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五魁见陆畅没什么反应,担心其顾忌与符鹏的龃龉踌躇不前,想了想劝道:“世子,只要对仇池有利,便没有什么不能谈不可谈,我们的目的是将仇池利益最大化,过程中投靠谁依附谁都没什么不同,只要能壮大发展仇池,与谁皆可虚以委蛇。”
陆畅沉默着,手中折扇不断开合,半晌他扯着嘴角轻哼了一声,“些许困难不算什么,焉知不是柳岸花明又一村,且鲜卑这条路没断!老五你少算了景阳侯萧琰,鲜卑并不是只有慕容恪一方势力,还有太后萧氏与景阳侯。北水宫那贱婢设局害我,却也坑了萧琰,慕容恪与萧琰本就不穆,如今矛盾日深已成死结。对我们来说,前进巷若走不通,改换门庭去九同里也无不可,殊途同归。”顿了顿,恨道:“我就不信萧琰甘心被那贱婢玩弄,在对付贱婢这点上我与他目的相同,更易合作。”
聂五魁欲言又止,私下觉得投靠萧琰便是与慕容恪彻底决裂,想说不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既然世子提出了方向,他惟有执行和遵从。
当下陆畅决定暂不归国,先在城郊安顿下来,并派了一名手下潜入大棘城试图与九同里搭上关系。
此时的大棘城经过昨夜一场大火,早市开后民众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无不为金壁辉煌的芙蓉园被大火毁之一旦感到惋惜,有人喟叹,“水火无情呀。”
有好事者打听园内娘子们的去处,得知被押去了刑部不由诧异,“这失火受灾反被羁押?难不成这火是芙蓉园内部人放的?”
有知道些内情的挤眉弄眼道:“昨夜押走老鸨和园内娘子们的乃是摄政王府亲兵,你懂的!”
前一人依旧懵懂摇头,那人一副你怎么榆木脑袋的表情,“前进巷走失了一名王爷的爱姬,这下你懂了吧!”
旁边有人接话:“你的意思,那小娘子躲在芙蓉园里?老王你不是常去芙蓉园,你可知道些内情?”
被点名的老王脑袋转得飞快,连忙撇清与芙蓉园的关系,“你休要胡说,我就进去过一回,倒是张兄才是芙蓉园的常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常去的?乱说什么,你们围过来作甚,没事干了吗,都散了散了。”
芙蓉园失火连带烧毁了大半条街道的店铺,店家损失惨重,被烧的最惨的几家打算连名向官府提交诉告,要求芙蓉园赔偿损失。不过这些店家并不算最惨,他们虽财产有失但身体皆还无恙,也算是这场大火不幸中的万幸。但有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据说是被大火烧塌的房屋大梁生生砸死的,且被砸死的这位还是高罗使团的正使大人,现任高罗王的亲叔叔。
出了外交事件,一直没闲下来的鸿胪馆官员又屁颠颠地跑去报丧、安抚,然死者身份尊贵,既是高罗正使又是高罗王王叔。高罗人并不肯善罢甘休,全然没理会鸿胪馆官员的那套意外的说辞。高罗人表示自己国虽小但尊严不容践踏。高罗副使进宫向小皇帝递交了一份措词强硬的国书,要求鲜卑必须给个合理的交待,不然高罗不可能息事宁人。
也不知高罗人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此次大火皆因摄政王的小妾走失而引出,他们明确要求严惩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摄政王的小妾。
慕容筹虽是皇帝,却也左右不了王叔摄政王慕容恪,遂将这个难题又踢回了鸿胪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主管外事本就是你大鸿胪还有客曹尚书的责任,如今出事尔等不想着解决只想明哲保身,当缩头乌龟,身上那件官服便不用再穿了!”
