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什么？”
颜贺秋望向窗外，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CBD繁华的景象一览无余。
站在百米高楼看风景，是他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这里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到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颜贺秋，熟悉到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是不是言禾。
短暂的沉默后，他揉了揉眉心，道：“我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
“哎——”
肖壹长长的叹一声：“弟弟大了，心思猜不透了。”
她是看着颜贺秋长大的，小时候两人在一个福利院里受苦，后来又好不容易一起逃出来，相互扶持这么些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心中也早已把对方当作亲人了。
但感情这个事吧，谁都说不好。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暗恋人家，对人家情深意重，牵肠挂肚想了好多年，但颜贺秋自己不想说，她这个局外人，也不能多做什么。
“肖壹姐，您休息好了我们等下继续开始录制吧？”
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肖壹点点头：“好的。”
助理答应下来，节目重新进入录制，刚才耍大牌泼热水的小明星迟迟未回，导演组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她心情不好提前下班了，还是颜总亲自派车来接回去的。
“这怎么办啊？她提前走了，那这场本该和肖老师搭档的嘉宾上哪去找？”
“几个拍摄地还不一样，联系其他嘉宾赶来也来不及了啊。”
“怎么这样啊？这算违约了吧，整个艺人团队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都不在乎口碑的吗？”
“就是，以后谁还敢和她合作。”
肖壹抱臂站在太阳伞下，冷眼旁观这一切，心说：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开巡演吧……
“导演，导演！要不随机找个在校学生来顶上吧？”策划老师提议，本来这一part就是借用高校场地进行拍摄的，“挑一个颜值高些，镜头感强的临时凑个场子，辛苦后期剪辑师合成一下，总好过在这浪费时间。”
“到时候大不了再换个头，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累进度，后面还有拍摄行程呢。”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十分钟后，等到不耐烦的肖壹，和一脸懵的辞柠在化妆室里面面相觑。
肖壹惊讶的问：“辞柠？你怎么在这里？”
辞柠也很疑惑，她原本应该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突然跳出个工作人员问有没有时间。
她眨了眨眼睛，懵懵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这是要我拍摄什么东西吗？”辞柠见到她，放下心来，露出笑来：“肖壹姐，你怎么来我们学校拍节目了呀？”
她不小心碰到肖壹被烫伤的手背，小鹿般的双眼里满是担心：“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儿～”肖壹凑到她耳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吐槽：“你来晚了，刚有个傻大姐在这发疯，我真服了。”
“啊？是谁啊，怎么能这样……”辞柠皱起眉，肖壹揉了下她的头发，笑起来：“被赶走了，不管她。”
“哎，肖老师和这位素人美女认识啊？”负责现场的导演走过来，看两人相熟，“那正好，开拍开拍！”
肖壹点点头，对辞柠道：“一会儿跟着剧本走就行，放心，这小破节目没什么好紧张的。”
辞柠嗯了一下，她底子好，五官仿佛开了美颜，即使是素颜上镜也丝毫不亚于镜头前的明星。
节目拍摄很顺利，全程有肖壹带着她，照剧本来走任务，拍到辞柠的镜头原本不多，只是让她当个镶边的背景板就好。但是两人之间互动频繁，节目效果比原来要好，节目组临时又补拍了几条。
彻底结束已经很晚了，肖壹收工后，让随行助理跟着保姆车走了，自己背着个包，棒球帽一戴，走到辞柠面前：“走吧，我送你。”
辞柠歪了歪头，问：“你不用跟他们一起走吗？”
毕竟是公众人物，私下还是要注意形象。but肖壹这两个字放在这就毫无形象可言。
肖壹不在乎的耸耸肩，道：“没关系啦，我又不需要担心绯闻。”
“今天你辛苦了，第一次拍摄节目感觉累吗？”
辞柠纯素人一个，既没有随行团队也没有艺人助理照顾，她摇了摇头：“不累，幸好有你在这里。”
要是没有肖壹，她肯定是要拒绝这个拍摄请求的。肖壹笑了下，抬手拦了辆车，道：“这个点还不算太晚，我请你吃夜宵吧。”
“好啊！”辞柠欢快的答应，“我先跟我哥哥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哥哥，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晚点回去，不用叫司机来接我啦。”
辞明赦看到妹妹发来的消息，敏然警觉起来：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去哪吃饭？几点回来？
表面上，他风轻云淡的回复：知道了，在外面注意安全。
实际上，他脑中第一时间联想到原著里辞柠瞒着所有人和男主幽会的事情经过，犹豫片刻还是给颜贺秋发了个消息。
“你现在在哪里？”
颜贺秋刚从电梯里出来，看见辞明赦的消息弹出来，莫名其妙回过去：半只脚出公司，有事？
“你晚上有安排？要和谁出去？”
颜贺秋如实告诉他：没有，怎么了？
他想起早上自己对辞明赦的态度，不应该对他说那些，想找个台阶下，问：你找我有事？
半响，辞明赦那边回过来两个字：没事。
他心想，不行，还是得去找辞柠一趟。
——
市区中心临街里藏着一家有名的家常铺子。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没错，这家店铺开了许多年，来来往往客人一直没少过。
