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哭神号

人影一停,只见怪手书生仍是满面杀气的卓立当地,右手笼在袖内,铁笛横斜胸前,冷峻的注定来人。mengyuanshucheng

方才场外的玄衣女关小情,与公羊惠兰二位姑娘,因太过于关心个郎安危,蓦见一人电射入场,一掌震散众人,显然功力不弱,故而惊叫出声,此刻见他无恙,才放下心来。

来人竟是威震南七省的天南穷家帮首领穷神聂飞,须发虬结,眼暴精光,年约四十上下,一领百补千疮的粗麻布长袍。用一根草绳高掩腰间,扫了场中各人一眼之后,紧盯着怪手书生。

接着西边人群中又缓缓走出四个鹑衣百结,体态威猛的大汉,各人倒曳一根打狗棒,走到穷神聂飞身后,一字式排定。

这四人是天南穷家帮以剽悍见称的风、火、雷、电四大金刚。

其余众人,在一散之后,已看清来人,又复围上。

一声宏亮的佛号过处,场中又走入三个五怪的和尚。

怪手书生怒视了三个和尚一眼之后,面带鄙薄的道:“哦!原来是岷山大悲寺住持觉空老师父和降龙伏虎二尊者,佛驾光临,在下恭迎三位大驾。”

觉空和尚怪笑一声道:“杀徒之恨,老纳不曾稍忘,今夭要你还我公道!”

“好说!好说!五年前追截大德,在下也是念之不忘,我只道三位已经悟彻回头是岸的禅理了,想不到,已在阎王殿前挂了号,仍然按时赶来!”

三和尚气得面目失色,齐齐怒哼一声,蠢然欲动。

他转头向穷神聂飞冷冷一瞥道:“在下不愿多造杀孽,贵帮在江湖上赤薄有声名,最好不要来淌这一场浑水。”

穷神聂飞另有存心,怎能听得进这句话,厉声道:“小子心黑手辣,比你那死鬼师父犹有过之……”

“那你五人今天是行侠仗义而来?”

五人齐齐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别装你的臭美,你的存心还能瞒得了我,你想乘群殴合斗之便,来达到你的目的,是也不是?”

穷神聂飞被他一语道破心事,不由老脸微红,后面的风。火、雷、电四金刚,也是面色一变,眼暴凶光。

“小子不必嘴上卖乖,我老化子今天要叫你知道,江湖之大,却由不得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逞能!”

“哈哈!冠冕堂皇之至。可惜存心太以卑鄙!”

“小子敢出口伤人!”

须发俱张,两掌缓缓上扬,四金刚也同时举杖作势。

阴山五怪中的老大老二老三,心想老四老五被震飞惨死,手足折翼,脸如巽血,目中喷火,也自缓缓进逼。

其余幽冥秀才、黑白双判、白发仙娘、红发人屠、巫山三魔及三个丑怪和尚,虽心怀怯意,但又舍不得退走,照样蓄劲运功,乘机下手。

场中情势,紧张到极点,眼看一场杀劫,即将展现眼前,四围人群,看他那杀气腾腾,手横铁笛的雄姿,对着这么多的高手,仍是神用气定,不慌不乱,那一份英豪气,能不令人心折。

数十年前铁笛主人震撼了整个武林的英姿,今日又重现江湖,而且较之当年,更为出色。

这对江湖是祸?还是福?

除了刚才两个尖叫的女子,现在各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外,暗中还有一人,心神俱醉。

她是谁?

就是那黑白道闻名丧胆,姿色颠倒众生的一代妖姬,雪山魔女李玉兰。

她沉思在遐想中,她第一次动了真情,她紧闭着的心扉,已为他怪手书生司徒文而开启,这时,一她不复再是叱咤风云的女魔,而是一头柔顺的绵羊,她内心已回复了女子应有的温婉。

但,他,不会知道。

穷神聂飞,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势蓦然拍出。

匝地飚风,应掌而起,惊涛骇浪般卷向他。

场内场外众人,也因穷神突然出手而精神一振。

这一掌,揭开了一场庞大杀劫的序幕。

他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右手突地由袖中伸出,两指如戟,直指穷神。

玄天指功岂同小可,两缕白森森的指风,挟嘶嘶破空之声,透过对方雄浑刚劲的掌风,直趋胸前“璇玑”“中堂”两大死穴。

穷神聂飞掌劲方吐出,蓦觉对方指风锐不可当,如此刚猛的掌风,竟自封挡不住,心中大骇,忙不迭的闪身侧避,击出的掌劲,收回了一半,另一半自是失了准头,飘向空处。

而就在他闪身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凄厉的惨嗥发自身后,一看,四大金刚中的火金刚,倒卧血泊之中,前胸已被指风射穿两孔,鲜血泉喷,登时气绝,魂归极乐。

原来穷神聂飞,闪身躲避袭来的两缕凌厉指风,站在他身后的火金刚正好补上空缺,立时洞胸而亡。

场外众人,不由惊叫出声。

场中各魔头,唬得寒气直冒,齐退三步,愕然怔住。

玄天指劲,洞金裂石,何况血肉之躯。

穷神及风、雷、电三金刚,见状之下,目毗皆裂,厉吼一声,两掌三杖齐出,声势之强,骇人听闻。

场中各人,被这一声厉吼惊觉,纷纷亮掌举杖,举剑出刃,势如万马奔腾,巨瀑天泻,泣鬼惊神,风云失色。

无极老人祖孙,关小倩姑娘,雪山魔女,心头猛然一震,正待飞身入场。

突然

一道乌黑闪亮光芒,冲天而起,挟着追魂夺魄的呜呜怪啸,如利剑般戳入众人心窝,功力稍差,纷纷掩耳不迭。

一阵锵铿砰蓬之声夹着数声惨呼立传,人影乍合倏分,怪手书生铁笛斜举,面色凄厉,满脸全被杀气笼罩,瞪视着身前众人。

场中众人,脸如死灰,喘息可闻。

地下多了三具尸体。

四周群豪,一阵哗然,对于夺取“玄天秘录”一事,不由凉了半截,谁也没有自信能接下他的十招。

关小情与公羊惠兰两位姑娘,内心的兴奋,自不用提,雪山魔女李玉兰,更是如醉如痴,芳心中早已相期。她完全忘记了她此来的目的不,不是忘记,是放弃,她对他已一见倾心。

无极老人,手抚长髯,仿佛又唤回了畴昔的豪气。

对着这些五年前追截他,五年之后又生心谋夺“玄天秘录”的人,杀机阵阵自心灵深处涌出。

几乎使他发狂,他右手两指,在袖中不停的弹动,左手所持的“坎离铁笛”,微微抖颤,他已考虑出手。

他觉得对这些卑鄙贪婪,巧取豪夺之辈,无需姑息。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对邪魔宽恕,就是对正道残酷。

倏然

他右手摹出,迅快绝伦的向穷神及风、雷、电三金刚连拍三掌,这三掌快得有如同时击出,匝地狂飚,波翻浪涌般卷出。

四人一咬牙,同时全力封出一掌。

一声巨震过处,穷神聂飞,面色煞白,被震退三步,风、雷、电三金刚,齐齐问哼一声,倒飞一丈之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倒。

