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号这天,于丽丽突然开始抽起了背诵。
她为了公平起见,专门做了五十四个签子,签子上是同学的名字,签子放在一个盒子里,每次要抽背了或是要抽人起来回答问题,于丽丽都会用这个。
“谢锦。”于丽丽看着刚抽出来的签字,“你背得是哪篇作文?”
“第三篇。”谢锦回答。
“背第二段。”于丽丽说。
谢文根本无心听他背诵,她心里紧张得很,心跳不断加速,甚至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她几乎没有一次背诵是不紧张的,一紧张她就结巴,脑袋里全是空的。
“什么情况啊?背个作文磕磕绊绊的。”于丽丽放下作文书,“谢文。”
谢文一惊,她猛地抬头,见林泫一脸惊讶地看向她。
“谢锦背诵有过关吗?”于丽丽问。
“我没抽他背诵。”谢文实话实说。
“还没抽?今天都星期三了。”于丽丽满脸写着震惊。
“我就只抽了两个人,邓皓源和伍芷乐。”谢文实话实说。
“他俩过关了吗?”于丽丽问。
“过关了。”谢文说。
“其他人就没有抽了?”于丽丽又问。
“没有。”谢文摇头。
“唉。”于丽丽叹了口气,手撑着讲台桌子上,“小组长抽背是要全组人员抽背的,而且必须全文背诵,谢文,你怎么就做不到呢?要不这样,胡瑞,你来负责小组的背诵,帮一下谢文。”
“好。”胡瑞抬眼看了下于丽丽。
谢文以为于丽丽会直接撤了她的职位,没想当只是让胡瑞把背诵任务包了。
明明之前的任何一位老组长的作风都是谢文这样的,谢文完全都是模仿于丽丽最喜欢的林简简,可到了谢文这就不行了。
真是奇怪啊。
下一节的数学课是第一单元考试,谢文在这一单元的练习没少出错,其实都是计算错误,六年级一到,计算量一下就变大了。
考完试后,谢文一直在拜佛求佛地让自己成绩可以高一点。
“我要得玉米症了,难死了。”林泫说。
玉米症是抑郁症的外号,很多人开玩笑的话,就不会说“抑郁症”,而是“玉米症”
“我也是。”谢文背靠在了椅子上,扬起头,看着头顶没有在转着的风扇,风扇已经脏到积了很多灰了。
“你觉得我小组长的职位会没吗?”谢文问。
“我觉得有可能。”秦也点点头。
“那就好。”谢文直起了背,“我要累死了,于老师竟然想让我把整组的人都抽背一遍,不好意思啊,我做不到,我只能抽一个人。”
第四节课数学成绩就出来了,尤成拿着卷子走上讲台,他慢慢把试卷摊开:“这个成绩已经出来了啊,现在我念一张,来拿,这次按排名念,自己多少名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许梓雅,一百,于锦天,一百。”尤成边念边把试卷拿给他们,“李稀延,一百。”
今天大家真是强得可怕啊,谢文听着这么多满分答卷,心想。
“罗妍,九十九,齐语,九十八,谭音如,九十七,林简简,九十五……”尤成接着念,“……谢文,九十三。”
谢文松了口气。
但她忘记记自己的排名了,随便估摸着,大概第九第十名。
“林泫,九十一,刘媛,九十一……”尤成念道,“……秦也,八十九。
“好哇,你比我高是吧。”林泫回头指了下谢文。
“那你语文还高我六分呢。”谢文笑道。
“我不管。”林泫回头扔下一句。
“于菲菲,五十二。”尤成看向走向讲台的于菲菲,“于菲菲这段时间心思都放到玩上面了啊,数学还是要加把劲。”
下课后,谢文准备去吃饭,却没看到于菲菲的影。
她和秦也还有林简简一起去拿了饭,仍然坐在那个路牙子上。
于菲菲忽然坐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打开盖子,林简简却注意到了于菲菲从眼角划过的眼泪。
“你怎么了?”林简简歪过头问。
谢文发现前几天于菲菲还和章兮玩得好好的,可今天却没和章兮在一起。
难道是和章兮吵架了?
