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洗漱后急忙出门,半路上被遇到的弟子告知,长老们均在药庐等她。
药庐乃是墨长老的办公处,她以前可没少在那里被下毒解毒,自是轻车熟路。结合昨夜柏老的反应,此次长老们铁定会套路她,但她没想到长老们心这么大,“让我独自去八部草原!没开玩笑吧!”让她去解毒,那羌王还有命在吗?长老们对自己也太放心了吧。
墨翟一脸的不以为意,“逍儿你虽未正式拜师,但我这身本领早已倾囊传授于你,说起来你便是我嫡传弟子,对自己有信心些。”
现下可不是盲目自信的时候,她摇头道:“七月雪这毒药名昨夜我才听说,对它的毒性毒理一无所知,而且八部草原人生地不熟,未将羌王医好再被羌人乱刀砍死,昆仑派第七代掌门从此香销玉殒可不是闹着玩的,长老们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墨翟老神在在,满脸不以为然,“逍儿不用妄自菲薄,你已得我真传,为师解得你亦解得。”
墨老此时就不要添乱了,李逍心想,你昨夜还说医学浩渺难以尽知,今日又说我已得真传,现下可不是说大话吹牛的时候,“八部草原与昆仑虚相隔千里,算下来那羌王已中毒月余,刚墨老还说这毒解得越早越好,如今就我这水平又这难度,蝶姨……”她转身扯着蝶长老的手臂摇了摇,“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蝶姨对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掌门一向宠溺,眼见李逍为难她亦难为得不行,“柏老,我知道逍儿需经历练,可此毒凶险此行坎坷,这么大的事这么远的路出了差错鞭长莫及,历练也需一步步来,拔苗助长……怕会适得其反。”
李逍点头无声附和。
柏儋不愧四大长老之首,他不动声色只问了一句,便让李逍乖乖就范。
“掌门想放弃这次下山的机会吗?”
李逍怔住,三年前柏老允诺练成第四重问天九式心法便可出山,谁想如今还带附加条件!当真是老狐狸一只。罢了,看那羌王的造化,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通了当即借势下坡,“逍儿仔细想了想,医者父母心怎能见死不救,昆仑派自当出一份绵薄之力。”
柏儋:“掌门知难而上,先掌门泉下有知亦感欣慰。”
漂亮话就不用说了,李逍心道从此天高海阔任她翱翔,有心驰骋莽莽草原、三山五岳,柏老一句话将她拽回现实。
柏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掌门头次出山将你师弟带上,吴痕沉稳冷静,这样掌门路上也有个照应,遇事也有人商量,我们也可放心。”
这不得寸进尺嘛,过份了哈!但柏长老的辈份远在她娘亲之上,先掌门见了都要恭敬地尊一声长老,她皱着眉,“柏老说得极是,只是……师弟内力不济武功平平,问天九式第二重尚未通过,下山行走对他来说太过辛苦,路上遇到情况我还得分神护他,且吴师弟随我下山,派内弟子谁来管教,岂不是乱了套么。”
“掌门能顾虑到派中事物让老朽甚感欣慰。掌门放心,我们几个老家伙还算硬朗,轮流护法,各人座下弟子各人教导,乱不了套。吴痕的内功心法这几年一直停滞不前,想来是他每日处理杂物影响了修为,另外他临敌经验太少以至于不能融通。”说完柏老打起感情牌,“吴痕是你娘亲先掌门生前收下的唯一弟子,年纪虽比你大一岁,但你入门既早又是掌门理应对他多加关爱才是,你们师姐弟融洽,地下的先掌门才能安心,我昆仑派亦能发扬壮大。”
柏儋话说的滴水不漏,她知道自己若不答应,柏老不会善罢甘休,虚与委蛇道:“对对对,长老们考虑周详,逍儿浅薄了。既然救人如救火,我这便去收拾行李,也通知师弟赶紧准备,一同下山。”
原准备长篇大论的柏儋没想到她同意得如此迅速,短暂怔仲后飘然离去。蝶姨红着眼去准备衣裳及途中驱虫蛇的香囊。碧长老走过来拍她后背,力道亦如对她的爱那般深沉,猝不及防间她不由晃了晃。
碧长老将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俗话说穷家富路,一会我过去,给你多带些金子上路,出门在外可别委屈自己。”
李逍也压低声音,“咱们昆仑派穷得只剩仙风道骨,碧长老您哪来的金子?瞒着墨长老偷偷藏的私房钱?”
碧淼斜眼瞅她,“问那么多干嘛!要不要?”
“要要要,越多越好!”