穷神聂飞称雄天南四十年,未逢敌手,竟接不住他的一掌,众人焉得不大惊失色,心旌摇摇。

就在他一连三掌,震退四人之后。

呜的一声怪啸,应乌亮光华之势而起,一招“方生不息”,已然施出,卷向场中众人。

呜呜怪声愈响愈烈,震得众人血翻气涌。

乌溜笛影,如逆浪千里,漫空飞舞。

迫得众人手忙脚乱,闪避无从。

接着又是一招“九天凝碧”,漫空笛影,忽化成一片黑幕,有如一堵铜墙罩向众人,惨号之声立传,人影向四外疾射,招式一收,地上又多了四具尸体。

看得四外群雄,心胆俱寒。

先后已有十一个高手,丧生在他手下。

幽冥秀才奸狡绝伦,见机得早,只随在众人身后,所以受伤较轻,但也唬得亡魂皆冒,闪退在两丈之外,手中折扇下垂,威风尽失。

黑白双判与阴山大怪、红须人屠四人,面无人色,强忍住上涌逆血,愕然看着他,斗志全失。

穷神聂飞略一调息之后,怨毒的狞视了怪手书生一眼,带着已负重伤的风、雷、电三金刚,蹒跚离场而去。

杀机一发,即不可遏止。

他冷眼一瞥穷神等四人离去的背影之后,又缓缓向眼前的幽冥秀才等五人走去,他有心不让他们生离现场。

五人见他目红似火,杀气直透华盖,缓缓逼来,不由亡魂俱冒,冷汗涔涔而下。

他们自忖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可以不顾以往名声,一逃了之,但能逃得了吗?

现在他们五人,根本就完全的抛开了谋夺秘录的心思,这种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他们不敢尝试了。

他们在转着脱身的念头。

但,他已欺身到不及一丈的地方。

他瞥了地上那些尸体一眼,心中微觉不忍,虽然他恨满胸膛,虽然他们是咎由自取,可是他并非生性凶恶的人,在无边杀机之中,仍存有一分蛰伏的善良天性。

他左手铁笛又缓缓上扬!

这不啻是死亡的号召。

场中五人,面色骤变,全身簌簌而抖,但困兽犹斗,狗急了也敢咬豹子,当然不甘束手就毙,明知敌不过,但也蓄势运劲,图背水一拼。

四外群雄,摒住了呼吸,紧盯着那上扬的铁笛,他们似乎已料到了,在铁笛奇奥无匹的招式之下,那五个人的命运。

他们庆幸,见机得早,没有出手抢夺,否则……

上扬的铁笛,并没有击下。

奇怪,他在打什么主意,还是改变了念头。

“兄台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幽冥秀才一张本来就没有血色的白疹面孔,这时更形然白透青。

“玄天秘录,武林异宝,惟有德有缘者居之,既非各位之物,如此蓄意谋夺,情理难容!”

红须人屠凶残成性,至死不悟,闻言冷哼了一声。

阴山大怪捧着已折断的左腕,眼中闪着怨毒至极的光芒,五个不可一世的阴山魔头,只剩下他一人。

黑白双判永远是那一副本然的神情。

此际他们五人中,已有四人受伤,决无法承受一击。

“你们如果能够承受我铁笛啸声半刻的时间而不死,今天的事,就算揭过,如果不幸而死,那是你们命里注定该死,怨不得我!”

五人心头一转,虽然铁笛怪啸,推心裂肝,凭自己的修为,只要能支持半刻,就可抬回一条老命,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以后再徐图报复不迟。

一声不吭,同时跌坐地上,宁神运功。

他轻啸一声,铁笛信手挥起,只见一团乌亮光影之中,发出阵阵蚀魂夺魄的怪啸。

越挥越疾,啸声也愈来愈凄厉刺耳,像一柄柄的利刃,戳向心肝。

啸声中,他已贯注了八成内力。

场中五人,勉强以全部功力抵御,但,哪里能承受他八成内力贯注笛中所发的摧心怪啸。

渐渐面色愈来愈惨白,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血气翻涌如潮,坐在地上的身形,也不停的颤抖。

四周群雄纷纷掩耳,退避二十丈开外,仍觉心悸神摇,极不好受。

铁笛怪声愈来愈烈,五人面色,由白转红,由红变紫,眼看就要七孔溢血,心肝碎裂而亡。

突然

三个面目狰狞可怖,装束诡异的老人,徐徐的步入场中,对阵阵摧心厉声,听而不闻,恍若没事的人儿一般。

这一份功力,确实非比等闲,看得场外群雄点头不已,眼看一场精彩的拼斗,又要展开。

三个老人,走到距怪手书生三丈之外的地方,立定身形,互使一个眼色,同时气纳丹田,爆发了一声“狮子吼”,如旱地起雷,声震四野。

怪啸立停。

场中五人压力顿解,不啻鬼门关里逃生,各张口喷出一口淤血,缓缓睁开眼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子想来就是铁笛传人怪手书生了,难道你真的认为没有人能够收拾你?”三老中的一人,疾言厉色的道。他一看过三个诡异老人,就觉得不顺眼,不屑已极的答道:“就凭你们三个!”

三老者同时一声嗷嗷怪笑,其中之一又道:“小子,你狂得真可以,数十年来,没有人敢对老夫弟兄三人用如此态度说话,你可知道我三人的来历么?”

“也不过是觊觎秘录,想来乘机抢夺的官小之辈而已!”完将头微仰,根本不把三老者看在眼内。

这三老者,乃是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沂蒙三凶,武功高绝,出手必定是三人齐上,凶残暴戾,杀人不留全尸,黑白道闻名丧胆,已经十年不履江湖,想不到今天在此现身,目的当然是想插手抢夺“玄天秘录。”_

他不由心中暗笑这些魔头,盲目蠢动,秘录安安稳稳的存放在“魏公古墓”之中,他们却一味的拼命争夺。

沂蒙三凶何等桀骛不驯之辈,哪里能听得下这种话,怒哼一声,逼进三步,眼中凶芒暴射,也亏是怪手书生,如换了别人,这一眼就得骨软筋酥。

老二三眼貔貅狞笑一声,虎吼道:“小子,你可知道我弟兄的规矩?”

“咦!这倒是奇闻,巧取豪夺,还立有规矩,你倒说说看!”

“出手必是三人同上!”

“嗯!这样省事些,我最喜欢群打合殴!”

“小鬼不必嘴上卖乖……”

“还有呢?”

“手下倒无全尸,嘿嘿!”

他心头电转,这三个老怪物,定是凶残绝伦的家伙,杀之以为江湖除害,倒是功德无量。

“还未曾请教三位大名?”

老三山魈阴阴一笑抢着答道:“沂蒙三凶,哦!不,三杰!”

“我看准是沂蒙三凶,老脸不羞,还称三杰!”