“是因为这次的成绩吗?”林简简又问
于菲菲点点头,随后用手抹掉眼泪。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林简简凑近,小声安慰,“一次考试而已,你这次可能只是发挥失常了,但不会影响未来啊,你现在多放松放松,不要太伤心,下次认真一点就好了,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
“我之前都没有不及格的。”于菲菲又用手抹掉眼泪,“我这次要被我爸妈骂死了。”
“你可以试着和他们好好沟通,或者隐瞒自己的成绩。”林简简提议。
“是啊,你的成绩,你知道就好了,别人知道了没什么用的。”谢文说。
“确实。”秦也点点头,“没关系的,下次努力就好了,这次不算。”
于菲菲点点头,吃了一口脆皮炸鸡。
“如果你们遇到了神灯,能许三个,你们想许什么愿望啊?”过了会儿,秦也问,“我反正是想获得自由、快乐和钱。”
“三个的话……”谢文想了想,“初中重点班,然后保送高中,保送大学,一路保送,这样就不用那么焦虑了。”
这确实是目前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她总觉得自己的未来没有出路。
“我倒是不想什么保送啊钱啊什么的。”林简简说,“我觉得吧,只要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好了,这样我的日子也会很好,大家都开心嘛。”
谢文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好像很少这么认真过了,这一次听到了林简简这一说,她那颗麻木的心脏仿佛发生了点动摇,像冰川融化了一角。
“我觉得这也挺好的。”秦也点点头表示认可,“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都过得好,自己肯定也会过得好嘛,”
谢文也许永远都没法认认真真地说出爱,爱这个字对于她来说,太沉重了。
仿佛用这个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浓浓的伤感,谢文不喜欢。
“每个人不同情况吧,我保送了我身边的人也会很开心。”谢文说,“我外婆老想要我和我表弟考清华北大了。”
“我还是想考国防科大。”林简简说,“为国家做事。”
“我也是。”于菲菲说,随后又笑了,“但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我想去央美,但是我妈根本不让我学画画。”秦也叹了口气。
“我一开始也想上央美的,但是身边没有人支持,说太烧钱了,尤其是我外婆,动不动就说上这个没出息,烦死了。”谢文说着说着自己都皱起了眉,“我现在挺想学法律的,人大和政法就很好,还有心理学我也有点感兴趣。”
“心理学好玩诶。”秦也说,“但是我不知道学不学得会,我在我妈眼里就是个废物。”
“你画画那么厉害还是废物啊?于老师动不动让你去画黑板报呢。”谢文说,“你妈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重要。”
“我也这么想。”秦也说,“可是我妈经常这么说,你想吧,你要是遭受了那么多否定,肯定也会失掉一些自信心。”
确实,谢文心想。
“我突然想起。”谢文说,“我暑假说我想去央美,我外婆就说没出息赚不到钱,我表弟说想去复旦,我外婆就很同意。”
“央美还没出息啊?”林简简瞪大眼,“跟清华一样难考呢,你表弟说要上复旦,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一般般吧,五个小时一道计算题。”谢文淡淡道,“但是他成绩好,数学一百分,我爸妈都喜欢他,觉得他成绩好所以一整天玩平板上课走神还有发脾气都没错。”
“太偏心了吧。”秦也蹙眉。
“但是反着想,我表弟这么被惯下去,初中估计就完了。”谢文说,“不过我妈说,我家要是有我表弟那么有钱,学习成绩估计能上天,我表弟上过好多补习班,语文、英语、奥数、科学、作文、画画、篮球、书法,他从幼儿园就开始上了。”
“我去。”林简简笑了,“他这还有自由吗?”
“他摸鱼啊。”谢文说,“反正在我爸妈眼里,他摸鱼照样学习好,脑子聪明呗。”
“那他初中得完蛋。”林简简冷笑了两声。
谢文点点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你们觉得林泫怎么样啊?”秦也问。
“老六一个。”谢文开玩笑道。
“她呀,社交匪悍一个,陈林这种弱女子在她这都要骂两句脏话。”林简简说。
“我觉得她们家好有意思啊,好活泼的感觉,”秦也说,“之前林泫跟我说,她奶奶有一次要打她,追着她到处跑。”
谢文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一次。”秦也接着说,“就是放暑假的时候,林泫她爸在酒店突然要出去,林泫就问要干嘛,她爸说,当然是去接我老婆啦。”
“好有爱啊。”林简简脸上都写着羡慕二字。
“但是她好喜欢犯贱啊。”于菲菲笑着说。
“确实。”谢文点点头,“不过我有一条确切消息,证据在她粉色保温杯上,她爸肯定是女儿奴。”
“什么证据?”秦也好奇。
“上面写着,林泫老爸永远爱你。”谢文说,“而且我一不小心看到了他爸的微信视频号,里面只有林泫和她姐,没她哥。”
“这儿子快变犬子了。”林简简打趣道。
“好羡慕她家啊。”秦也盖上饭盒,仰头看着晴空,“我妈从来没有这样过,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人骂人。”
“我爸妈……管得严。”于菲菲说,“连文具数量都限制。”
“我爸妈偏心林单单好多,无语了。”林简简说,“我现在在家都不怎么说话的。”
此时,谢文像秦也一样,都看向了天空,晴天的天空是湛蓝无比的,养眼的颜色好像可以把烦心事一笔勾销。
如果把林泫比做光,谢文和秦也是阴影之上的人。
放学后,谢文、林泫和秦也仍然是全班最后面走的。
仨人往左走着。
“今天怎没有有夕阳啊?”林泫往天上看去,“啊!我的夕阳!你在哪儿?”
“你可以试着给它打一个电话。”谢文打趣道。
“没有电话号码啊。”林泫跟着一起开玩笑,“夕阳啊!我想你好久了!快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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