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写得太艰难，鬼画符的字迹不过写了几十个，就铺满一张纸，穆彤赶紧换一张纸给她，小猫蘸着墨汁继续写。

翌日一早，顾芳就有些急切地等在穆彤房门口，陛下多紧张这国兽他是明白的，何况国兽本就是国之重器，一夜未见，也不知国兽大人睡得好不好，他一个太监可不敢怠慢。

穆大人毕竟只是个搞研究的文官，没有伺候过人，国兽大人也是的，就因为臣是个不健全的男人所以嫌弃臣么。

顾芳想着，难免有些幽怨地掏出手帕揩了下眼角。

等了半天，见穆彤一个人出来，手里捏着一厚叠写了字的纸，却不见国兽大人。

顾芳赶紧上前询问。

“它昨天熬了半夜，又困又饿，臣让人半夜给它准备的夜宵全都吃光了，如今正在补觉。”

顾芳大惊：“怎会熬那么久。”

穆彤却满脸喜悦和不可置信，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顾大人，臣觉得，怕是天要佑我周国，臣从未见过如此神通的国兽！”

顾芳因为被国兽嫌弃，所以看着穆彤多少有些酸溜溜：“穆大人说笑了，其他国家的国兽也不会让你看，就这次，若不是陛下有安排，咱们怎有机会带着国兽出行。”

穆彤摇着头感慨，又是满脸兴奋：“我要去找周毅了，顾大人可以去我房内照看国兽大人，不过它现在睡得正香，顾大人还是别打扰才好。”

顾芳满口一定一定，像是跟着周王一样小跑着进了屋。

睡得四仰八叉的江离是饿醒的，醒了之后就要找吃的，看见顾芳一脸开心地端来她喜欢吃的小鱼干——周衍临走之前，把全部小鱼干都留给顾芳，顾芳每日陪着穆彤周毅去田间地头，又要推小猫的车，又要管她吃饭睡觉，江离想了想，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辛苦，便在小鱼干上桌的时候，亲切地拍了拍顾芳的手表示感激。

顾芳顿时一扫昨晚的幽怨，十分感动，又掏出手帕来揩眼角。

周毅和穆彤又回到了穆彤的房间，带着穆彤同款不可置信的表情，先对着小猫行了礼，又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挠挠头又皱眉只能硬着头皮问：“国兽大人的觉得长寿村应该放弃多年来一直种植的稻谷，改为‘轮作’，臣理解的‘轮作’是指冬夏种植不同的作物是么？但长寿村也只是近一年来不怎么下雨，他们常年种植稻谷，把稻田改成旱田耗费大量人力，若是接下来降水忽然增多了怎么办？”

小猫吃饱了饭，正在舔自己的爪子，闻言窜上桌子，指了指砚台。

穆彤对这件事已经比较熟了，赶紧去磨墨。

小猫的爪子沾了墨汁，在纸上写字：

【不会增多。】

周毅：……

您虽然是国兽，也不是您说不增多就不增多的吧？

【地下有水，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下那么多雨，气候变了。】

周毅：哦。

【冬麦子，夏玉米，辅以其他方便生长的作物，比如油葵。灌溉方式也要变。】

三人：哦。

【小鱼干.jpg】

到底是伺候人惯了的，顾芳看完那条扭扭歪歪的鱼，赶紧蹦起来去找零食给小猫吃。

这几天几个人便没有再去走村子，而是仔细地理解国兽大人在纸上的写写画画并提出不理解的地方。小猫写字实在是费劲，她写一会儿就要翻个肚子耍一会儿赖，哼哼唧唧地不高兴，顾芳就赶紧把能找到的吃食都给她送去，让她吃高兴了，再由穆彤小姐姐摸摸毛，才有力气继续写。

这边国兽大人熬心费力地写出厚厚地两沓纸，周王的大军提升了行军速度，驻扎在流民暴动的地区边缘，不日便要正式上战场。

不过几天光景，又有几个县被流民攻占，暴动持续的范围越来越广，一路走来虽然郡守们都极力表示百姓生活还可以，但目之所及，土地贫瘠，百姓衣衫破烂，即使在荒郊土路都有饿得面黄肌瘦的人捡拾洋芋而食。

方国伟知道，陛下已有几日没有安睡，不是在听探子来报，就是与副将崔阳和自己议事。来自京城的书信也每日必达，有来自丞相的，也有来自她哥哥方眉的。陛下只草草读过丞相的信便搁置一旁，对于方眉的信，会在灯下仔细阅读，阅后即焚。

