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歪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这话怎么说的?抱歉什么?”
“若不是我使计让你下山,你也遇不上这些打打杀杀,你在昆仑虚的日子应该是平安喜乐的。”脚边的一株野草被他揪起。
“世事皆有定数。”李逍看那株野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穿梭,很快一个昆虫的雏形显露眼前,“即便没有你,我也会下山,昆仑派虽常居深山修习却并非要与世隔绝,看大千世界感受万丈红尘是我自己的想法,别说得好像我是为你下山一样。”从他手上接过草编,“蚱蜢编得不错。”
谢戡纠正她,“上次便和你说了,这是蜻蜓不是蚱蜢,你什么眼神!”
“长这么挫的蜻蜓?你编的不像还不让人说!”
“你眼拙反说人编的不像,这院子里估计只有你会将蜻蜓认作蚱蜢。”
“拉倒吧,别人怕你难堪,只有我会实话实说。”
“算了吧,别人会说你年纪不大,眼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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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斗嘴间第二只草编完成,李逍以为他会给自己,却见他拿在手里把玩。
“干嘛呢?”
“一只蜻蜓孤单,再编一只陪它。”
李逍从他手里取过草编,“什么蜻蜓,明明就是蚱蜢,正好和我这只作伴。”
春风拂面,谢戡一闪而逝的笑容让打扫完战场赶来汇报的王勉差点晃了眼,他远远瞧见树下的二人停下脚步,顺带着也阻止邱迪向中郎将汇报战果。
“贻误战况,将军怪罪下来,你承担责任吗?!”
王勉回怼,“你有没有眼力劲,没看到谢将军忙着吗,惹恼将军你承担责任!”
邱迪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怼的愣住,瞧王勉转身离开,又瞧大树那边岁月静好终是没走过去打扰。
一众落草为寇的江湖游侠交由浔阳县处置,而仇池人则由卢太守带回审问,此次剿匪大获成功,惟浔阳县主府损失惨重,府兵死伤过半,院墙厢房被大火烧毁,而浔阳县主却要丢下封邑的诸多事宜一门心思跟着新军回金陵,当面向晋帝陈述玉山剿匪事由。
王勉听后劝道:“佳君妹子我们不回金陵,你跟着我们反跑远了。”
司马佳君以为这是他们想甩开自己的托词自然不信。
王勉如实告之,“才收到朝廷的快马传讯,庚太宰命我等去荆州支援剿匪,让卢太守遣人送你回金陵吧。”
司马佳君自然不同意,谢戡想不辞而别悄悄离开,谁料司马佳君直接将铺盖搬到了军营辕门旁。
眼看这位千金贵女做到如此地步,王勉感叹,“想不到浔阳县主这般痴情,我也不知是羡慕长随你还是心痛你,爱的太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兄弟帮不了你。”
甩不掉司马佳君又怕她冲动起来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谢戡遂与她约法三章,一是军队不会为她放慢速度,她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不用勉强;二则出门在外需低调行事;第三新军剿匪她要及时避让,绝不能给新军拖后腿。
这些苛刻条件司马佳君全然答应,王勉拍拍谢戡肩头,“你以后有的好受。”
玉山剿匪大获全胜,新军快马赶往荆州,谢戡略施手段揪出官府中为匪寇做间者的官吏,断了匪寇信息。同时让邱迪率二百新军为先锋当夜突袭荆州匪营,匪寇大惧,认为剿匪新军人数多倍于已,不然先锋岂敢孤军而至,荆州匪首遂领大几百人急奔出城,一夜数惊,荆州城定。
匪首行至城外狭道,遭王勉率部伏击,匪寇军心涣散大溃,匪首仅带余下一百人逃入深山。邱迪、王勉率军汇于山下围困十数日,山上匪徒弹尽粮绝铤而走险冲下山来,邱迪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杀十数人斩匪首首级于马下,余下匪寇群龙无首,皆伏地请降。
荆州平寇后新军一路东归一路剿除沿途匪患,接连的胜利让原本灰心的百姓及州府开始行动起来,有钱出钱有力使力,新军赶上天时地利人和,大小战役打了数十战皆毫发无伤,而匪寇则被全歼,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拔除池州城匪巢时被徐三鳌趁乱逃走,李逍因此自责,“是我大意了,这家伙一直装病让我放松了警惕。”
“徐三鳌是个老江湖,只要有一丝小缝隙便能利用,且仇池人也不会弃他不顾。”
李逍醒悟,“阿戡的意思是仇池人趁乱救走他?”
“徐三鳌一直紧咬牙关不肯吐露半分,留下用处也不大,只是仇池人布局晋国这般深广,是我没想到的,他们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将人救走,可见手眼通天,只是我还没有捋清陆畅做这些到底想干吗?”
新军剿匪出师大捷,谢戡、王勉一战成名,晋帝大喜,朝堂上对二人大肆褒奖。太宰庚辛漂亮话说了一箩筐,提醒晋帝剿匪辛苦,二将使命已达理应下召嘉奖,晋帝当即应允。
王勉不喜交回兵符,与谢戡抱怨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庚太宰使得好一手鸟尽弓藏!”
