿到东西后,便永远离开这里.....”
——离开沙国。这是他们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梦,可这一次,真要远离了却又是各怀心思,心境也不同从前般单纯美好了。
沙丘上的二人,眼看着大群士兵进入沙之塔后,便急忙转身离开。
急行的马匹忽的停行在沙之塔前。
紧闭的大门,空荡荡的沙塔此时却有种落寞之感。
秦天脸上尽显风尘疲累之色,他惊愕的看着无人值守的沙之塔,心下顿时生紧,不禁脱口道:“白袍卫呢?”
细微的冷汗在额间凝聚,秦天极速呼吸着,心咯噔了一下,以此情形看来恐怕——公主怕是已经出逃了?!
“你——”秦天倏然回过头,指着身边副将吩咐道:“去周围找找可有什么行迹?”
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秦天飞身下马三步并做一步急速朝着紧闭的塔门而去。沉重的盔甲在奔跑中发出阵阵碰撞之声回荡在空旷的沙漠中,一声一声传入心间是从未有过的心悸。
嘭,大门被用力推开,陈旧的木门吱呀呀的发出阵阵渗然之音,向着塔的最高处回荡而去。
此时,身处沙漠中的秦天却突然觉得有点冷,他谨慎环顾四周之后便一脚踏入沙塔。
随着破晓之辉淡淡的从窗口透入,缓慢照亮了塔中一切。
眼前的景象褪去了黑暗逐渐浮现在眼前,秦天看着如此凌乱的场景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
细碎尖锐的木屑散乱在各处,从一楼向上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一直延伸到最高处,仿若一口倒悬在头顶的黝黑深井。
看着那口巨大黑井,秦天心中不禁慎然,他小心谨慎的踏上木质楼梯一步步向最高处走去。松散陈旧的阶梯在空荡荡的沙之塔中发出吱呀呀的声响,此时塔外虽已是日出东方,但这塔内却一直弥漫着挥散不去的阴晦之气和空气中隐隐夹藏的淡淡血腥味。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秦天心下茫然,越往上走心中的疑问更甚,而从一开始就萦绕鼻尖的血腥味也愈加浓烈起来,强烈的味道几欲作呕。
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秦天强忍住满腹的呕吐之感,连忙用手捂住嘴鼻缓慢小心的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层,这也是苏尔耶被囚禁了六年的地方。
原本整洁的屋内凌乱不堪,满地狼藉。黑褐色的腥臭液体蜿蜒绵亘几乎铺满了整个地板,地板上一只巨大的妖兽大睁着空无的眼一动也不动。
那样腥臭冲鼻的味道,逼的秦天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蹲在楼梯上不住的干呕。
“这里怎么会出现沙漠巨兽?”
急促上楼的踩踏声自下而上,秦天一怔不禁抓住扶手探头向下望去。
“将军是出什么事了?”副将停住脚步,看着楼上探出的脑袋发问。
“你怎么来了?”秦天看是自己的副将,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收回身子直接坐在了楼梯上。
“末将不放心将军。”副将几步跨上楼梯,站在秦天面前:“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天定了定神,看着副将说道:“快传消息给宰相大人,公主逃跑了!”
副将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回道:“末将这就传信给宰相大人!不知将军还有何吩咐?”
“对了,你在外面查看的如何了?”秦天说着站起身,走下楼梯,“白袍卫呢?”
副将自动侧身让开一条路紧随其后,边走边说道:“末将在外面探查了一番,并没有查到白袍卫的下落。但是……”
秦天听出了副将欲言又止的口气,当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但是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副将点头回道,但神色却是十分古怪,“沙之塔周围并没有白袍卫的踪迹,就连尸体也没有。但是我却在沙地里发现了他们的兵器及残缺的衣角。”
“什么?”秦天一惊,立马抬头向上看去,喃喃道:“难道是沙漠巨兽……干的?”
可这似乎又有些不对劲……
“将军怎么了?”副将看他神色难看,心中也觉得隐隐不安起来,“那我们是否还要告知宰相大人?”
“你,立马回将这里情况如实转告给宰相大人。”秦天思虑了一会又说道:“公主可能已被重云救走!一定要尽快赶回城中!”
