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自昏迷中悠悠醒来,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如水秋瞳,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李逍开口,“喂,你傻了吗!问你话听不见?”
他恍然梦醒,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如今的他再不是当初那个青葱少年,暗中不由晒笑,待看清来人缓道:“原来是你!”
他的瞳仁既黑且深,似寒潭一般深不见底,李逍被那双鹰目盯着,仿佛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浑身不自在,她用匕首将他的脸拨开,“套近乎没用,霸占我的剑不还,还派人时时骚扰盯梢,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慕容恪自出生以来何曾被人用匕首拍过脸,况对方还是个小丫头,他不怒反笑,撩起眼皮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话时表情似笑非笑,流露出一股隐隐霸气,李逍紧了紧手中匕首,将他的脸再次拨开,“我管你是谁,慕容恪又怎么样,还不是我瓮中之鳖,你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间,我劝你搞清楚状况,与我说话客气些。”
他一个囊中之物还敢如此嚣张,更恼自己差点气短,她上前一把揪住他前襟,拿着匕首在他脸颊旁边比划,“我没功夫与你废话,我问你,我的剑在哪?我数十下,你不说我就用这把匕首在你脸上刻字,每数十下刻一笔,直到刻完王八蛋三个字为止。”
慕容恪嘴角勾了勾,“惹恼我的后果丫头你掂量过吗?瞧你手抖的。”
他以为她在吓唬他?!刀尖抵上他的脸,“我没和你玩笑,快说,我的剑在哪?!”匕首在他脸上压出一道红痕,他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用匕首再一次拔开他的脸,心想他若一直不说难不成真要刻满王八蛋三个字?!就怕刻完他也不说……柏老说过攻心为上,她脑子转了转,慢慢放开慕容恪的前襟,出手点了他哑穴,然后退了两步,勾起嘴角邪邪笑道:“你不说,我让别人说。”她走到几案前,从怀中掏出青瓷瓶,如法炮制弄醒旁边晕倒的侍从。
那人方自晕厥中醒转便被人制住穴位,李逍拿着匕首在他眼前晃悠,“我知道你醒了,那边,看见慕容恪了吧,你和他都在我手里。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若说谎,看见这把匕首了吗,我会用它在慕容恪脸上刻字,听懂了没?!”
侍从看清眼前景象吓得面色如土,只希望仍然昏厥未曾醒来。
“慕容恪最近新得了一柄剑,剑柄上镶着一颗紫水晶。”她用匕首大力敲了敲随从的脑袋,“甭想了,外面的人都被我药翻,不会有人进来,问你话呢?快说!”
侍从哆嗦着却不吱声,李逍抓小鸡似的将人抓到慕容恪身边,举匕首抵上他的脸,“我数到十,你不说我便要在他脸上刻字了。”
说与不说侍从自觉都得死,抖得筛糠一样。她拿着匕首在慕容恪脸上用力划下,血珠立时冒了出来,血顺着他刀削斧凿的面宠蜿延流下,他的眼睛却连眨亦未眨。若非为找回冰魄,她实没必要惹上这号人物,看着便难缠。
用匕首将他的脸再次拨开,“你还不说,我要刻第二笔了。”手上用力,刀刃划破皮肤血珠迸现,她扭头盯着那随从眼睛,“你真想我替你主人在脸上刻出王八蛋三个字来?原来你心里这么恨他!”
侍从吓得面无血色,听到这话脸色更是白得瘆人,嘴里嗯嗯啊啊。
“是个哑巴?!”李逍转过匕首点开他被制住的穴道,“不会说话没关系,将剑找出来给我就行。”
侍从快抖散了,他的眼睛却数次看向慕容恪坐着的凭几。李逍脑中灵光迸现,上前一脚将人踹翻,慕容恪连人带着凭几往后摔倒,她的冰魄好好地躺在地板上。
原来慕容恪被迷晕前趁手将剑藏在几下。
寻到冰魄自然欣喜,李逍还剑入鞘系于身后,可不能再丢了。全没在意侍从匍匐在慕容恪脚边慢慢往上爬,她以为他吓傻了,伸手欲将人拽起,突然慕容恪动了一下,她意识到不妙还是晚了一步,就这么电光火石的功夫慕容恪已出手扣住她脉门,她半边身子酸麻,匕首再握不住“铛”一下掉在地板上。
李逍不由吃惊地瞪大眼睛,望着慕容恪不敢相信,“你……你……你竟会移宫换穴!”他竟能冲破迷香和封穴的双重禁制!
