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F不同环境

听了谢文这些简短叙述,林樊筠大概能明白她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了。

总而言之,和现在大相径庭。

“但是我稍微看了看你五年级的这些手帐内容,能看出你以前是一个内心世界特别丰富的人。”林樊筠说,“当时的你会想过交一些朋友吗?”

“没有。”谢文摇头,“那时候我觉得我融入不了,总的来说其实就是一开始没想过自己能交上朋友,因为我听到转学的消息时,是非常消积的。”

“怎么个消积法?”林樊筠问。

“我不打算交友。”谢文很直白地坦露过去的自己,“我没有任何交友的希望,我感觉我的一切生活在四年级才开始,可就要分别了,所以这是一种挫败感。”

“为什么到了四年级才觉得生活刚开始呢?以前过得不好吗?”林樊筠疑惑。

“是我的感知能力不够好。”谢文说,“四年级以前,我感觉我过得很拘束,我不能像男生一样独自去远一点的公园,也没有能天天在一起玩的朋友,我很不固定,总体来说我是孤僻的那一个,可没有人在意。”

“但到了四年级就不是那样的了。”林樊筠接着她的话。

“是。”谢文点头,“准确来说是四年级下学期,我有了新的朋友,可她和我的旧朋友在一直拉扯着我,必须让我选出一个,唯一一个,所以我陷入了一种极端负面的情绪。”

“后面就碰到了心理老师林蔚是吗?”林樊筠想起谢文刚才和她提到的一个老师。

“嗯。”谢文点头,“那是唯一一个能听我倾诉所有并且不会给到我任何否定的大人,她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有耐心的人,能用心倾听,这很难得。”

“是的。”林樊筠也认可,“当心理老师肯定是原因倾听才会选择,我个人认为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故事不仅仅是对他自身的释放也是,也可以让我自己做出更好的改变。”

“到了后面我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失眠,我发现我的情绪开始变得高涨,不是难受而失眠,是我的感知能力变得异常强烈,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我记忆犹新。”谢文接着说,“我甚至可以兴奋到一整个晚上都没睡,是真的,整晚。”

“然后第二天不困?”林樊筠挑了挑眉。

“对,一点也不困。”谢文点头,“我记得是一次社会实践,结束后的那个晚上,我完全睡不着,很兴奋,真的就是没法入睡,那一长段时间我在手表上见证了很多次一天的变更,这会让我更加兴奋。”

“我觉得你应该是以前没有亲眼见过‘00:00’这个时间点吧。”林樊筠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这四个数字,“确实,前一秒还在这一天,下一秒就到了第二天,对于十岁小孩来说肯定具有一定吸引力的,毕竟你也没见过,都被睡觉耽误了,所以你是很期待这样新颖的时间点,以至于没到的时候期待到不想睡,过了又兴奋到睡不着。”

“差不多是这样的。”谢文说,她端起桌上的美式喝了一口,觉得很不错,于是又抿了一小口,“从零点整到凌晨四点的时间我以前都在睡觉,可后面却很期待这样的时间点我是清醒着的,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支持我这么干,就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后面没有身体上的问题吧?”林樊筠问。

“没有,一点事也没有。”谢文摇头,“只是到了后面,五月份吧,还是四月来着。”

谢文翻着自己留下来的最早的日记本,里面的字她现在依旧觉得很丑,句子也很矫揉造作。

她笑着说:“我以前还真的是有蛮神经的。”

“初中那会儿听到过一句话,‘人甚至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林樊筠说,“我也是这样的,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是有蛮神经的,难怪大人理解不了小孩的乐趣。”

“是啊。”谢文说,“四月中旬吧,那会儿我转学的事是确切了,我才开始感到怀念,甚至一遍又一遍地默写班上同学的名字,开始变得温柔,当然了,更加内向了,我那会儿觉得大家其实挺好的,老师也挺好的,还想去参加鼓号队。”

谢文接着说:“五月的时候是真的很怀念,我记得当时在上一个英语补课班,叫‘crazy ABC’,是我们学校六年级一个学姐她爸爸在学校旁边开的,挺好玩的,老师经常给我们喝饮料,还请我们吃炸鸡,每次上完课还可以在电脑上放音乐。”