没办法大鸿胪和客曹尚书只得去找慕容恪看如何给高罗人交待,可他们二人在王府别苑坐了一天冷板凳不说,连口热茶也没喝上,更别说是见到摄政王了。
城里发生的这些于鲜卑及高罗外交摩擦的当事人李逍来说,她既不知晓也不关心。为方便兰馨救走张蓉蓉,她拦住官兵为二人争取了逃走的时间。其后她为摆脱城内无处不在的衙役及赶来灭火的救火队官兵,在两条街外的一家饭馆暂避了避,天黑透后她方来到约定地点,也不知是否兰馨来过等不及又走了,反正这夜她等了一宿都没有见到兰馨及张娘子出现。
李逍心下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除了这处约定地点,再无其他地方可寻兰馨,她沉下心决算再等一日,若还不见便要进城去探探消息。
吃着街头买来的馕饼喝着山上流下的清澈溪水,虽在摄政王府锦衣玉食小半年,重又回到自然,她才感觉自己苏醒了,重又活了回来。
巳时二刻,站在一株白桦树桠上的李逍正等的有些不耐烦,便看见有两人两骑驶进了山,随着二人越来越近,透过树叶间隙,李逍看清马上人的身形衣饰,分明是两位女子。果然一刻钟后那二人骑马来到约定地点,其中一人摘下头上幂篱跳下马来,不是兰馨是谁。
李逍轻啸一声从白桦树下飞跃而下,中间经过几次在树枝上的缓冲,等她落地,兰馨张大着嘴,半晌方道:“李娘子,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轻功不如你。”
‘云中漫步’独步天下,李逍一笑而过,询问她们是否遇到了麻烦,不然应该昨天便应到的。
闻言兰馨表情有些僵硬,回道:“出城的时候与值守城门的官兵拉扯了一会,当时城内失火,五城兵马司要关闭城门,她们差点没出得城来,最后花了不少钱,又怕夜间赶路引人注目,这才姗姗来迟。”
半晌未见张蓉蓉说话,李逍便走过去与她打招呼,“张娘子可好,昨日吓着了吧!”
张蓉蓉下了马,头上的幂篱没有摘下,声音嘶哑得厉害,“深谢李娘子关心,多谢您和兰娘子费力救我。可惜我园内那些姐妹,深陷牢狱……”说着以袖试泪。
李逍听谢戡说过,芙蓉园被盯上后,他已让藏身园中的晋国间者悄悄离开,如今除了老鸨略知一二,被羁押的诸多人等对鲜卑或对慕容恪来说并无多大意义。而慕容恪使出这招很可能是想要挟自己,逼自己就范。
她原以为自己突然离开,打了慕容恪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老谋深算早有准备,惟幸张娘子已被救出,如今是救一个是一个。抬手扶起深深施礼的张娘子,“张娘子不必多礼……”
兰馨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手臂,她未察觉身子被拉得歪了歪,对面张蓉蓉戴的幂篱纱巾拂动,她就势后仰,手臂仍被兰馨拉着,整个身体已在空中翻了一圈。她脚甫一落地,幂篱下刺出一把短刃直向自己胸口刺来。
李逍伸手将对方持短刃的手往下一压,借力往后倒纵。待她落地不由迟疑地看向兰馨,眼光询问你难道要害我!兰馨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戴幂篱的女子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短刃一分为二,一手一把再次刺来。
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张娘子,纠缠间李逍察觉此人武功不弱,刀法凌厉既快且密,徒手接招有些吃力。她遂趁避让之机反手抽出系在后背上的冰魄,长剑在手短刃女再不是对手。
正当李逍欲擒下短刃女询问兰馨这么做的缘由时,一只弩或应称做长针的穿破空气冲她后背而来。此物较细较小,待李逍听清已近身,情急之下她冲向面前的大树,脚蹬在粗大的树干上借力倒纵。果然下一刻有尖锐物扎进树干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噗声。
有人骑着马来到近前,短刃女不再表现得穷凶极恶,乖觉地走到来人马前蹲下身。然后李逍就看见符鹏踏在短刃女后背上下了马,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扯,好整以暇地与李逍打招呼,“美人,又见面了。”
李逍没立即搭理他,而是转首又看向兰馨。兰馨一直在躲避着她的目光,眼神闪躲,嘴唇翕张,最后缓缓走到符鹏身后,与短刃女和跟上来的副将并排站在一起。
事实胜于雄辩,李逍庆幸这一幕没被吴痕看见,若师弟知道,他的心得多痛,被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害。她望向对面明显得意洋洋的符鹏,切了声道:“没想到你还敢来见我,你应该求神拜佛不要再见到我才是,毕竟见到我,你准没好事发生,幽州那把火难道还没将你烧醒?!”
幽州之事让符鹏丢尽了脸面,他因此失去权力更因此事被列国诸侯耻笑了大半年,原本他以为自己再见到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会采取雷霆手段,但是怪了,再见到这张脸这个人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和风细雨地劝李逍认清形势。
“花魁张娘子在我那里喝茶,没骗你,你若不信随我回去一观便知。”
兰馨不知符鹏还有这么耐心的一面,他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嘴角不停地往上翘。她偷眼去看旁边站着的副将和短刃女,发现他二人皆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遂收回目光站定。
李逍没空与符鹏闲话家常,皱着眉问:“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很简单,你随我回草原,做我第十三房爱姬。”
李逍被惹笑了,回怼道:“我让你提要求,可没让你许愿望,你怎么不梦想着明天成为草原王呢!”
她这话是在讽刺他,但在符鹏听来却很受用,难道这便是心有灵犀!
“美人,你怎知我要成为草原王的!草原王配你这样的绝世美人,岂不是相得益彰,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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