三凶脸色不由一变,杀机顿起。

老大赤手怪眼珠一转,皮笑向不笑的道:“小子,如你肯乖乖的将秘录交出,老夫兄弟为你破一次例,饶你不死,这是我兄弟三人出道以来,绝无仅有的事,你看如何?”

“哈哈,这倒大可不必,盛情心领,不过,你们是凭什么断定秘录在我身上?”这最后一句话无异是对所有在场的群雄说,他的声音很大,场内场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句话弄得疑云顿起。

是呀!有谁亲见秘录带在他身上。

“在不在身上无所谓,只要你说出藏在什么地方,我弟兄自会去取,不过,你的一条小命,得等到秘录寻到之后,才属于你自己。”

这句话好像怪手书生已成为他们的掌中物。

他剑眉一掀,俊眼一扫众人之后,大声道:“秘录的收藏地点,说是可以……”

说了半句,即行顿住。

沂蒙三凶,面露喜色,上前了一大步,静听下文……

场外群雄一阵骚动,接连走出十余人来。

当然,如果知道地点,总可以另外设法取到,目前又可避免流血之争,这对功力稍逊的人来说,真是好消息,谁也不愿放过这机会。

除了那已入场的十几个人外,其余的人,本能的蜂拥上前,停身五丈之外。

他冷眼注视着这些贪婪之徒,一言不发。

三眼貔貅杰杰一阵怪笑之后,戟指那停身三丈之处的十余人道:“哦!难得之极,武当无真子,华山三剑客,南海四怪,绵山双鸟,崆峒五子,依老夫之见,最好是立即退走,否则,哼!我三兄弟可不管什么交情!”

山魈与赤手怪也附和着哼了一声。

公羊惠兰与关小倩两姑娘,也随着众人,进至他身前两丈之地,无限关切的看着他,芳心焦灼不已。

在这种高手环视,不见真章不休的情形下,后果极是可虑,但她们自忖功力,又无法施以援手。

无极老人紧随在他孙女公羊惠兰身后,双目神光炯炯,严肃之极。

他一眼瞥见她们三人,报以闲适的一笑,似乎对目前的阴恶风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一笑,惠兰姑娘不由芳心一阵荡漾,一丝甜意,飘上心头。小情姑娘,则是生出一种手足之情似的喜悦,她心中爱极这一见投缘的弟弟,但芳心深处,也无形中在酝酿着一丝另一种情感。

虽然她不愿朝那方面去想,但情感是极奇怪的东西,它无形中左右着你的意志,使你陷入而不自觉。

另外,一个白色宫装的丽人,她远远的注定场中的他,她放弃了她此来的目的,她在考虑着在适当的时机里出手。

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她改变呢?

情!爱!-一这无形的力量改变了她。

她就是被视为盖世女魔的雪山魔女李玉兰。

入场的十余人,震于三凶的武功,没有一个答腔,但也不退步,那一份贪婪的丑态,令人作呕。

赤手怪凶睛一瞪,厉声道:“各位当真不肯放手?”

众人以沉默作了答复。

赤手怪俯身作势,两掌缓缓上提,待提到平胸之时,两掌已赤红如火,喉中咕咕牛鸣。

“烈火掌!”武当元真子惊叫出声。

众人心中方自一震……

三眼貔貅与山魈,也同时举掌平胸。

电光石火之间,赤手怪的“烈火掌”已自出手,快逾闪电的击向绵山二鸟,三眼貔貅与山魈,也各推出一掌。

一热二寒的三股掌风,会合之后,激成一道涡流,疾旋而进,劲势之强,惊世骇俗。

绵山二鸟做梦也估不到沂蒙三凶,会先向他两出手,怔得一怔,径丈涡流,已然临体,心头一窒,两掌已无力举起……

惨号之声倏起,众人惊叫声中,绵山二鸟的身形,被旋起丈余之高,一溜翻滚,直落到三丈之外,倒地不动。

山魈厉啸一声,电射而前,两手十指箕张,分向绵山二鸟面上抓下,鲜血冒处,面目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观。

众人惊魂出窍,浑身起栗。

沂蒙三凶的残凶毒辣,众人只是耳闻,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目观惨状,也不禁动容。

山魈高举两只血迹淋漓的手,厉声吼道:“还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妄想插手,绵山二鸟就是榜样!”

众人怀着惊怖的心情,齐齐退至五丈开外。

受伤在地的幽冥秀才等五人,也随着众人退出。

场中

除了沂蒙三凶、怪手书生之外,另有一老者、二少女,凝立不动。

读者不问可知,这一老人二少女,正是那无极老人公羊明和他的孙女公羊惠兰,另外的一个是玄衣女关小倩。

他(她)们担心怪手书生的安危,不愿离开当场,两个少女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面上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彼此虽然不明身分,但少女特有的敏感,使她俩知道,都与他有关,心中不自觉的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因为爱是绝对自私的。

无极老人则是要弄清楚他的来历,他一直在怀疑他是否铁笛传人,铁笛何以会在他手中?

沂蒙三凶回头一看,竟有三人不肯离开,当看清楚是谁之后,心中不觉一动。

无极老人在江湖中的辈分极尊,难道也想……

赤手怪阴恻恻的一笑之后说道:“无极老头儿,是否也想插上一手?”

“笑话,插上一手,玄天秘录是老夫师弟魔笛摧心之物,而这位小友手持我师弟的铁笛,就事论事,老夫有护持的责任!”无极老人白眉掀动,义正词严的说。

三凶心中大震,想不到这老者竟是魔笛摧心的师兄,看来今天的事,有点扎手。

怪手书生恍然大悟,原来无极老人几番出手相救,是因了铁笛的原故,但,自己事实上并不是魔笛摧心的传人啊!可是眼前,他无法解说。

他上前三步,向无极老人深深一揖。

“后辈敬谢老前辈关注之德,至于一切因果经过,稍停再向前辈禀明!”

这正是无极老人心中急于要问的话,他即已说出来,不住把头连点,他也急于要证实心中的谜。

江湖上第一次传出魔笛摧心挟宝远扬,第二次传说铁笛传人出现江湖,但怪手书生并不承认是铁笛传人,而最近又传出魔笛摧心,埋骨洞官山侧峡谷之中,并有“魔笛摧心令”牌作证。

这生死之谜,一直困惑着这老人,他看出怪手书生资禀俱佳,真是一朵武林奇葩……

他心中大喜过望,无极老人既是魔笛摧心的师兄,那在他心中的许多疑问,可能得到解答,他想待此间事了,再向老人详细请教。

玄衣女关小倩莲步姗姗,上前三步。

“弟弟,真想不到又在此见到你,原来怪手书生就是你啊!”说完满脸无限眷爱之情。

他无限欣喜的叫了一声。“姐姐!”

他心中激动不已,竟然还有人关心他这孤苦无依的人。

公羊惠兰心中大不是意思,她的意中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娇美的姐姐,那自己一番心思,岂不变作了绮梦一场,不由幽幽一声长叹。

他蓦然瞥觉,他竟冷落了第一个钻进他心扉的人。

俊面一红,低声叫了一声:“姑娘!”

