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懵了:“报警?发生什么事了?”
陈天也没料到他看她半天原来是为了报警,他不会以为我丢了吧......
其实和丢了也差不了太多。
陈天一时间有些哑然,见他打算拨号,赶紧说:“等等。”
原跃倒是等得很快,没拨了。
反倒是陈天愣了愣,随后才开口道:“你能借我充电宝么?”
·
陈天给手机充了十来分钟,才成功开机。她翻出通讯录,找到备注为“妈”的人拨了过去。
铃声从头响到尾。
没人接。
她又打陈定康的,还是已关机。
打完打回上一个,铃声开始新一轮地唱,直到自动挂断。
榆京深夜寒气重,陈天就这么坐在马路沿上,紧挨着的是她从溪城带来的东西。
一个行李箱,一个行李包,一个帆布袋,还有一桶花生油。
十来分钟前。
徐风虽然不是头一回看她两只手把这些一次性拎起,完全不用别人帮忙,但还是没忍住惊讶。
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挺大,徐风说:“妹妹,你好反差哦。”
小姑娘轻轻松松的样子,原跃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看她给手机插上电,没有要走的意思,说:“这里是华洲街三号。”
陈天懵懵的,没听懂他意思。
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陈天说:“你那个……”手机屏幕。
对方没回头:“不用。”
“什么那个?”徐风不明所以,还有点依依不舍,掏出手机说,“妹妹,加个微信吧。”
“徐风。”前面那人喊了声。
徐风悻悻然收起手机,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接着又笑容满面道:“妹妹,你注意安全啊,后会有期。”
要说他有多舍不得倒也不至于,他就爱跟符合自己审美的异性多聊几句。
话说完走得飞快,生怕前面那咋咋呼呼不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摩托,徐风不算矮,估计差不多一米八。但不知道是身材显矮还是驾驶位那个太高了,两人足足有半个头的身高差。
徐风一上车就抱紧原跃的腰,朝这边挥手,原跃嫌弃地掰开他的手,他抱得更紧了。
原跃没再管他,离开前,头也往这边偏了一下,银色头盔下看不清表情,随后摩托车风一样消失在视野里。
......
陈天坐在马路沿上等了两分钟,手机铃声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天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三个字:“你在哪?”
声音很陌生,但陈天还是下意识说:“火车站大门附近。”
对面沉默了一下,挺无语:“具体位置。”
这里抬头能看见火车站三个红色大字,但走过去还是有段距离,确实不容易定位,她突然想到什么,说:“华洲街三号。”
那边嘟的一声挂了。
陈天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醒目的点站着。
十五分钟后,有人出现在视线里。
女生,短发,高个子,打扮得很酷。
对方投来一眼:“陈天?”
声音和电话里一样。
陈天有些发愣,缓了缓才想起来她是谁。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
也就是拍照的那个夏天。
她比陈天小两个月,但那个时候个子已经比陈天高了快一个头。
刚进家门口,陈定康就牵着她的手对陈天说:“陈天,这是妹妹,叶羽。”
陈天说:“叶羽。”
叶羽挣开陈定康的手,直接跑开了。
陈定康摇头说:“路上和你妈妈闹了矛盾,气还没消呢。”
陈天自然能看出对方并不喜欢自己,但她不想让陈定康难做,于是点点头:“嗯。”
“嗯。”陈天拉回思绪。
叶羽得到肯定回复也没什么表情,弯腰帮她拎起地上的东西。
“不用……”陈天没说完,她已经走了。
·
叶羽叫了辆出租,半小时后,车停在一个巷口。
夜深人静,巷口只有一盏灯,黄不拉几的小灯泡挂在水泥墙上,勉强就能照亮这个口,再往前就得摸黑了。
叶羽熟门熟路,拎起东西走得飞快。
陈天拖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
咕噜咕噜的车轮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片的房子基本都五六层高,从窗户看入住率很高。陈天怕吵到别人睡觉,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声音一没,前面叶羽像是才想起来后边还跟了一个,拿出手机开了个手电筒。
回头往陈天这边走,想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没事。”陈天说。
叶羽没跟她废话,把手里轻的那个帆布袋给她,自己拎着重的上楼了。
家在六楼,顶楼。
陈天爬到门口的时候,气喘吁吁,叶羽扔了一双拖鞋过来:“你穿这双。”
这时屋里有人开卧室门,陈定康拄着拐杖出来:“陈天到了?”
陈定康瘦了很多。
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黢黑,只不过头发白了不少,像苍老了十岁。
“爸爸。”陈天喊。
陈定康笑了,拄着拐杖要往前走,叶羽沉着声说:“医生都说了让你躺床上静养。”
陈定康顿了顿,这孩子十天半个月的能主动和他说一句话就不错了,现在还关心他。
他高兴地点头:“是是,医生是这么说的,爸爸记着了。”
陈天目光在他俩之间转了一下,走过去问:“爸爸,你好了点么?”
