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没转过去看他，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用手扶住椅子两侧往前挪，发现根本动不了。

这下她不得不转头。

后面那人单手托着腮，嘴角勾着看她，没有挪开腿的意思。

“同学。”陈天眼神示意椅子。

周戈往前凑了点，嬉皮笑脸的：“同学在呢。”

“......”陈天说，“你的脚。”

周戈脚在底下动了动，嗯了声，问起了别的：“你叫陈天？耳朵陈，天气的天？”

陈天沉默。

周戈又说：“你平常喜欢吃什么？”

“……”

教室里靠窗靠墙的座位都是单列，没有同桌。陈天附近都是男生，离得最近的一个哎了声：“周哥你相亲呢，别吓到人家。”

“滚。”周戈看着陈天侧脸说，“陈天。”

陈天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没打算回应，后者敲了敲桌子让她转头：“你看我。”

陈天稍微侧了点。

他长得算还不错的类型，小脸鼻子高，再加上皮肤白，挺有记忆点的。

看他就盯着自己也没话要说，陈天觉得被耍了，正准备收回视线，他悠悠开口了。

“你真好看。”

陈天眼角抽了一下，视线重新放回他身上：“谢谢，你……”好油。

看她有话要说，周戈摇着尾巴就过来了，眼睛亮亮的，整张脸都是对她下半句话的期待。

“我怎么？”

陈天没打算辜负他：“挺一般。”

周戈脸上的笑瞬间凝固，惊讶的表情堪称北电表演模范，陈天趁机把椅子往前一拖。

留下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周戈整个人还在懵逼中，长这么大，头一次有女生这么评价他。

挺、一、般。

如果连他都一般，不好意思，那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能看的。

周戈对着手机屏幕骂了句操，越想越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三个字怎么可能用来形容他，他周戈什么都能一般就这张脸不可能。

他看向兄弟张达睿，冷冷道：“我一般？”

张达睿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摇摇头：“还有个挺，你是挺一般。”

周戈一本书砸过去。

·

早读结束后就开始上第一堂物理课。

陈天在溪城上课一直上到来的前一天，学习进度比这边要快几节课。

本来想提前预习下一节，但转念一想又翻到前面。

她得适应一下新老师。

“好，现在做一下这道题。”物理老师说。

黑板上只有一个物理公式，多媒体屏幕也没打开。

物理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在触屏上划拉着什么。

陈天看向周围，发现他们都低着头。

原来桌上有个平板，要在平板里答题。

陈天打开平板，页面跳出输入登录账号和密码。

这是什么？

“你学号。”后座有人开口。

陈天不知道学号。

“学生卡上面有，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四位。”周戈说。

早上林磊落确实给了她一张卡，说可以用来吃饭，陈天拿出学生卡，把学号密码输进去，平板开了。

那道题立马弹了出来。

陈天对周戈说：“谢谢。”

周戈轻哼了声。

这道物理题限时五分钟，现在倒计时还剩三分半钟。

陈天拿起笔算，在还剩三十秒的时候算出B答案。

倒计时结束，她答对了。

平板上显示作答人数39/50，答题速度31/39，正确率74％。

题目不算刁钻，但是绝对不简单。

正确率居然这么高。

物理老师没有细讲，只是简单提了一下思路。很快，他又发来一道题。

这道题限时三分钟，陈天读完题秒选出答案。

答题结束。

作答人数46/50，答题速度2/46，正确率89％。

2？

刚刚陈天最多用了十秒钟。

她盯着平板屏幕，陷入沉思。

老家教室比这里小，水泥地，木制的桌子一用就是十几年，桌面上沟沟壑壑，学长学姐留下来的字都能当文物看了。凳子没有靠背，一天坐下来腰酸屁股痛。

一个班挤了七十几个人，夏天没有空调，两把风扇挂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地转，只有声音没有风。