她小性儿一发,眼圈微红,嘟起小嘴,侧过头去。

这一发娇嗔,更觉动人。

他心中一急,不由脱口道:“我自见姑娘之后,心中无时不在想……”

她心中这一份甜密,可就无法形容,正要……

三眼貔貅狞笑一声,向怪手书生问道:“小子,刚才你说愿意说出藏宝所在?”

“不错,有这回事!”

无极老人正想出声阻止,却为他一挥手止住。

“那你就说吧!”场外众人,不由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想听这消息。

沂蒙三凶凶眼一瞪,分向场外众人移去,把众人追到二十丈之外,方才回身,行近他身前。

当然,这消息关系太大,岂容人窃听。

他转头向无极老人等三人道:“请三位退出场外!”

三人见他面笼杀机,神态十分凝重,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心恐他敌不过三凶,一时犹豫不决。

“三位请放心退出,在下自有主见!”三人只好迟疑的退到十丈之外。

赤手怪狞声道:“小子不要浪费时间,趁早说吧!我弟兄不耐久候!”

“我也有个规距。”

沂蒙三凶诧异已极的退了一步,想不到这小子会说出这等话来,还立有规矩,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且说说看。”三凶同声说。

他剑眉一扬,俊目中精光暴射,如两道冷电般,射向三凶,脸上杀机陡炽。

以三凶的残暴仍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付道:“这小子好重的杀气,好精湛的内功。”

一扫三人之后,沉声道:“在下说出这规矩之后,三位可别动气。”

“说吧!别婆婆妈妈的调胃口!”山魈不耐烦的道。“凡是行凶作恶,不肖之徒,决不让他逃生手下。”

“小子找死!”

三凶听了,肺都要气炸,齐齐暴吼一声,各推出一掌。

他早已料到这句话出口之后,三凶必然气极出手,早已运足十成功劲。

一股寒热相间的旋涡劲气,如排山倒海般匝地卷来,劲道之强,惊世骇俗。

十丈之外的无极老人等三人,犹感劲气盎然,焦急的注目怪手书生,援手是万万不及。

三凶含怒出手,较之方才拿击绵山二鸟,还要强劲三分,放眼武林,能接三凶联手一掌的人,实不多见。

二十丈外的群雄,也不由心中一紧。

他不闪不避,双掌以十成功劲推出,隐挟风雷之声。

掌风相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过处。

怪手书生退了三步,身形一阵急晃,面色微白。

沂蒙三凶闷哼一声,直退出一丈有多,须发猬立,胸部急遽起伏,形态狞恶凄厉之极。

地上被交激的气流,卷出一个丈许大坑。

场外群雄,瞠日结舌,半响才惊叫出声。

无极老人皓首连点,自叹弗如,即使当年的师弟一代鬼才魔笛推心,也不过如此,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公羊惠兰与关小倩两位姑娘,粉拳紧握,惊喜莫名。

三凶做梦也估不到,偷鸡不着蚀把米,数十年英名,毁在这刚出道的黄口娃儿手里,心中比死还难受百倍。

愕了半晌,厉吼如狂,同时进身攻上。

三股寒热交流,刚柔互济的不同掌风,蓦地卷出。

他豪气干云的轻啸一声,左掌右指,弥天劲气之中,夹着两缕凌厉无比的白蒙蒙的锐利指风,疾迎而上。

人影乍合倏分_

电光石火之间,交换了五掌。

劲风呼轰,沙石疾射。

一分之后,又合在一起。

一个是有心除魔卫道,一方是羞怒交迸,存心拼命,彼此各出全力,互不相让,劲势之强,无与伦比。

转眼之间,斗了甘余个回合。

看得群雄惊心怵目,暗叹生平仅见。

他疾退三步,又飞风般扑上,玄天绝学“偷天换日”“星云漠漠”“雷鸣九天”相继使出。

招里套招,式里套式,奇招怪式,源源而出,刹时之间,只见掌影漫空,如朔九瑞雪,劲风雷鸣,一如怒海**,翻翻滚滚,迫得三凶,先机尽失,运掌如飞,腾挪闪躲,才险极的避过这一轮猛攻。

他虽然得“九天兰实”的助力,平添近百年的内力,生死玄关之窍已通,又复在古墓勤练五载。

但毕竟是没有明师指导,全凭自己参悟,他虽聪明绝世,也难完全贯通,发挥全部威力,否则方才的三招,足可使三凶毕命有除。

话虽如此,以他目前的功力而论,能力拼三凶而占了上风,已足令群雄相顾失色,自叹望尘莫及了。

沂蒙三凶连遭败北,真是生平的奇耻大辱,这口恶气焉能吞得下,略事喘息之后,又疯狂的出手抢攻。

他凝神一志,仍以玄天掌法前三招应敌。

莫看这短短三招,变化之奇,招式之繁,叹为观止。

“公公,他能斗得过三凶吗?”惠兰姑娘,明见他占了胜筹,但仍不放心,焦灼不已的问道。“三凶并非滥得虚名之辈,要胜也得百招之后!”

玄衣女关小倩更是满面关切之容,一缕芳心,随着他的招式起伏,但自忖功力,决谈不上援手,只有空自着急而已,否则她早已出手了。

转眼之间,五十招已过。

他出手更快,更凌厉,迫得三凶风车般乱转。

玄衣女突然转头向惠兰姑娘问道:“他与姑娘如何称呼?”

“他!他……可能是我的师叔,但也可能不是!”她极不情愿的说。

这句话弄得关小倩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姐姐呢?”她反问“他是我新认的义弟!”

“义弟?”

“是的!”

惠兰姑娘心中暗忖,义弟,哼!恐怕不是这么回事,但心里想,口里可不说出来。

她愿意他是她的师叔,那她与他的关系可就更近了,但,她更希望他不是她的师叔,因为她已爱上了他。

她每天都浸渍在这矛盾的心情中,场中拼斗,已近百招,双方都觉得血气翻涌,额角见汗,但,三凶较之怪手书生更甚而已。

四周群雄,被这武林罕见的搏斗,弄得心悸神摇,浑陶陶的,几忘了本身的存在。

蓦然

一声消魂夺魄的厉啸,远远传来,愈来愈近。

众人心头猛震,不知又来了什么厉害人物。

他一听这啸声,心头不由猛然一震!

这啸声五年之前,引走了隐形怪客,他决不会忘记。

他兴奋之极,他急欲一窥这发声人的真面目。他可以揭开心头的一个谜。

高手过招,切忌分神,他这么一思索,招式自然一缓,沂蒙三凶何等人物,洞察机微,刷刷刷,一串急攻,抢回先机。迫得他后退三步,几乎着了赤手怪侧击的一掌。

心神一凛,忙不迭的平神凝气,两掌一圈一抖,一招“天风贯日”已自出手。

三凶正喜得手之际,见对方招式突变,出手之奇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念未已,一股强猛至极的罡气,挟雷霆万约之势,已然临身,以十成功劲劈山的掌力,竟然封挡不住,骇极亡魂,疾电闪侧跃。

山魈起身较迟,且正当其锋,嘭的一声,身形向后平飞一丈之外,惨嗥半声,便已寂然坠地。

赤手怪与三眼貔貅应声停手,一看,老三山魈胸前洞开,五脏全糜,鲜血流了一地,死状厥惨。

二凶目眦尽裂,悲啸一声,狠命扑上,出手尽是拼命招数,压箱底的杀着,全搬了出来!