半年前,陈定康在工地上意外从两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当场被一根一米长的钢筋扎进了左腿,两条腿都有程度不一的骨折。
工地上最忌讳出这样的事儿,人命关天,闹大了工程都得停,到时候一分钱没赚不说,还得往里赔,一窝子人喝西北风去。
包工头一接到消息立马赶到医院。
好在陈定康命大,没伤及要害,做完手术躺几个月就能康复。
包工头一听,乐坏了,简单慰问了两句就要走。
陈定康拦下他,虚弱地问:“张哥,您看我手术的钱……”
张宝军拍拍他,表示道:“老陈啊,你就放心吧,我赔你两万。”
一旁站着的叶敏芳问:“张老板,就两万吗?”
她讨好地笑道:“我们手术都花了七万,还有每天的住院费,杂七杂八怎么着也得十万才够。”
张宝军面色一凝:“弟妹,你也知道现在工地结款不好结,那些个大老板拖了我多少钱没给,我最近手头上的确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样吧,我先给两万,等以后拿到钱了,我再给你们补点。”
陈定康初中没毕业,十五岁就离开溪城出门闯荡。辗转过好几个城市,最后留在榆京。
干的第一份儿工就是跟着张宝军。
那时候张宝军还没现在这么穿金戴银的,手底下班子也就三四个人。陈定康为人老实,干活卖力,张宝军就看中他这点,换了好几个人都没换走他。
“老陈啊,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发财。”
这话一说就是二十年。
发财?发什么财,能按时发工资就不错了。
所以叶敏芳哪里会相信张宝军的鬼话,明摆着就是不想给。
陈定康也知道张宝军的为人,一听这话,浑身都疼了:“张哥,您也知道我家里这情况,我老婆一个月就五千块钱,还得养三个孩子,我上半年做的工到现在也没结,这次住院又花了这么多钱,家里实在是顶不住了。”
张宝军混迹工地这么多年,对穷啊苦啊的早就麻木了。他没好气地说:“老陈,你说这个我就不爱听了,你要是觉得做工地拿不到钱,你可以不做。说实话我一天给你三百算多的了,在你基础上随便降价五十一百的都有人抢着干,你说我图什么?”
陈定康忙点头:“张哥我知道您对我好,但是……”
“行了,我都说了有钱就给你,你是不信还是怎么着?”
话说到这份上,陈定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但叶敏芳得说,关乎一家几口的吃喝,不把话问清楚她觉都睡不着。
“张老板,要不是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逼您。下半年一开学,我家三个孩子的学费又是一笔账,陈定康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在这多住一天就得多交一天钱,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您看有没有办法能多给点。”
张宝军懒得听下去,手一挥:“说了有钱就给,再说了,我又没和你们签劳务合同,你自己在工地上摔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我那里干活的人,我能给两万不错了。”
陈定康:“张哥,你这话……”
“行,张老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叶敏芳气得直点头,指着他说,“我可问过了,我们这情况到劳动局一告一个准,你要是不想私了,那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张宝军云淡风轻,压根吓不到他:“行啊,你去告啊,今儿个正好周一,劳动局上班呢,快去快去。”
叶敏芳说:“好,那我也顺便告诉嫂子一声,您现在车上那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到底是谁。”
最后张宝军私了了。
签字条分两次给了十五万。
要是走法律程序,闹掰了赔款指定不止这些。但是陈定康念及旧情,不想走到那个份儿上,再加上他确实有事相求:“张哥,您看看有没有路子,让我家老大来这边上学。”
......
“爸爸好多了。”陈定康扶上陈天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怎么长得这么瘦,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
陈天摇头。
她知道陈定康的难处,再说了,爷爷奶奶给了她足够多的爱。
没什么好责怪的。
人要知足。
陈定康知道陈天一向懂事,寡言少语,他也不善表达,说起这个话题两个人都只能陷入沉默。
于是他转移话题问叶羽:“小羽,今天怎么是你去接的姐姐?”
叶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妈加班走不开。”
叶敏芳在一家牛奶厂工作,平时有早晚两个班,晚上上到凌晨一点,本来刚好能去接,没想到突然被主管通知加班。
陈定康叹了口气:“你妈也辛苦。”
这话是看着陈天说的。
陈天点头。
“路上也累了吧,先去睡一觉。”陈定康看出陈天脸上的疲惫,“你今天就和……”
叶羽抬头:“你跟陈星睡。”
陈定康改口:“陈天,那你睡这边,你妈应该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陈定康又多叮嘱了两句,之后就和叶羽陆续回房了。
将近凌晨四点半,陈天觉得自己累到挨着床就能立马睡着。
她打开房间门,里面没开灯,她习惯性摸上墙。
就在灯亮的那一秒。
里面一个声音大喊:“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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