有一面投影屏，还是去年才众筹装的。但老师们习惯了板书，甚至因为怕浪费电，用到的机会少之又少。

冬冷夏热的教室、桌上堆成山的书、带着方言口音的课，还有那句喊了百十遍的“读书才能走出这里”，是陈天过往的所有求学经历。

而这里不一样。

超出想象的地方，人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不过，她喜欢这种竞争模式，就像百米冲刺的最后时刻，即便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前面还有几个人，所有人也会铆足了劲儿往前冲。

·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食堂排队人太多，陈天随便买了一个面包回班。

她在溪城的时候也这样，吃饭只给自己十分钟，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班里只有一个女生在，陈天坐下后拿出题边吃边写。

过了几分钟，一道声音说：“你进来呀，班里又没人。”

门外的男声说：“不了，我就在外面等你。”

“何嘉岩！”

门外男生慢吞吞进来了。

女生长得很漂亮，瘦瘦高高，乍一眼看过去就是大美女类型。唇红齿白，大波浪卷发，穿上校服有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男生戴了副眼镜，长得乖乖的，一看就是好学生。

“你一上午没见到我，你就不想我吗？”女生问。

男生小声说了句想。

女生座位在图书角，陈天想起来，早上刚来的时候，宋安云就是指着她的位置让陈天过去坐。

女生微微一笑，把手里一大沓练习册给男生：“想我就帮我把这些都补了。”

男生抱着她塞过来的东西，迟疑了好久，才开口说：“池漾，今天是我生日。”

池漾缓缓啊了一声，随即笑道：“生日快乐！何嘉岩！”

“你去年也……”何嘉岩越说越没声儿。

“我们居然在一起一年了？”

“……”

空气安静了几秒，池漾低声说：“不好意思宝宝，我错了。其实我也很愧疚，你对我那么好，可我却连你生日都不记得，都怪我，我实在太自私了，我根本不配当你女朋友。”

“你配！”何嘉岩着急地说，“是我错了，是我不配做你男朋友，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是我性格太拧巴了，总是乱想，我就是担心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池漾说。

与此同时，滋啦一声，桌子脚擦过地面，尖锐刺耳。

陈天这才注意到斜对角第二排还有一个男生，他从座位上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不知道是天生臭脸还是什么，整个人阴沉沉的。

图书角的两位只是被他发出的声音短暂吸引了一下，又继续你侬我侬。

陈天把心思放回学习上。

“卧槽，你要不要这么卷。”快一点半，班里进来的同学越来越多，一个男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她，“盛期洲都没你能学。”

这一声直接让附近七八个人看了过来。

新同学，第一天就这么卷，看这架势不得考第一啊。

有个女生坐到陈天前面空位上，时不时低着脑袋看她。

陈天抬起头：“怎么了？”

她没表情的时候说话语气也是淡淡的，跟心情无关。

不过这在刚认识的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女生很明显皱了下眉，坐直身子说：“你这么凶干什么。”

陈天愣了下：“不好意思。”

女生瞥了她一眼，问：“你认识周戈？”

陈天摇头。

女生显然不信，又问：“你有男朋友吗？”

陈天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她也不想在做题的时候和她聊这些。

“没有。”陈天说，“同学，我要写作业了。”

“啧。”

女生和旁边的小姐妹对视一眼，笑了。

“原来这就是死装姐啊。”女生小姐妹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陈天。

女生说：“你可别乱说，人家将来可是外中年级第一。”

说完两人又开始笑。

只要不找陈天搭话，再吵的环境她都能干自己的事儿。没几分钟两个女生就觉得无趣走了，走之前还故意撞了下陈天的桌子。

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划了长长一道，陈天抿了抿唇，翻到下一页接着写。

·

一天课上完，陈天收拾好书包回家。

外中晚自习不是强制要求上，自由度很高。

陈定康还没办法长时间站立，叶敏芳两个班来回倒，陈天想着回家帮点忙。

周戈坐在她后面看她收拾，等她背起书包要走才惊讶地问：“你晚上不在这？”

问完似乎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惊讶了，又收了收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不上晚自习？”