看得无极老人白眉紧皱,两个姑娘也是秀眉微蹙。

场外群雄惊心动魄不已。

他第一次施用这招“天风贯日”想不到竟有如此威力,沂蒙三凶杀人又复毁尸,用这种招式对付,最是恰当不过。

他一见对方意存拼命,岂敢疏神,小心的出手应付。

怪啸之声,竟越过群雄头顶,直入场中。

啸声乍停,场中已出现一个高大猛恶白发满头的驼背老者,目如电炬,扫了正在拼斗的三人一眼之后,目光却停留在无极老人身上。

无极老人一看来人,心头猛震,不由后退一步,脱口呼出:“大漠驼叟!”

“大漠驼叟”四字甫一出口,十丈外的群雄,个个面目失色,忘了去欣赏那泣鬼惊神的拼斗,齐将带着惧意的眼光,注定这边。

沂蒙二凶心切山魈惨死,出手尽是厉害杀着,挟毕生劲力而发,怪手书生年少气盛,为了要实现他方才所说的“决不让凶残肖小之辈生出手下”的一句话,也是全力施为,不逞稍让。

双方均是硬打硬拼,硬接硬架。

这种打法,最是消耗功力不过。

他虽然任督早通,内力源源不绝,但他所对的,却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魔头,而且是以一敌二,人,终究是血肉之躯,哪能经得起这巨大的消耗。

这时已到了百招之外,双方都是气喘力促,额角汗如滚珠,仍是死拼不已,除非有一方倒下,不然不会停手。

在舍生忘死的搏斗中,他肩头被赤手怪掌风扫中,痛得他咬牙竖目,而二凶则各中了他的一掌,身形已逐渐迟滞,但出手仍是不可轻视。

两个姑娘惊怔的望着驼背老人,不知他此来的意向为何?

“大漠驼臾”独霸塞外,武功自成一家,出手狠辣无匹,曾九进中原,每进中原一次,必闹得遍地血雨腥风,中原武林,竟奈何他不得。据传闻,三十年前,以一招之差,败在魔笛摧心手下,从此之后,三十年间,未见出现中原,想不到今天会突然现身此地。

大漠驼叟一阵声震四野的宏笑之后,向无极老人道:“公羊老儿,那身带铁笛的小娃儿是你的什么人?”

无极老人一摇头道:“无可奉告!”

“别装蒜了,他是否你师弟魔笛摧心的传人?”

“目前真象未明!”

“江湖中尽人皆知,有什么真象未明,他身上的坎离铁笛难道世上还有第二支不曾?”

“你既不相信,我也无法!”

“那你先接我一掌试试。”声落,双手上扬……

“你敢辱我公公!”娇斥声中,公羊惠兰手持短剑,横挡她公公无极老人公羊明身前。

初生之犊不怕虎,她哪知大漠驼叟的厉害。

“蕙儿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无极老人话来说完,只见大漠驼叟右手轻轻一挥,一股阳刚掌风已自随一挥之势倏然涌出。

尖叫声中,一条娇小人影,已凌空飞起,向外射落。

无极老人一飘身,移出三丈之外,正好接住。

“蕙儿伤着哪里没有?”

“没有!”她略一运气之后,愤然不已的答道。“大漠驼叟”岂肯与年青后辈动手过招,刚才不过是略施警告而已,不然十个公羊惠兰也得当场殒命。

无极老人白发根根倒立,放下孙女,缓缓向大漠驼叟欺近,他本来不轻易动怒,但如果碰了珍逾性命的孙女,他可是不依。

那边,怪手书生蓦听尖叫之声,心中大是惶急,他眼风一挥,已知蕙兰姑娘遇险,可不知伤得如何?

心头电转,只有速战速快,才是办法。

轻哼一声,运集全身功劲,玄天掌法最凌厉的一招“旋乾转坤”蓦地施出,匝地飓风,以天翻地覆的骇人径势,暴卷而出,风雷之声大作,三丈之内,尽为掌风笼罩,真有惊天地而泣鬼神之威。

掌劲方一吐出,沂蒙二凶即已感到,压力奇猛,血气翻涌如涛,不由亡魂皆冒,正想……

念头未及转完,洪流巨浪般的掌风已然临体,惨嗥声中,射出两股血箭两条身影,如流矢般直射落三丈之外,倒地无声,看来死多活少。

四周群雄,被惨嗥声唤回视线,见不可一世的黑道巨孽沂蒙三凶,竟然横尸就地,直惊得浑身起栗,簌簌而抖。

他独战群魔半日有多,最后又力拚三个一等的顶尖魔头,先后近两百招,内力损耗至钜,而方才所施的“旋乾转坤”一招,最是损耗真力。

这时

他脸色灰白,双目微闭,就站立之式,疾作调息。

又是一声问哼和两个少女的尖叫声传来。

他睁开疲惫的双眸一看,无极老人长须之上一片殷红,公羊蕙兰和玄衣女,一左一右,挟扶着他,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一个驼背老者,站在他三人前面不及一丈之处。

无极老人功力声誉岂同小可,竟然伤在对方掌下,则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

他不顾本身功力未复,勉聚一口真气,疾掠过去,面对那发怪啸的驼背老者。

“小子是否铁笛传人?”

“不错!”他一方面气愤他伤了曾有恩于他的无极老人,而无极老人却是他意中人的祖父,另一方面,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饮水思源,铁笛主人留图笛中,德意不可混没,所以毫不考虑的脱口而说。

无极老人面如金纸,身形缓缓落坐地上,运功疗伤。公羊蕙兰珠泪双抛,不断的悲声唤着“公公”,如杜鹃泣血,令人不忍卒听。

他听在耳里,痛在心头。

他自知目前强敌环伺,而且他已无力运用本身真元为老人疗伤,因他经整日的搏斗,内力已消耗殆尽,若换了别人,怕不早已力竭而亡。

晚风,吹拂着他的长衫,微微飘扬。

夕阳,照着他惨白的面孔,变成了金黄之色。

他屹立如山,面对强敌,毫无惧容,这正是他造经沧桑,所养成的“生也何为死何地”

的草莽英雄本色。

场外群雄,这时又缓缓的欺近到五丈之外,他们存着要看个水落石出的念头。

“娃儿想已得你师父的全部真传,老夫忍辱合恨了三十年,今天要连本带利讨还!”大漠驼叟无限怨毒的道。

他对这些话,根本莫名其妙,但他倔强嫉恶的性格使他不计一切利害,他觉他该这么做。

“在下一切接着就是!”

