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山被陆渺看得无语又好笑,耐心教女儿:“你那菊花既然要卖,卖得还不便宜,那就不能随随便便送人。拿了你东西的要是看不出价值,你说个数,人家心里还犯嘀咕,觉得不实在,难免看低了你。遇到有心喜欢想买的,一问价,若超出预期太多,也不好意思。”
“还是陆总老谋深算!”陆渺心悦诚服,给她爸比大拇指,末了又上下看她爸一眼,一脸了然,“合着您就是觉得陈叔抠门呗?”
识货肯定是识货的,不然也不能逮着她爸问。
“你这丫头,话说这么直白干什么?”陆云山又好气又好笑,给了陆渺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警告”她,“回头你陈叔要是问到你这儿来,你就直接给他报价,让他自己买去!”
陆渺心领神会地点头:“您放心,我晓得。”
要真能让她陈叔出大价钱买,那这菊花肯定是不愁销了。
陆渺有点儿跃跃欲试。
但凡卖东西的,有什么比让抠了半辈子门的老叔叔们忍痛花钱更有成就感呢?
想到此,陆渺突然有了新主意,笑眯眯地看她爸:“要不,我先放个预热广告,您帮我带带货?我这儿不仅有菊花,也有腊梅花,等开了春,还会上别的花茶。”
“我一大男人带什么货?”陆云山哭笑不得,瞪陆渺一眼,果断拒绝,“再说了,你爸经常来往的那些人,你还不知道?一群大老爷们,有几个喝花茶的?与其让我带,还不如让你妈来。”
陆渺也觉得有道理:“那行吧,回头我问问我妈。”
叔叔们不喝花茶,嬢嬢们总要喝吧,美容养颜,提神醒气,说不定还能返老还春呢!
她那茶,也不比那些保养品、护肤品贵多少啊!
陆渺兴致勃勃,决定一步到位,拉她妈入伙。
父女俩讨论完毕,估摸着陆云山中午没吃上正经东西,陆渺转去灶屋,决定给她爸先对付着做碗家庭版蛋炒饭。
这几年电商兴起,线下的服装生意不好做,陆云山夫妻俩先前在沿海入股的厂子也主要是做外贸代加工的,对内地零售没多少经验。
退股回本市后,夫妻俩认真商量了一回,又跟朋友交流了,最后决定不做服装生意了,改跟老陈搭伙做猪内脏的生意,鲜货冻货都做。
最开始是猪腰、猪心、猪肺,后来又拓展到猪肚、猪大肠、猪小肠,收来的东西主要供的就是各大商超跟火锅店。
正如陆云山所说,这生意冬腊月是最忙的时候,因临近春节,超市火锅店人尤其多,再加上准备年货的,各种猪内脏供不应求,尤其是鲜货。
固定的货源显然满足不了暴涨的市场,想要多赚钱,就得四处去找别的货源,譬如去稍远点儿没有固定客群的小型屠宰场,找机会跟人竞价。
陆云山最近就天天在外头跑,忙起来的时候整天都吃不上一口饭。
好在陆妈李小琴一般都会在陆云山出门前装点儿饼干牛奶啥的放车上,饭吃不上,好歹能吃口东西垫一垫。
陆云山笑呵呵地跟在女儿后头走进灶屋,主动揽了烧火的差使,动作熟练地安好小板凳,开始生火。
饭是现成的,电饭锅里还剩了小半锅,直接盛一碗出来。
中午的腊肉改刀切成丁,白菜叶子扒两张,洗好撕碎。
打两个鸡蛋,调散,热油下锅,翻炒出焦香,锅铲铲成小块儿。
下腊肉丁、白菜叶,快速翻炒,再倒入冷米饭,拿锅铲把饭团压碎,翻炒均匀。
十分钟不到,一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米香肉香菜香,还有鸡蛋的香味儿混合在一起,高温下奇妙的化学反应让香味更上一层楼,勾得人口水直流。
热乎乎的蛋炒饭下肚,陆云山满足地喟叹:“还是女儿好啊。”
陆渺在一旁削萝卜,跟陆云山简单提了提自己的打算。
陆云山一听女儿要种果树,立马揽活儿:“想要什么果苗,跟爸说,开了年爸就给你找来,保证都是好苗,结的果儿绝对好吃!”
包揽完又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地看陆渺一眼。
陆渺慢悠悠切萝卜,头也不抬地出声:“您有话就说。”
陆云山顿了下,瞄着陆渺的神色,肚子里先打了圈儿腹稿,试探性开口:“真打算在村里住下了啊?”
陆渺拿着菜刀抬眼。
陆云山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家闺女。
父女俩四目相对,陆渺淡定地“嗯”了声,低头继续切菜。
陆云山哽住,也不知道是第几回叹气了,叹完气,又自己开解自己。
回村就回村吧,村里除了人少点儿,空气好,视野好,吃的菜喝的水都比城里鲜甜,看花看树,心情也好,没看人家那些高端疗养院都修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吗?
反正闺女自个儿高兴,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想通之后,陆云山又开始替陆渺规划起来:“回来住着也行,但咱们这儿车少,有个什么事儿进出不方便,村里头的路倒是修通了,能通车,等过两天爸忙过了就带你去看看车。还有啊,这院子也得再规划规划……”
“您先忙自己的吧,别管我了。”陆渺好笑地阻止了她爸进一步的大包大揽,“明天要是不下雪了,我就回市里去找我妈,这些事儿我自己会看着安排,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陆云山望着女儿想了想,勉强点头:“也行吧,你妈去看也一样。”
灶屋里头,父女俩一个吃饭一个切菜,说着闲话的功夫,暗沉沉的天际外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满目纯白的飞雪,一片,一片,无声无息旋落而下。
一公里之外,村道主路口,硕大的绿榕树下,黑色轿车静悄悄地停靠着。
车顶上落了几片树叶与枯枝,看样子似乎已停了好一阵。
“先生。”一个身高腿长穿着黑色风衣的劲瘦青年在外头小心扣窗。
车窗缓缓降落,里头人正仰面靠在后座上,面容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轮廓看着有种生人勿进的冷淡,身上天青色的西装扣子解了两颗,大衣搭在一侧,暗沉沉的,整个车厢都显得分外幽冷。
青年低声回话:“附近只有这一户人家,姓陆,之前是两位老人住着,前两年相继过世了,如今住着的是两位老人的孙女,这几天都在,院里也偶尔有访客。”
车厢内有片刻的沉寂。
几片雪花被风裹着卷到了车窗前,飘入车内,落在车内男人手背上,停留片刻,一点一点融化。
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眸色晦暗:“回老宅。”
出口的声音低沉清冽,似雪天寒风,不带一丝温度。
青年恭恭敬敬地点头应下。
车窗重新升起来,挡住了里头的画面。
黑色轿车缓缓启动,后座上的男人垂眸看了眼融化的雪花,面无表情地抬手,解开袖扣,将浸湿的袖口一点一点往上翻折。
随着他动作,若隐若现的青色缓缓透出,自翻折的袖口处往上,一直蔓延到手臂。
异样的色泽大片大片,仿佛浸透在皮肤深处,轮廓隐现,层层叠叠,青辉交映,宛如鳞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