开店的是一对姐妹俩，姓王，有四五十岁了，两个热心肠，手艺又好，店铺虽小，收拾得却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肖壹一进来，就朝柜台里喊了一声：“凤妈，我来啦！带了个朋友。”
铺子里每桌位置都隔开的，不怕邻桌打扰，这个点人不多，王凤看见她来，哎了一声，操着口音问道：“还是你爱吃的那几样吧，我让你芸妈做去哈，小姑娘看看吃啥子嘛？”
肖壹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辞柠，自己拿了瓶啤酒出来，帽子摘了放一边，支着下巴对辞柠道：“你能吃辣吗？”
“应该可以吧……”富家千金辞柠第一次来这样的小铺子里吃饭，有些新奇，好奇的打量着，对那和肖壹招呼的大娘腼腆一笑。
“好，那就再加个卤凤爪、笋尖腰花、云吞虾仔捞、再来份冰镇甜豆花吧。”
这些都是不算太辣的，肖壹勾完菜单，王芸从厨房里出来，“哎呀，肖肖来啦，这是哪里的小丫儿这么俊喏？”
王芸笑眯眯的打量着辞柠，连夸这小姑娘长得漂亮：“不得了，比我们肖肖还美喔，也是上电视的大明星嘛。”
辞柠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说：“阿姨，我不是大明星……”
“她夸你的，只要是比我好看的，在她眼里都是大明星。”肖壹对她眨眨眼睛，十分俏皮的对王芸介绍道：“芸妈，这是我朋友，还是学生呢。”
“哦哟，好好，学生好学生好，多念点书好得嘞！我们家肖肖儿和秋秋儿就是吃了没学历的亏……”王芸比王凤热络，话也多，说话总是带着笑，眼角的笑纹都比王凤多几条：“你们等着哈，我去给你们烧好吃的，尝尝阿姨的手艺，保证美味得不了喔。”
说罢，她又转回后厨忙活去了。
肖壹开了啤酒喝一口，冲辞柠笑了：“抱歉，让你一个大小姐跟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没关系啊。”肖壹明明是光芒四射的大明星，居然也会来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一点架子也没有。
周遭的一切那么接地气，辞柠觉得新奇，把牛奶往一旁推了推，拿了个玻璃杯，示意道：“我陪你喝点儿？”
“就一杯。”
肖壹给她倒了大半杯，看她试探着抿了一口，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哈哈笑起来：“不想喝了就还给我。”
“不要，”辞柠倔强道：“我可以的。”
后厨忙活的两人时不时出来探头出来看看两人，肖壹端盘接菜，不一会儿木制餐桌上就摆满了，她抽出两根筷子递给辞柠，眼睛亮晶晶的：“来，尝尝吧。”
“嗯！”辞柠动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唇边吹了吹，再送入口中，酱汁浓郁的香味腌的够入味，红烧火候正好，鱼肉滑嫩唇齿留香，她赞道：“好吃诶！比我家阿姨做的菜好吃多了，肖壹姐你真幸福——”
“那是。”肖壹笑了下，道：“这家店开了很久了，我和我弟来这个城市吃的第一口饭就这儿的。”
“你弟弟，是贺秋哥吗？”
“嗯。”
“他比我小两岁，我们俩当时一路捡废品卖垃圾攒着路费来到了这儿，实在是没钱买饭，闻着味儿跑到这店后厨捡剩菜吃……”
这段回忆实在太过悲催，现在提起来太煞风景了，肖壹停住话头，对停下筷子的辞柠道：“不说了这个没意思，你快多吃点。”
辞柠心里很是难受：“肖壹姐……你以前过的这么惨啊……”
“也还好吧？”
肖壹耸耸肩，轻描淡写的：“后来就不惨了，芸妈和凤妈很照顾我们俩，一点也不嫌弃我们，给我们地方住，供我们去上学，就像我们的再生父母一样，我俩能活到今天，都是这两个妈的功劳。”
辞柠抿了一口酒，问道：“肖壹姐，你和贺秋哥以前……？”
肖壹和颜贺秋，看似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不说，还真看不出他们是对异姓姐弟。辞柠不太敢问，生怕触到什么不该碰的痛处。
肖壹倒是没什么，语气依旧轻松：“哦，我们在同一家福利院里长大。他被送来时才两三岁，要不是我看他可怜罩着他，这臭小子早不是饿死就是挨打死了。”
“我们那个福利院条件很不好，院长不是什么好人……颜贺秋那段时间经常逃跑出去，消失一段时间又出现，我包庇他，没有告诉院长。”
肖壹剥开一颗炒熟的花生米，轻轻搓去鲜红的外衣。
“我也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反正，每次他回来时都很开心。”肖壹道：“他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实际心里比谁都难猜。”
辞柠颇为赞同，颜贺秋是很温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
“后来院长发现了，把我俩关起来打一顿，哈哈哈——”提起那段过去，肖壹突然笑了起来，辞柠却看得到她眼底的湿润。
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段回忆的人才知道，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句话，曾经是多少个烙在血肉上的疤。
“肖壹姐……”辞柠深吸一口气，两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紧紧地握住了。
“哎，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看我嘛，都过去了。”肖壹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自己打趣自己道：“也不是坏事啊，要是不挨打，我也不知道那小子跑出去是攒路费去了，我俩也不会下定决心要离开。”
“颜贺秋也不会被颜家接回去。”
肖壹笑着摇摇头，叹道：“臭小子，没想到命还挺好。”
王芸端上一盘菜来，闻言笑骂她：“怎么啦，小秋命好，我们肖肖就不好命啦？我跟你凤妈可天天看你演的节目嘞……”
王凤招呼完其他桌客人，端来两碗冰镇好的甜豆花，小料加得满满当当，推开王芸道：“让俩闺女吃饭，上一边啰嗦去。”
“哎呦呦，现在说我，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念叨，肖肖啊，小秋最近忙什么去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王芸笑眯眯的，很是关心的问。
肖壹挖了勺豆花，拖长了声音回道：“芸妈，他最近忙工作，那个家里事情多——”
说曹操曹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