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传处,众人眼前一亮,一个美艳若天仙的白色宫装丽人,已飘落当场。

“雪山魔女!”群雄惊叫出声,不由一阵骚动。

她的姿容和武功,在江湖中可称为两绝。

他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慢着!”她袅娜的娇躯,逼进两丈之处!

大漠驼坡不由噫了一声!

“你不宜再出手搏斗!”她面向怪手书生,满脸关切之色,声如乳莺出谷,听得众人心里一荡。

他对她全无好感,甚至还有些讨厌,他看不惯这种冶荡的神态,同时从她的名号雪山魔女,可以想见她的为人。

“我的事不用旁人过问!”

她一番好意,碰了一鼻子灰,当着这么多人,如何能受得了,粉脸一红,杀机顿起。

群雄可深深知道她的为人,杀人根本不当回事,不由心中一动,看她如何下手。

当她的眼光触到他的使面时,她幽怨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退到三丈之外,美目流光,一扫群雄,群雄不由低下头去。

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遭遇到对她的美色不动心的人,愈是这样,她越觉得他的不凡。

她爱上了他!她动了真情,众人心中同时这样想。

“娃儿看掌!”

声落掌出,一股匝地飚风,暴卷而出。

他一咬牙,双掌齐推。

轰然一响,大漠驼叟身躯不动,而他却一连退了三步,登一时眼冒金星,血气翻涌,强忍住一口逆血。

倔强的又上了三步!

玄衣女关小倩抢步上前,一双柔夷扳住他的肩头,连声问道:“弟弟!弟弟!你没事么?”

“姐姐,你退下!”他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这种关切是多么的真挚而动人啊!

她满怀哀伤的退下,她看得出,他决非大漠驼叟的敌手,因为他搏斗一日,已到了筋疲力竭之境,他的对手,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一等一高手。

但,她毫无办法。

公羊蕙兰骨肉情深,全心全意的守侍着她的祖父,对身外之事,不闻不问。

“娃儿!再接一掌试试!”

他身形摇摇欲倒,方才的一掌,已使他仅余的一点真力,也几乎撒尽。

“老头子,你枉自大漠称尊,竟想乘人之危,如果你一定要见个真章,应该错过今天,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过节,但以他的年龄而论,想不至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吧!”

大漠驼叟不禁老脸一红,厉声道:“好的,错过今天,哪里遇上哪里算!”

“放心,我自会找你,无极老人承蒙厚赐,我必替他找回公道。”

“好极!好极!”

怪啸起处,人已电射而去。

他虽明知雪山魔女是帮着他说话,唯不能改变他的成见,面上一片冷漠之色。

大漠驼叟方才离开,四周忽然拥上二十余人,“玄天秘录”的诱惑,竟使他们想乘他功力未复之际,来个强取豪夺。

他气得双目赤红如火,半声不吭,推出一掌,他虽在内力剧损之下,但这一掌含怒而发,仍不可轻视。

武当无真子首当其冲,奋力一接,闷哼一声,连退五步,而他,也就在这一掌劈出之后,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缓缓倒下。

南海四怪疾逾电闪的扑上,八只手同时向他腰间抓去,眼看……

“鼠辈敢尔!”一声娇斥,寒芒乍现。

四怪身形不由一窒,白光闪处,惨呼顿起,四怪已身首异处,尸横就地,鲜血喷了一地。

雪山魔女仗剑而立,杀机隐现,美目一扫众人之后,嫣然一笑,娇声道:“还有哪位想试试,不妨出来!”

群雄见她一举手之间,就杀了四个高手,连用什么招式都看不清楚,哪能不胆战心寒。

“雪山魔女,你究竟凭什么出手?”崆峒五子中的凌云子高声叫道。

“这个是本姑娘自己的事,不用你管,难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要想超生极乐?”尖酸刻薄之至,根本就不把崆峒五子放在眼里!

“我幽冥秀才,倒很想会会你!”幽冥秀才折扇一摇,缓缓步出,一脸轻薄之相,后随黑白双判。

另外的二十余人,也乘机围了上来。

她粉面一寒,杀机陡炽。

怪手书生这时已能坐起身形,闭目调息。

玄衣女关小倩仗剑立在他的身侧,双眉紧蹙,芳心之焦灼,无可言喻。

雪山魔女心头电转,暗自忖道,群雄中不乏高手,以自己的功力,并无可惧,但要她在这么多高手虎视眈眈之下,兼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她用手一摸怀中的“雪山神芒”,已得了一个主意,必要之时,挟他脱出险地,以“雪山神芒”的威力,任你一等一的高手,中上一根,也得登时昏倒,睡上三个时辰。

雪山神芒乃是取自雪谷之中的雪果芒刺制练而成,细如牛毛,发时无声,上有**草汁,被击中的人,虽不会致命,但要昏迷三个时辰才醒,可算是一种霸道而不阴毒的暗器。

她微微一声冷笑之后,四顾围上来的群雄一眼道:“奉劝各位,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幽冥秀才色迷迷的道:“姑娘要替这十指不全的小子顶缸,莫非是看上他长得……”

“呸!”

她恼羞成怒,一蓬雪白寒芒,应手而出。

幽冥秀才忙不迭的连挥折扇,将牛毛似的白芒悉数扫落地上,正想开口再逗她几句……

又是接连两蓬寒芒如雨点般射来,他故技重施,连挥折扇,但这次所发,先后劲道不同,散落如雨,先先后后,不绝如缕,只觉肩头一麻,立时昏倒,黑判急忙一伸手捞住。

白判轻哼一声,大笔一抡,笔影千重,疾点向雪山魔女全身各大要穴。

她哪里会放在心上,长剑信手一抡,轻轻的就把白判的笔封了回去,紧接着一招“万花献媚”,剑势如涛,剑尖颤起漫空银花,向白判罩去。

以白判的身手,竟至避无可避,封挡无从,骇极暴退,哧!的一声,一件白袍前襟,被划成两片,算是他闪退得快,同时雪山魔女也不想要他的命,否则当场就要被破腹开膛。

双方干耗了半晌,崆峒五子不愤她方才出口伤人,互使一个眼色,五只剑同时攻上,其余众人,呐喊一声,纷纷出手。

她格格娇笑一声,手中剑如长虹经天,天矫如龙,穿插在剑光掌影之中,惨号之声,此起彼落。

刹那之间,天愁地惨,全场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一声尖叫传自身后,她微一回顾,只见白判一笔荡开玄衣女的长剑,伸手抓向正在调息的怪手书生,电光石火之间,她连看都不看,抖手就是一蓬寒芒,白判应手而倒。

她杀机大起,右手剑一紧,左手不停射出寒芒。

凄绝人寰的惨嗥声,响成一片。

二十多个入场的高手,只剩下寥寥四五人,退身丈外,地下,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

她为了他而大开杀戒,不惜与黑白道双方为敌。

他怪手书生,不过是脱力而暂时昏厥,经过-阵调息之后,气机又缓缓复苏,但在群雄虎视,以他为目的物的境况中,他无法继续调息,恢复功力。

他缓缓睁开眼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白衣飘飘的雪山魔女,这时,她长剑拄地,背对着他。

然后他目光一扫地下的尸体和四周怒目而视的群雄,他知道雪山魔女在为他挡灾,若非是她,他刚才昏厥的时候,恐怕早已被杀,活不到现在了。

他受了他心中极不欢喜的人的恩惠。

最后,目光触及倒在他身前的白判,心中不由一怔,他知道他是死里逃生。一抬头,眼光正好和玄衣女关小倩相接,看她仗剑而立的模样,他意识到是什么一回事。

“姐姐,谢谢你的护持!”

