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地下城莫名有一些不太平,「涉外特关·武装部」的紧急联系电话一直以来都无人问津,到了这几个月却一下子变得越响越频繁了。
“滋啦啦——”
中央街上,一只发情的电鳗翻滚着堵住了十字路口,灼目的雷光不停地爆闪起来,害得附近所有的交通信号灯在一瞬间都全部宕机。
赵平野刚搞了一件绝缘服和一双绝缘手套,拖拽着那一条有着油桶粗、斑马线长的肥电鳗上了挂车,转头就听见同事说——
“前面的高架上堵太久了,有个小孩儿在车里突然呼吸困难,得立刻送到医院。这儿剩下的事就先交给我吧,你赶紧骑摩托车过去看看。”
“行。”赵平野戴了头盔,一路沿着拥堵的车流缝隙往前骑,钻了一阵,看见前面聚集了一群人。
“来各位稍微让一让啊。”
远远就能看见一个隐约熟悉的庞大身影,像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人群之中,黑白相间的绒毛一认一个准。
赵平野定睛一看,再一看,确定这是那一只在「地下城出口」被新饲主嫌弃的巨型熊猫。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赵平野拍了拍大熊猫敦实的后背,“那孩子呢?”
大熊猫低头:“阿巴巴。”
赵平野看着它将脖子缓慢前倾,一个小孩正骑在熊猫的背上,还系了绳子捆得牢牢的,完全不怕从熊猫背上掉下来。
孩子的家长手里还拿着扩音喇叭说:“是我们叫它来的,这里堵车堵了十几公里,只有它能顺着高架桥的柱子爬下去。”
听见群众的呼唤,为了救孩子上医院,勇敢的大熊猫主动爬高架了。
赵平野说:“……确实这样是要稍微快一些。”人民群众的力量可真是神通广大。
骑在熊猫身上的小孩姐一副大口喘粗气的样子,死死揪着熊猫的毛说:“快走熊熊,救我一命,驾!”
“阿巴巴。”大熊猫嚎了一声,抻开膀子就扣着桥柱子往下爬了。
赵平野无奈地说:“注意不要伤到行人,我会在下面接应你们。”
翻下了高架桥,路就不堵了。赵平野在前面清障警戒,熊猫背着孩子在后面跑,就这么一路到了医院。
到急诊,医生说是比较严重的抗灵压反应,先给小孩姐插了鼻导管,然后又换氧气面罩。
赵平野牵着熊猫蹲在医院的花园里,守了一阵,等小孩姐缓过来了,才跑去问话。
小孩姐说道:“就是忽然喘不上气嘛,我们学校最近好多同学都这样,一开始还有记者来采访呢,这么久了也没见哪家电视台播。”
消息被上层压下来了。赵平野皱眉问:“你说这种「抗灵压反应」在一部分青少年群体当中是普遍存在的?”
在极热季,当天热得让人喘不上气的时候,只有胸腔很用力的起伏,才能使人感觉到自己依然是活着的。
同理,因为灵气复苏的缘故,人类在陆地上耗氧量增加、呼吸深度和频率不够,所以才会出现缺氧等「抗灵压反应」。
“是啊,”小孩姐说,“而且在变得越来越容易出现。之前熊熊一周都只用跑两趟,现在它每天都必须得守在附近,看谁喊它了就救谁。”
说着,小孩姐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写着“「巴巴熊」的英雄传说”字样的小论坛,里面记录了许多楼的熊熊光辉事迹。
赵平野仔细看了一下,问:“这上面写着它每天都有在外面巡逻,那它的饲主呢?你们有没有见过?”
“没有,”小孩姐摇了摇头,“我们一直以为它是一只流浪的熊熊,所以每天都会偷家里的蛋白块给他吃。”
大熊猫可爱又憨厚,靠着被一群络绎不绝的罐头小学生投喂,这一天天的居然也没太饿着肚子,真是个奇迹。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平野拿起手机说,“我先去帮熊猫联系一下它的饲主,再和上级汇报你刚才说的情况。”
“好嘞,谢谢你美人哥。”病床上落落大方的小孩姐说道。
·
熊猫饲主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之前都有登记在案,赵平野用武装部的座机打电话过去,无事发生。
没办法,大熊猫「巴巴熊」主动驮着赵平野一阵登登登奔跑,带他上了一栋罐头居民楼。
“好吵啊。”赵平野从熊猫身上翻下来,还没敲门呢,就听见一堆乒呤乓啷的重金属音乐声。
巴巴熊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阿巴巴。”
隔着门都那么响,显然是扰民了。罐头门外贴着的纸张都是楼上楼下邻居家的咒骂和警告,赵平野通读了一遍,又摁了几下门铃,都没用。
“……”掐了下表,赵平野先打电话通知让章良放学自己回家,然后带着巴巴熊蹲守在了楼梯口。
傍晚六点,干垃圾投放时间,罐头门的锁终于咔嚓一扭,一位年轻懒散的瘦兄弟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赵平野上去堵住门口,出示证件道:“周先生您好,我是「涉外特关·武装部」队员赵平野,今天在路上碰见了您的精怪大熊猫,我把它送回来,顺便想了解一下有关情况。”
「周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猛地要合上门,没想到却被赵平野挡住。
就在这几秒钟之间的激烈动作,周藏神态慌张,垃圾散了一地。
伴随着他身后那狂躁的重节奏音乐声,一股臭味四散开来,巴巴熊歪着脑袋用爪子捂住鼻头。
赵平野冷然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藏颤抖着嘴唇,躲在门背后说:“别别别,天快黑了,不能让它看见我。”
赵平野问:“它被你扔在外面那么久,现在你……”
“那你是没见过它晚上凶起来是什么样的!”周藏忽然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大喊道,“求你了,快进来,咱们有话单独说行不行?”