形势逆转,慕容恪快速出手封住她穴位让她动弹不得,然后扭头冷冷道一声滚。
侍从如蒙大赦,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翻出了门槛。
李逍懊恼自己大意,慕容恪抓住她的前襟起身,她整个人被提到半空,下一瞬他的手一松,她立刻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眼看将要砸在地面他出手将人又拽了回来,接着又松开,如此反复,李逍被摔得头晕目眩七荤八素,“……要杀便杀,要剐要剐……不用,如此麻烦……”
他将她又自地上拽回,换了个姿式单手卡住她脖颈。
李逍明白凭适才的表现,慕容恪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自救。
试图调动丹田的内力去冲破封禁的穴位,脖颈上的手再一次收紧,她被他卡着脖子举在了半空,呼吸不畅使她的脸色胀得紫红。
就在李逍觉得自己将要窒息之际,慕容恪松开手,她自半空摔落,砸在地板上不住咳嗽。
慕容恪再一次将她从地上拽起,手上用力迫使她抬头。
他看了她一会眉头微微皱起,举起衣袖用力擦着她的脸。她发誓脸从来没这么疼过。
“你该感谢你娘亲,不然你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他话语中的含义,下山以来仿佛遇见的都是聪明人,她艰难地聚起内力企图冲破桎梏。
他单手卡着她脖颈再一次用力,她又一次被抬离地面,只有脚尖偶尔触地,脖颈处承受着全身的重量,窒息感又再袭来。
慕容恪看着她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又变成白色,他再一次松手,李逍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每呼吸一下咽喉处便传来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也许是缺氧激发了她体内的问天九式,她的一只手居然可以移动。她一边继续用内力冲击着封禁的穴道,一边借着咳嗽不着痕迹地将手伸向腰包。
慕容恪将她从地上又提溜起来,“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慕容恪竟比符鹏还难缠,问题是她怎么总惹上这些难缠的家伙,她没打算妥协,撩起眼皮道:“阿娘、阿姐,想叫什么随你。”
慕容恪脸色一沉,她手中的银针向他太阳穴刺去。这下事发仓促,但她的手却在距离他太阳穴极近的地方被他手指夹住不能前移半分。
慕容恪望向她的眼神明明灭灭,“顽劣!没人管教你,我替你娘管管。”
她张嘴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他吃疼间拂袖挥出,李逍整个人被摔了出去。
原以为会重重摔在地上,却不想烛火晃动间一只手臂将她圈了过去,她的后背抵上一人胸口,鼻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提起的心落回原地,忍不住抱怨,“阿戡,你来得太慢了!”
谢戡出手如电,解开她被封禁的穴位,长眉略挑,“你怎知是我来了?!”
李逍用手揉着被卡疼的脖颈,“我又不傻!小巷里你出手时便猜到是你,城墙上那一次更能确定。只是你是不是故意看我出糗,迟迟不出手。”
“你这倒打一耙的本领越发厉害,但凡这一路你不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也不用一路替你收拾烂摊子耽搁了时间。”
侍从出屋后她就担心跑不掉,幸好还有后援,“算我错怪你,哎呀脖子好疼!”
谢戡瞧她脖颈上青紫一片,再瞧她吸气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艺高人胆大,首先得艺高,你以后找人麻烦最好先弄清楚情况再下手。”从怀里摸出药瓶转手丢给她,“外敷内用。”
李逍发现回来后谢戡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假客气,这样的调侃以前可不会发生,闻言她也不恼,“谢啦,场子交给你了。”拿着瓷瓶走到一边,既然谢戡出面定能摆平。
二人说话间全没将慕容恪放在眼里。他的脸色愈发冷戾,身为鲜卑摄政王,他咳嗽一声不说天下倾覆也会地动山摇,如今却被两个晚辈故意无视,“你就是陈郡谢家二郎?”
“王爷好眼力。在下谢戡,有幸在铃州见过权倾鲜卑的摄政王。”
“……据我所知,谢家二郎拜在无相子大师座下,身为布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谢家二郎精进自身修为便好,何必要趟时局这趟浑水。”
“位卑不敢忘优国,谢戡身为晋人自要为晋国着想,王爷入晋并未通报朝庭,任何晋人都可将您抓回去报官。”
“哈哈哈,年轻人想法大胆是好事,可惜这世上最终认可的是实力而非空想。你就没想过,来了会走不掉吗。”
“王爷位列当世三大名将之一,在下无名小卒自不敢冒然前来,所以我肯定留有后手。来之前我已通知了秦侯,算时辰很快便有大部队前来围剿鲜卑越境的散兵游勇,到时王爷还可参观一下我们晋国刺史府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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