“弟弟,你现在感觉得怎么样?”

“目前已无大碍,只是真力不济!”

“那你赶快调息吧!”

他用目一扫四外群雄,摇摇头苦笑了一声。_她也觉察到目前危机仍然紧迫,会意的一点头道:“弟弟,那位穿白衣的雪山……姑娘,多亏她全力抵挡,不然……唉!”

他心里不由升上了一丝歉意。

她为什么要帮助他?他不明白……

这时,雪山魔女忽然回头,四目相对,他心头一荡,她那眼睛似乎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使人无法抗拒。

不愧是一个尤物,但她的心肠……不然,为什么会被人称为魔女呢?

他向她感激的一笑,因为不管如何,人家总是有援手之德于他,岂可再以冷眼对人呢!

她心里甜蜜无比,他终究不再以冷眼相待。

夜幕已降。

星星在开始眨着鬼眼。

一弯上弦月,斜挂林梢。

这恬静的夜景,却为无边的杀气所淹没。

他回头看了正在疗伤的无极老人祖孙一眼,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想到那发怪啸的大漠驼叟,一股恨意立涌心头。

铁笛主人、隐形怪客、大漠驼叟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牵缠,而他已被牵入这场纠纷之中。

沉寂又是一场暴风雨的先兆。

突然四周群雄一阵鼓噪,纷纷逼进。

他摇晃着站起身形,不顾真力未复,恨在心里燃烧。

他恨透了这些贪婪卑鄙的人群,怒火烧得双目赤红,本来苍白的面孔,这时已罩上了一层紫晕,凄厉已极,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杀!杀!杀尽这些武林败类,江湖蠹虫。

他右手两指又在袖中弹动,左手缓缓按上铁笛。

五年前,他们追截他,为了要得到秘录的下落。

五年后,他们又聚众围杀,为了要抢夺秘录。

但玄天秘录,并不在他身上,安稳的存在古墓中。

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得到秘录,武林中将变成一种什么局面?血雨腥风,无法无天的局面。

“你们若再上前一步……”

雪山魔女一声娇斥,声音中含着一股冷森的杀气。

群雄果然应声止步,他们对她仍然畏若蛇蝎。

他闷哼一声,缓缓移步上前。

“弟弟,你……”玄衣女拉住他的衣袖。

他一摔挣脱,不顾而去。

群雄征了片刻之后,又欺身上步。

倏然白影晃处,银芒电起,雪山魔女已自出手。

他一咬牙,强聚回复了三成左右的真力,拔出铁笛,就手一抢,一溜乌光,在淡月疏星之下,夭矫而起,挟着刺耳惊魂的呜呜怪啸,狂风疾雨般挥去。

于是暴吼声,吆喝声,厉啸声,惨嗥声,夹着哧哧金刃破空声,呼轰劲风声,破空而起交织成一首悲壮凄凉恐怖的交响曲,震撼着四野。

肢体横飞,血雨飞射。

星月无光,大地也黯然失色。

玄衣女关小倩,也加入了战围。

无极老人正值运功紧要关头,已入忘我之境,头上冒着蒸蒸白气,对这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杀劫,泯然不觉。

公羊蕙兰不敢离开半步,手握短剑。紧咬香唇,杏目圆睁,注视着斗场。

目眩神摇,宛若置身一场狂风暴雨之中。

天在旋,地在转。声音渐弱,人影也不断减少。

半刻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微弱的星月之光,照着遍地积尸断体,血像一滩滩的黑水,一阵风过,血腥之味触鼻欲呕。

一条条的人影,狼狈的消失在蒙蒙的夜空中。

狂风骤雨过去了,留下一片恐怖的死寂。

怪手书生适才恢复的三成真力,又告消耗净尽,身形摇摇欲倒,只靠着一股倔强的脾气在支撑。

雪山魔女洁白的衣裙上,洒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粉面煞白,娇喘之声,丈外可闻。

玄衣女关小倩以剑尖拄地,支撑着身形,钦横发乱,摇摇晃晃的向他身旁靠近。

一声长叹声中,无极老人运功完毕,站起身形,向他们身前行去,公羊蕙兰这时才算放下一桩心事,紧跟着走过去。

公羊蕙兰疾走两步,上前拉着雪山魔女的手道:“姐姐!谢谢你出手相助!”

雪山魔女见她一脸诚挚娇憨之态,用手抚着她的如云秀发道:“这不算什么!”

她天真未泯,突然问道:“姐姐,我看你是一个好人,为什么人家要称你为魔女呢?这名字多难听!”

“唉!妹妹,江湖中风涛险恶,慢慢你就会知道!有时你必须要杀人,因为有些人该杀,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处处都是陷阱,如果你心软,寸步难行,否则只有随波逐流……”

“就是因为你杀人太多,所以才有这名号!”

她微一颔首。她不禁忖道,江湖中常常黑白不分,也许她是好人。

“晚辈雪山李玉兰参见前辈!”她轻轻挣脱公羊蕙兰的手,向无极老人裣衽为礼。

“李姑娘不必多礼!援手之德,老朽心感!”

无极老人说完之后,向摇摇欲倒心神不属的怪手书生走近,无限慈祥的道:“小友叫什么名字,与我那师弟魔笛摧心关任侠是什么关系?”

“晚辈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文字,与铁笛主人关前辈……”

“司徒文?中原双奇之一的玉面专诸司徒雷是……”

“那是先父!”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雪山魔女李玉兰不由一震,他就是名满武林的玉面专诸之子,他全家悉数遭害,不想他会逃出命来,虎父无犬子,难怪他如此不凡,心中爱意更浓。

“老前辈,我幼从母姓,也是姓关呢!只是我对于我的身世,一无所知,我妈也不肯告诉我!”玄衣女接口道。

无极老人哦了一声之后,急切的问怪手书生司徒文道:“你可知道老夫师弟关任侠是你什么人?”