发现周藏的情绪不太稳定,赵平野果断选择了顺从他的意思,先安抚巴巴熊暂时留在门外面,然后再进了周藏的家。
屋子里又吵又乱,客厅的茶几上散乱地摆放着许多精神治疗药品。窗户有几扇玻璃还是碎的,勉强用纸糊着挡风。
周藏一屁股颓唐地坐在地上:“我只是想稍微清净一点,不然他24小时吃饭睡觉都和我黏在一起,真的很烦啊。 ”
赵平野问:“那你刚才说它夜里会凶起来是什么意思?”
音响仍然在哐当哐当的震,周藏从额头撸了一把头发,犹豫地说:“它成天到晚地要抱着我,白天还收敛着点,我把它扔出去了它也不吭声。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哪怕家里再脏再吵它都要回来,不给它开门它还砸我家的窗子,唉。”
月黑风高,熊猫又是凶|性|猛兽,周藏本来就担惊受怕的,这么被熊猫强硬地弄了几次之后,更是浑身都颤。
赵平野挑眉问:“你是说它已经睡了你吗?”
精怪一般都不会轻易违背饲主意愿的,更何况是这种强|迫。
“对啊,弄得我可疼了,”周藏毫不在意地掀开上衣,露|出那青青紫紫的淤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这人天生就贱,从小养的怪脾气。他以为我喜欢这么搞,就越做越凶,害得最后我也兴|奋了。”
白天在外面被小孩闹闹哄哄也好脾气的一只憨憨熊猫,到了夜里却一个劲儿地猛烈撞击门廊、砸碎玻璃,甚至欺压饲主。
周藏自嘲地轻笑起来,握拳把指甲刺进掌心里说:“它第一次上|我的时候,我是真想拿把刀杀了它啊……”
精怪暴|力伤害饲主、且饲主本人患有精神疾病的这一种案例在地下城相当罕见,类似的黄|色|**已经不在赵平野的职责范围里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平野只能说:“大熊猫是哺乳动物,比较容易化形。这么久了,它没有名字,甚至连话都还不会说。这边建议您白天把它送到学校里,或许能让情况稍微缓和一些。”
他尽可能地劝说周藏搬到「大型精怪饲养区」的公寓去住。那里有完善的安保措施,可以在饲主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施救。
周藏却嗤笑一声说:“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要是教懂了它听人话就能让它离我远点儿,我也算是能少做几场噩梦了。”
赵平野问:“噩梦?”
周藏说他最近经常会有精神错乱、喘不过气的时候:“我梦见自己被熊猫吃到肚子里,在慢慢地陷落进一个全是绒毛的深渊,直到最后一刻窒息死掉。”
赵平野说:“或许是心理问题,还有一定程度的抗灵压反应。”
赵平野给他推荐了几位有「中央研究院」背景的权威精神医生,其中一位是公益爱好者,愿意无偿提供一些与精怪相关的心理咨询。
周藏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哦,那谢谢您了呗,我有空会去看看的。”
赵平野站起来递了一张名片过去说:“既然这样,那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这是「涉外特关·武装部」的紧急电话和我的个人联系方式,发生任何情况记得找我。”
周藏接过了卡片,抬眼瞥了一下他:“这么紧张干嘛?我死不了的。”
赵平野郑重地说:“我只是在防患于未然。”
百年来,人类一直都默认精怪是很平和温顺的,但或许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人类应该要稍微警惕一些了。
·
深夜,顶着昏黄的街灯,赵平野终于回到了家。
卸下一身疲惫,舒舒坦坦地洗了个澡,赵平野出来,正撞见客厅里正在等他一个背影。
“这么晚了还不睡?”赵平野路过沙发,抬手揉了揉章良的脑袋。
男人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抱着膝盖,长手长脚,硬是把宽敞柔软的一条沙发挤得逼仄起来。
章良仰头望他:“您去哪儿了?”
“办点公事,”赵平野说,“可能明天还得早一点儿出门。”
周藏估计不会管巴巴熊的死活,赵平野得再去一趟接送熊猫上学,或许还得补些手续。
“那这是什么?”章良扯出来一条裤子,“上面有好多杂毛,黑的,白的,一股子讨人厌的味道,主人在外面骑过别的精怪了?”
这是赵平野今天出门穿的制服裤子。赵平野说:“你翻脏衣篓干嘛?还是趁我洗澡的时候。”
章良生气地打断他道:“我洗了澡、消了毒、做了作业,还乖乖地在家等你,而你却放着我不骑,跑去和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绒精怪鬼混!”
“所以呢?”赵平野随手掐了掐章良的下巴,掰着他的脑袋说,“你闻了我的裤子,要不要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味?”
章良埋怨地叫起来:“您都已经洗过澡了。”
“是我光洗了澡,忘记帮你洗洗这一颗装满了醋的脑袋,”赵平野拧了拧他的俊脸,松手说,“疑神疑鬼什么呢,那是你今后的同班同学,明天记得早起,陪我一起去它家里见见它。”
说完,赵平野也困了,转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章良在原地愣了愣,立马起身尾随了上去,殷勤地问道:“那我可以像它一样驮着您吗?”
赵平野顺嘴说:“你又不会爬高架,我骑你干嘛?”
周藏家那一片罐头居民楼七拐八绕,之前是为了方便找路,巴巴熊才自告奋勇让赵平野骑了一程。
骑大熊猫的经历确实很新奇,架不住熊猫掉毛,家里还坐着一个怨妇似的俊俏小侦探。
听说熊猫毛的质感是硬硬的,摸起来手感像猪毛,没摸过,希望有生之年能摸到熊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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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熊猫勇爬高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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