“新军初出茅庐战便打得如此漂亮,庚氏怕也没想到。担心我们在军中站稳脚跟,当然想着先把军权收回。”
“合着咱们王、谢两家种树让他们瘐氏乘凉。”
“桔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趁有时间你将逍儿传你的枪法练好,省得以后战场上我俩还得分心救你,耽误事。”
“上回是我大意,谢老二、谢二郎你救我这件事还要挂在嘴上说多久?”
“说到你不用我救为止。今日我有事,不用跟着。”
“你去哪?干嘛去?”
谢戡挥了挥手,背过身大步往外走。
“你既有事,我上谢府找逍姐去。”
“甭去了,她也有事。”
“这么巧,诓我的吧。”
谢戡没诓他,只是王勉若知今日好友要去哪干啥,以他的性格肯定要跟去凑个热闹,只是如今局势不明,谢戡并不想他趟这滩浑水。
说来他去向温莘良讨要说法,并没想李逍同去。
对他的担忧李逍全不在意,“我不隶属任何家族,更没什么顾忌,姓温的敢欺负我的人,我就要叫他知道我拳头的厉害。”
谢智感动不已,举着伤臂圈着她肩撒娇道:“逍姐,还是你对我好。”
谢戡无语,心道十几年的粮食都吃到狗肚子里。
“公子,虽然我也想揍温氏一顿出气,但打狗还要看主人,大公子说如今您统领新军,与桓氏……还是算了吧,别因为我让谢、温两族不对付。”
昨日一回府谢戡便发现谢智拿物品时右手弯曲的不正常,初始谢智只道自己不小心将右臂摔折,没说实话。谢戡与他一同长大,知他言语不实再三追问。
谢智原不想给公子惹麻烦,架不住公子逼问,最后一五一十回道:“那温府家仆故意找茬,只听说我姓谢,便当街拿大棒兜头打我,我亦不知为了什么。”
谢智不知原因,谢戡心里却隐隐明白。其中虽有温莘良不忿桓慧儿青睐兄长的缘故,更多是桓氏对他们的一种警告。朝中庚、桓已成水火,他统领新军在桓源看来便是谢氏的屁股已挪到庚氏那边,对桓氏是一种背刺。桓氏借温氏的手敲打谢氏,不然便是给温莘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纵奴打他陈郡谢氏的人。
尽管他清楚事情因果及厉害关系,并不代表他的人受欺负不还手,当下换了外裳与李逍出府。
从人从听波园回来向谢母回禀,“二公子与李家娘子已经出府。”
谢母叹气,“他们怎么这么忙,想同二郎一起吃个饭也难!”
谢父瞧了眼旁边坐着的谢大郎,打哈哈笑道:“夫人你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和李家娘子还会忘了吃饭!”
谢母心疼儿子无奈孩子已长大终会离开,席间父子俩一唱一和故意逗她开心,饭后谢母谢绝大郎陪同,“你父子有话要说便去吧,不用陪我,我也乏了,回屋小憩一会。”
谢衡将母亲送出院子才折返回谢父的书房。
谢父见他进来,开门见山道:“你将谢智被打之事告知二郎,你知他会去报复,不怕他一怒之下将温家那小子打出个好歹来。”
谢衡回道:“打坏便打坏吧,温莘良动手欺我谢氏之前便应该考虑到后果。”
谢父轻哼一声,“别人不知道你,我却是了解的,二郎让洪帮送回的石头,我找人查验过是铁石,纯度虽不及官家的矿石高,但提炼后亦能冶铁制成兵器。你是想借此事探查温氏幕后虚实。”
谢衡笑了起来,“知子莫若父。铁石经由仇池人的船只顺江运来,金陵却非终点,而是沿长江入东海,但具体运往哪里,目前还未可知。只是这一路的码头货仓多由温氏提供。”
谢父颔首,“温氏商号遍布全国,铺面多渠道广,仇池人找上温氏不足为奇,只是温氏一生意人去招惹仇池实非明智之举。”
谢衡:“太原温氏虽号称富甲天下却不过商贾,因族中有女子嫁入桓氏旁支才傍上桓源这棵大树。既然倚靠权利能够获得利益,温氏为何要舍弃陆畅这门生意?只是温氏与仇池人勾连恐不会只为利益?”
谢父见他停住话头有些不满,“你这欲说还休的毛病得改,不如二郎爽快,和为父还卖什么关子!”
谢衡笑道:“父亲教训得是,温氏得陇望蜀怕不想只做个富家翁,想成为囤货居奇的吕不韦也未可知。”
谢父摇头,“世间哪有那么多流落在外的秦王孙,仇池周遭强邻环伺,自身难保。”
谢衡:“可温氏以为捡到宝,怎会轻易放手。”
谢父叹了口气,“希望勾连仇池,私下与鲜卑暗通款曲的只有温氏……桓源不会为了一已私利出卖国家利益。”
谢衡:“父亲放心,北府军中的间者日前传回消息,桓源目前未有异动。”
谢父颔首:“此事牵涉较广,陆畅是那根串连起来的线,我看他年纪虽轻心思却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如今看来这局棋里惟温氏是最弱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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