“是,末将领命!”副将匆匆离去。
“看来要开始了……”秦天无力的望着虚无的空间喃喃道:“终究还是来了……”
此时,晨光从雕花的窗口洒入,秦天怔怔的站在阴影下,看着在阳光中漫天飞舞如星般闪耀的尘埃,不禁叹然。
缓慢艰难的一天即将过去,月光透过云层淡淡的照亮着漆黑的夜空。
长长的睫毛下,苏尔耶忽然的睁开眼,清冷的月光照入了那双魅眼,在她眼中浮现出森冷的寒意。
忽的苏尔耶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身旁的男子,若有所思。
——就是他,害死了高宣,害得自己被囚禁于沙之塔六年之久。
经年累月的怨恨,一步一步蚕食着苏尔耶的理智,直到苏达的死讯传来的那日,她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疯魔了!
看着重云安然的睡样,苏尔耶握紧的拳头一度深入到自己的衣袖中,抽出了那把一直暗藏在身侧的匕首就这么朝着重云刺去。
尖锐的匕首对准了重云的咽喉,只需要用力,她便能如愿以偿的报仇了。
可是....
眼前忽然闪现出曾经的过往,从小到大的情谊与依赖。
手剧烈颤抖着,却是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苏尔耶内心剧烈挣扎反抗着。
而此时,重云却蓦然睁开了眼睛,冷峻的眼眸正冷冷的注视这眼前的苏尔耶。
月光下,尖锐的匕首反射出银白的光芒。
重云抓住握住匕首的手,哀伤道:“明月,你就真的想杀了我?”他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失落与无奈。
苏尔耶怔愣了一下,眼光瞥向别处。
“你应该恨我的。”重云叹息一声放开苏尔耶的手,坐起身,看着她道:“毕竟高宣死于我手。”
苏尔耶握紧住匕首,无力的瘫坐在沙地上,“我是想杀你的,可是...我却下不去手!”
重云有些感伤,神色忽然暗了下来,“你真的要为了他而杀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手一松匕首掉落在沙地中,苏尔耶低下头沉声道:“高宣死在我面前……”
“他该死!”重云有些痛心疾首,“他再利用你!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利用我!”苏尔耶高声反驳,可说到最后声音却又低了下去有些许发颤:“是我一直在利用他!”
“你被他骗了!他和高天阔只想把你当傀儡!你明不明白?!”重云攀上苏尔耶的肩膀,试图唤醒她,“高天阔一直想利用你重夺政权!他扶持你不过是想让他自己,让高宣当沙国的王!就像先王那样统治整个沙国!”
“你胡说!”苏尔耶嘶喊着甩开了重云钳制,一双通红的眼正恶狠狠的紧盯着重云,“是我想要从子纯手里夺回一切!”
“你!”重云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苏尔耶。
而苏尔耶在彻底的爆发后就突然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眼前的重云,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就变得这样了?互相猜忌?互相提防?
忽然的,苏尔耶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问道:“是不是子纯对你说了什么?”
质问的眼神扫向重云。
重云一愣,叹气道:“宰相大人也只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苏尔耶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般仰头大笑:“你说他担心我?”笑到极处,就连眼泪都流出了。
“明月,你怎么了?”
看着如此癫狂的苏尔耶,重云的心不禁抽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重云。”苏尔耶止住笑,抬手用手指抹去眼泪,“如果他真担心我,又何必亲自带我出城让我看到你们相杀的那一幕!”
苏尔耶眼含泪水,咬着字一字一字清晰分析说道:“他就是想利用你铲除高宣!然后在让我恰巧看到那一幕,让我对你彻底死心!这样不管你如何解释,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是子纯一党!”
“明月我……”重云看着苏尔耶欲言又止。
“你不用愧疚。”苏尔耶看穿了他的心思,一番话下来心中也释怀了不少,“子纯想利用你,凭你也没办法。”
重云低头不语,没想到自己对苏尔耶的心意竟是成了他人手中的利器,而这把利器却是对准了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人。
“是什么时候?”苏尔耶突然问道。
“我护送翼行云返回的途中。”重云还是低着头,说话声很沉很沉,像是低到了谷底,“他派人送来了信……”
“没想到他那时候就在密谋了……”苏尔耶神色转暗,自嘲般笑了笑,继续说道:“或许更早吧……你也不用自责。你和我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明月,对不起!”重云忽的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苏尔耶,双眼满含愧疚之色,“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
“那我们走吧。”苏尔耶向他伸出了手,“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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