“嗯。”

“为什么？”他看她一天下来头都没怎么抬过，笔尖都要冒火星了，之前听池漾说，他们学霸都爱在教室学，说这样有什么氛围感。

所以他才留下来的。

陈天回答：“不为什么，我想回家。”

周戈昂了声。

陈天要走，又听见他开口：“等等。”

陈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送你。”他说。

陈天摇头：“不用。”

“为什么？”

“……”

陈天不懂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坐。”

周戈愣了。

挺一般。

不想坐。

操。

他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

还特么是被女生。

张达睿搂上他肩膀，和他一起看向陈天离开的方向：“我说周哥，不至于吧，你对她有意思？”

周戈甩开他的手：“什么叫不至于？”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有意思了？”

张达睿闭上嘴，两只手举起来。

行行行。

周戈懒得搭理他，这破地儿他也不想待了。

看到那前面那个位置，又想起刚刚她那句话。

操，说话没一句他爱听的。

·

陈天到家后，家里只有陈定康一个人。

他躺在房间里看电视，听到陈天回来，半个身子坐起来：“陈天，你回来了。”

陈天应了声嗯，把刚从楼下买的葡萄洗好，端去给他。

陈定康拿了一颗：“你身上还有钱吗？不够了问爸爸要。”

“嗯。”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老师和同学怎么样？”

“挺好的。”

这孩子从小到大问什么都是一句挺好的，陈定康笑着叹了口气：“好就行，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别的什么也别想。”

“嗯。”陈天说，“我先去做饭。”

叶敏芳夜班，叶羽在外面吃。家里就三个人吃饭，陈天做了两菜一汤，一直等到快八点，还不见陈星回来。

陈定康给学校老师打电话，老师说早就看见陈星背着书包走了。学校离家走路才五分钟，陈定康气道：“这臭小子肯定去哪儿玩了，不理他，我们先吃。”

吃完饭，陈天收拾好，回房学习。

等她再看时间，已经九点半。

陈星还没回来。

想了想，陈天走出房间，看见陈定康拄着拐杖站在窗口望，她拿起钥匙说：“爸，我去找找吧。”

“好，你就在周围找找，别走远了。”陈定康语气着急，想必早就想让她去找了。

晚上楼下营业的店铺多了不少，热热闹闹的。

陈天先是把家楼下的小卖部奶茶店找了一圈，又把陈星小学附近的店看了一遍，都没找到。

她对这里不熟，想不到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出门着急也没带手机，陈天打算先回家一趟，问问陈定康再说。

路上经过一家烧烤店，门外摆了几张桌子，大风扇转着，有几个穿校服的小学生凑在一块。

陈天走过去。

都不是。

几个小孩人手拿着一根骨肉相连，诧异地看着她。

陈天默默转身。

“小白花儿！”有人嚷嚷一声。

前边靠风扇的一桌坐了五六个人，一个男人正乐呵呵朝她招手：“来，过来吃点儿。”

陈天回忆了一下他的名字，徐风。

徐风说着就走到她面前了，扯着她往那桌走：“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别客气。”

一桌人陈天就认识两个，一个徐风，另一个还是一身黑，戴了顶鸭舌帽，低着头听边上女生说话。

明明早上才和他见过，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

挺巧的。

“妹妹，你就盯着原跃看啊？”徐风半笑着说完，又问，“你居然是外中的？”

陈天还穿着校服，校服由里到外都没什么明显的外中标识，不过对本地人来说肯定不陌生。

她点头：“嗯。”

“哎，我记得原跃也是外中的，”徐风对原跃说，“原跃，你小学妹。”

似乎这回才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原跃抬头看徐风，而后又把视线往左挪，停在陈天身上。

刚刚被徐风看的时候陈天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他这么盯着，光着的两条腿莫名有点不自在，她情不自禁扯了下衣角。

原跃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本来还没打算逗她的，兴致一下就来了：“怎么，就我不能看？”

知道就好: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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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