“那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补习班。”林樊筠说。

“我怀念的就是这些人,在当时。”谢文说,“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外教,俄罗斯人,怀孕了,她平时上课都是说的中文,就是没那么标准。”

谢文说到这里,笑了:“当时那个外教把一个同学叫起来,因为他不听讲,那个外教就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中文吗’,然后同学说不知道,那个外教就说‘因为我很厉害啊’,我特别喜欢那个外教,但后面走了,有人还开玩笑说是被我们气流产了。”

“你还能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那确实挺有意思的。”林樊筠也被逗笑了。

“我记得初中地理课讲人种的知识点时,我都当做是常识,毕竟当时给我们上课的外教换了好多,黑人白人都有。”谢文说,“英国人的鼻梁真的很高,眼珠是蓝色的很漂亮,黑人的头发都是很多而且是打卷的。”

“那你在深圳那一段时间里也能看到并且感受到很多很美好的事。”林樊筠说,“换我的话,我也不想回老家读书。”

“是啊,回老家的前两天我还和朋友去爬塘朗山了,他们也是要转走的,然后我就回去了,估计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谢文说,“包括我现在都没有见到他们,我之前还去了一次深圳,到我以前的学校看了眼,一个熟人都没见到,也可能是我认不出来了。”

“像你这种能到处读书的也不错,能感受到几个城市不一样的风格。”林樊筠说,“重点是,你去深圳还会很熟悉,我第一次去深圳可是被那边震惊到了,当时我还是个小县城的,属于乡里别进城了。”

“我在深圳最开始住的也是城中村,南头古城那边,感觉也就那样。”谢文耸耸肩,“可能是待久了吧。”

“我记得南头古城不是城中村啊。”林樊筠有些诧异。

“之前是,我上了小学后就改了,我搬到其他地方去了。”谢文说,“我以为我回老家是最后一次搬家,结果又搬到其他地方读书了。”

“这种确实有利有弊。”林樊筠说,“好处就是你可以到不同的城市感受不同城市不一样的风格,你了解到的风土人情可能比别人多,见过的世面也多,坏处就是,需要花更多时间去适应。”

“话说回来,我到了老家那边不是一般地内向。”谢文说,“他们几乎都是本地人,一开始我听不懂我们数学老师说的塑料普通话,有些老师说的方言我也听不懂,还吃不了辣,但好在大家都很包容。”

“包容是好事。”林樊筠说,“小城市的人应该会纯朴一点,更何况还是小学生,都没什么坏心思。”

“一开始我没那么喜欢,我觉得那里特别无聊,什么玩的地方都没有,也没什么朋友,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暑假认识的邻居,可我觉得也没有那么自在,唯一能让我感到自在的只有房间。”谢文说。

“房间是真的舒服,只有自己一个人嘛。”林樊筠说,“平时在家也很喜欢在房间待着,有时候一个密闭但熟悉的空间是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嗯。”谢文点头认同,“我整个五年级上学期都是很内向的,但也有很放开的时候,仅限班上其中一个人,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朋友,我在班上几乎是比较孤单的,偶尔有人找我说一两句话。”

“去到一个新地方是没有那么放得开,你之前不是说你是i人吗?”林樊筠说。①

“是i人,但我以前那就是i人中的i人,你要是去见以前的我,根本不会一下说这么多话,还泰然自若的。”谢文说,“当然了,我也不确定那会儿的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

“但是看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中间交了不少朋友吧?”林樊筠说。

“是交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很主动,但是我发现我完全无法达到一种主动的状态。”谢文说,“可能我还是很难达到特别外向的程度。”

“内向和外向都各有好处,没关系的。”林樊筠说。

“不过有时候外向一些会更加好,不然一到了新的环境就会很不自在。”谢文说,“那时候的我就很想变成一个开朗的人,不然总是唯唯诺诺的。”

“嗯,那我到时挺像听听你接下来的故事的。”林樊筠说。

①她所说的i人单指内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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