涉嫌与柏儋一起套路了她,墨翟表现得有些许愧疚,心虚的让李逍在药庐里随便挑些药材防身用。李逍本也没打算与他客气,毒药、解药,溶水的溶油的溶于空气的,吃的、闻的、抹的,也不论相生相克,满满当当装了两大袋。
墨翟心疼的脸直抽抽还要假装不在意,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去解毒带那火神丸干甚,那东西掷出炸翻一片危险得紧。”眼见李逍又将他才研制出的易容丸连瓶带走,急道:“就炼出两颗你倒是留一颗呀?哎呀桃花酿山下有的是,你这也要拿走?赶紧将我的如梦令放下来。”
李逍嫌他小气,将包袱往榻上一放躺平,“看您老这精神头也没病入膏肓起不了身,要不八部草原我就不去了,您老还是自个去最好,论医术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没的医死羌王再坠了您名声,到时害您老晚节不保倒是我的不孝,徒儿这里压力很大。”
从来昆仑派中能拿捏李逍的只有柏儋,墨老甘拜下风,用手蒙着脸,眼不见心不烦,“拿走,全都拿走。”
李逍拎着包袱扬长而去,墨翟望着瘦身的药庐欲哭无泪。
出了药庐的李逍遇上正带着弟子巡山的吴痕。这位师弟十岁时因机缘拜入昆仑派,是她娘亲生前收下的唯一弟子,尽管大她一岁却因入门晚屈居为师弟,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
“掌门师姐。”吴痕走到近前恭身揖礼,身后弟子亦齐齐揖礼问安。
说起来她与吴痕虽属同门却一直瞧他不顺眼,因她心里总有个疙瘩,认为当年娘亲病重仙逝多少有为吴痕虚耗精力的缘故;另则在父母亲及长老们心里,自己顽劣任性难堪大任,吴师弟则乖觉懂事忠厚识大体。她不喜欢与他比较,总觉得他装,即便长老们一时识不破,他的假面也难将她蒙弊。
她瞥了吴痕一眼,这年余对方又长高了许多,如今她必须略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他身量虽长成五官已长开,但脸上表情仍是千年不化的冷清。
吴痕见她瞧着自己皱眉,小心问:“掌门师姐有何吩咐?若无事,吴痕告退。”
“师弟听说了吗?”她突然开口问。
吴痕点头,不想掌门师姐突然伸手。
李逍出手如电欲扣吴痕脉门,他一惊本能地分手错开,一招不成李逍变招,二人你来我往将余下弟子看得瞪大眼睛。
十数招后,李逍曲指弹向吴痕曲泽穴,吴痕手臂一麻半个身子立时动弹不得,事发突然弟子们尚未及反应李逍已将手搭上吴痕脉门。
“师姐!”
李逍皱眉,“你们都下去,我同你们大师兄有话说。”眼见弟子纷纷走远,“师弟入门已经九年,问天九式心法仍未练至第二重,是你天姿不够还是努力不够?!”
昆仑派独门内功心法“问天九式”一共九重,勤学苦练入门不算太难,每上升一层机缘天姿缺一不可,有人终其一生也越不过第一重。她十三岁便已习到第二重,其间闭关两次,五年后方达到第四重,如此成就虽比不了她母亲前任掌门天纵奇才却已属难得的姿质。
吴痕十岁拜入昆仑派,一点功底也无全靠恒心毅力练到二重下,论起平均值来算不上太差,可他亏就亏在是前任掌门的嫡传弟子,尽管前任掌门收他为徒后不到十个月就驾鹤仙去,唯一的师姐一直视他为虚无,这些年他基本上算是自学成材,迂回曲折自然精进得慢。
吴痕低着头,抿着的薄唇上半分颜色也无,“吴痕姿质愚钝,愧对先掌门、师姐和众位长老教诲。”
这个吴痕就是这样,心底的想法从来浮不上水面,李逍需要让他认清现实,“正如吴师弟所言,你姿质鲁钝武功低微,下山之后非旦帮不了我反会拖我后腿,还是留在山里勤加练习得好。”
“……柏长老让我辅佐掌门师姐,吴痕虽能力有限亦绝不敢阻滞师姐,此次下山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到这份上多说无益,李逍反手取下包袱扔他怀里,“随你。收拾一下,明日下山。”
李逍一直认为蝶姨会变戏法,这半日时间蝶姨便将外出的衣裳包袱铺满她整张床榻,然后拉着她的手坐在榻边说了半宿的江湖凶险人心奸诈,“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逍宽尉她,“蝶姨放心,坏人遇上我需得自求多福。”
蝶姨宠溺地看着她,千语万言汇成一句,“你这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碧淼不比蝶姨心细,却也趁天黑前亲自送来一包金子,又送她一句话,“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逍颔首,至理名言。
四位长老中的三位都为掌门的首次下山做准备,柏老自然不落人后,翌日早膳时当张季突然倒在她眼前,她想亦没想打掉吴痕端粥的碗,然后用脚尖将张季拨了拨,打量这小子的脸色,难得看见一直冰山脸的吴痕有了表情,开口道:“师弟放心,他没什么大事就是中了毒。”
“中毒!”
吴痕奇怪张季如何会中毒,她是服气,都这会了柏老还在试探她。
李逍自怀里掏出瓷瓶倒出颗药丸递给吴痕,“去,给他服下,睡十个时辰就好。”
吴痕依言给张季服下药丸,疑惑问:“掌门师姐,这毒很厉害?”不然要睡那么久。
李逍不置可否,拿起新炸的油饼闻了闻再放下,又拿了个隔夜的馒头嗅嗅,这才放心地嚼了起来,嚼着馒头含糊道:“原本不厉害,吃了我药丸后就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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