方国伟早知道陛下亲手建立了信息网，却第一次见原来一旦发动起来，陛下的车辇就如同风暴的中心，似乎所有的纸片都像是鸟儿一样不要命地往这边飞来。

这日陛下也只睡了两个时辰，刚用过早饭，又一封信过来了。

陛下读了一会儿，第一次露出些笑意来。行军书写不便，周王用的是炭笔。此时她捏着炭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来送信的人刚下马喝几口水歇了会儿，又被陛下喊来把信送走。

年轻的士兵答应一声，把信贴身放好，上了另一匹快马往来路去了。

因为见周王难得的笑意出现在脸上，方国伟也跟着高兴，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是好消息，不过某只小猫正在受苦，蛮可怜的。”周衍捏捏因为使用过度有些酸胀的脖颈，又笑了下道：“寡人当发奋图强，更加努力才是，不然也太辛苦寡人的猫了。”

方国伟一头雾水。

信很快回到周毅手中，陛下亲笔回信，几个人头碰头一起看了：

【它说什么，你们都听，它的旨意便是寡人的旨意，你们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寡人的国兽，你们自己掌握的和当地有关的知识也要全部让它知晓，它能听懂。再另，多给它东西吃，让它多休息，多顺着它些，它很辛苦。】

旨意已下，周毅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国兽能写字都已经闻所未闻，什么都听国兽大人的又有什么稀奇。

司农处的两位官员便和国兽大人一个村一个村地走。

江离白天被推在小车里去田间地头查看作物生长，水利状况，或者看看天气，或者用她的爪子刨刨土，里长跟随在旁边，回答钦差的问题，夜里回去就沾着墨汁写东西，不禁要写总结，还要写明天问村民和里长哪些事。

有时单看一片地看不出什么，还需要把周围的土地连成片去看，回到住处又要给两个“专家”开会，本就有信息上的时间差，偏偏语言还不通，累了一天的猫还要用爪子吭哧吭哧地写字，实在是辛苦死她了。

猫猫每日起床的时候都会翻着肚子哼唧唧，穆彤这时候会上手，先给猫猫洗个香香，再弄好多好吃的给她，为了让猫吃得开心，穆彤使出在家里哄妹妹的各种拿手绝技，比如猪油炸洋芋，泡菜干炒饭，卤汁拌豆腐，蜜糖炒果仁……

等猫猫吃饱了，两个男人才试图弄一小块解解馋，很多时候猫猫根本不会给他们剩，他们也没办法，这年头有饭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因为鬼画符一样地交流太累，后来每天白天实地考察完，两人一猫就开会讨论，国兽的想法靠画符，穆彤现在比较懂她的鬼画符，可以进行翻译，国兽通过摇头点头和拍穆彤的手来表达对错和真棒之类的话，在这期间周毅和穆彤会根据自己掌握的当地实际情况为国兽的思考方案提供补充。最后三个人达成一致，整理好之后周毅写一份，穆彤再写一份，一份送去给周王看，一份自己留存好。

信件一直在往周王那里传，平均两到三天就去一封，一般快马几日便会回来。获得陛下御笔批示“如此办理”四个字之后的回信便成了御旨。

顾芳带着御旨去找郡守传旨，郡守跪下接旨后，按着御旨的要求安排到县到村，先在各个村子内进行针对耕种作物的种类和方式、灌溉方式的大整改。

根据穆彤掌握的当地实际税收情况，给予每个郡不同的税收减免或粮食补贴政策，让他们能够在变更的时间段暂时有粮食吃。按周王的旨意，周毅和穆彤作为钦差，不仅要随时监督各郡是否按旨意要求把粮食发到每户，同时还担负着向百姓解释为何要如此改动的理由。

方方面面的举动来得非常快，百姓们接到命令后自然不满，但本就收成不好，朝廷又给粮减税，县长又带了兵来，百姓反抗不得。听说朝廷正在打仗，趁乱收拾一两个不听话的百姓也不是不可能。

从情理上讲，这两个当官的看上去又蛮会种地的样子，说话又诚恳还蛮有道理，已经有多数百姓倾向于听朝廷的话，但还是担心，怕半年之后土地的收成甚至不如以前，到时候朝廷的政策又没了，苦的还是百姓。

正僵持纠结着，前线便传来消息，亲征的御驾出发不过两周，流民之乱便已彻底解决，年仅十五岁的周王衍在秋风村亲手斩杀了20名作乱的流民头目，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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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