他心头巨震,急道:“我?是我什么人?……”

蓦然一阵破空之声,倏受传来,眨眼间落下一条娇小人影,停身之后,一言不发,白光闪处,长剑出手,向司徒文劈去。

来者正是那父兄遭害,误认司徒文是凶手的霓裳仙子慕容婉!她闻讯赶来,已是曲终人散,想不到怪手书生司徒文还在当场,她一眼就认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容分说,举剑就刺。

“又是她……”公羊蕙兰愤然叫道。

话只说了一半,霓裳仙子又一声不吭的出手就刺。

司徒文此刻已无还手之力,即使有他也不会还手。

突然,白影闪处,雪山魔女已电射般挡在他的身前。

众人惊叫声中,霓裳仙子凌厉的一击,已被雪山魔女轻轻的封了回去。

她志切亲仇,一退之后,又挺剑刺去。

怪手书生怕误会越弄越深,叫了一声。“婉姐姐!”一伸手把雪山魔女推出去三四步远。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哧的一声,剑尖划过右臂,他闷哼一声,疾退数步,一只右袖,已被鲜血湿透。

雪山魔女任性已惯,武林中谁不怕她三分,她虽看出事有蹊跷,但这一口气却是吞不下。

“好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面前,还敢张狂!”娇喝声中,银芒一闪,直劈过去。

“姑娘不可!”无极老人极口一呼,扬掌劈出一股劲风,同时把两人的剑锋震了开去。

司徒文又急又气,加以右臂负创,一口真气再也提不住,翻身躺倒地上。

霓裳仙子当然知迎雪山魔女的厉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可顾不了这么多,一愕之后,剑出如风,又狠快绝伦的攻上。

无极老人电闪般欺身而上,一把扣住了霓裳仙子持剑的手腕,口中高叫,“姑娘听老夫一言!”

其余三个姑娘同时奔向倒地的司徒文。

但,毕竟是雪山魔女功高一筹,快逾疾电的超越二女,一俯身,挟起怪手书生司徒文,星飞电闪般射去,转眼之间,消失在星月茫茫之中。

二女不觉呆了。

霓裳仙子力挣不脱,急得涕泪交流。

“姑娘何以断定他是你杀父兄的仇人?”

“我赶回时,他正好在当场!”她无可奈何的道。

“依老夫看来,是你误会他了!”

“天下事哪有这么巧,他无缘无故到我家中做什么,先父隐居多年,早已和外人断绝了往来!”

“他口口声声称你为婉姐姐,交手时不还手,若以他的功力而论,早在第一次交手时对你下手了,不是老夫多嘴,姑娘你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她闻言一怔,细思前后情形,果然十分费人猜疑,但她成见已深,一时真不容易醒悟过来!

“狼子野心,谁知他另有什么诡谋!”

“他和姑娘你一样,身负血仇,而不知仇家为谁!”

公羊蕙兰与关小倩满面怒容的看着她,若不是碍着无极老人,她俩早就出手了,同时也恨她这一揽,让雪山魔女挟走了他,心中恨怒交迸,连连冷哼。

霓裳仙子不由怀疑的看着白发苍苍的无极老人。

“姑娘可知他是谁?”边说边松开扣住她的手。

“这个……”

“他就是中原双奇之一的玉面专诸司徒雷的后人司徒文,与姑娘可算是通家之好!”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点跳起来,一把抓住无极老人的手,连连摇动,惶急的道:

“老前辈这话当真?”

“哈哈,老夫这一大把年纪,难道你信不过我?”

她不由急得连连顿足,心中自责道:“我真该死,原来他就是文弟,怪不得他不住口的叫婉姐,而且面貌也好像很熟悉,我为什么就想不起!方才还出手伤了他。”一阵急痛攻心,长剑墓地入鞘,向无极老人一裣衽道:“请前辈恕后辈莽撞之罪!”含着两眶泪水,朝雪山魔女逝去的方向,闪电般追去,她发誓要找到和她一样命运的文弟。

且说怪手书生司徒文悠悠醒来,睁目一看,他竟置身在一个山洞之中,耀眼的阳光,从洞口射入。

一缕幽香,送入鼻端。

他惊奇的缓缓坐起身来,一扫四周,在他身前五尺之外,近洞口的地上,躺着一个白色窈窕身影,甜睡方酣,恍如一朵白海棠。

他不由一震,她不是雪山魔女李玉兰吗!

他想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试一运气,真力竟自恢复了少许,口中清香犹存,像是服过什么丹药,当他眼光触及臂上包扎的一方粉红罗帕时,他想起了一切的经过。

在与群雄惨烈的拚斗中,他几乎脱力而死,幸得雪山魔女慨施援手,方化险为夷,最后,他清楚的记得,他受了婉姐姐的一剑,以后就不省人事,可能是雪山魔女把它救来此处。

她一再示惠,不知用意如何?莫非她也想得到“玄天秘录”而用诱惑的手段……

他不愿实情是如此,否则他不但不感激她的出手相助之德,反而要恨她,比那些明目张胆抢夺的人更甚。

嘤咛一声,她一翻身坐起,睡眼惺忪,益显娇媚。

她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自己,粉面一红,展颜一笑。

“姑娘将在下挟持到这山洞之中,有何用意?”

她闻言之下,粉脸剧变,一缕幽怨,来自心的深处,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自己三番两次,舍死忘生的救他,不唯一个谢字都没有,反而说出这种话来。

眼眶一红,真想痛哭一场。

她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咬牙,冷笑一声道:“算是我李玉兰瞎了眼,错认了人,哼!天底下的男人……”她话还没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他见状不由心中大急,他觉得他不该怀疑她的用心,而说出那等话来,人家数番援手,岂不伤心欲死,而自己堂堂大丈夫男子汉,怎能存这种小人之心。

情急之下,也顾不到男女有别,蓦然伸出左手,一把捉住柔若无骨的玉手,连叫“姑娘!姑娘!……”

她正在气愤头上,用力一甩腕。

嘭的一声,把他直摔到丈外的洞壁之上,一声啊唷,反弹落地,脸色顿呈灰白。_他一来功力只恢复了一二成,再则根本料不到她会出重手对他,同时雪山魔女功力岂同小可,这一甩之力,一般武林高手也吃不下,所以轻易的被甩飞持去。

他知错在自己,毫不温怒,强忍痛楚,站了起来。

她并非有意下这重手,她忘了他功力未复,身体正在弱的时候,一甩腕之后,倏然惊觉,但已无及了。

她不由顿然止住身形,回转身来!

“姑娘请原谅在下刚才口不择言,援手之德,我司徒文谨记在心,将来必要报答!”

“我是无心的……”

“不!姑娘不必挂在心上,没有什么!”

“无极老人他们怎样了?还有那霓裳仙子婉姑娘?”

她不由秀眉一蹙,忖道:“到底他与这婉姑娘是什么纠葛,挨了她一剑,还如此念念不忘。”但瞬又恢复平静。

“婉姑娘被无极老人止住,我见你真元耗损过钜,如不及早调息,必然会受重大影响,所以乘你昏迷的时候,把你带到此地,我已经给你服了一粒‘雪莲实’,功能益气培元,你只调息上一日半日,必能回复如初!”

“姑娘大德,没齿不忘。”说完深深一揖。

她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空气顿时融洽起来。

“你是否允许我称你一声文弟?”说完粉脸一红,意似娇羞不胜,芳心噗噗跳个不住,她怕他说不……

“哪里的话,我也该称呼你兰姐才是!”

她不由芳心大悦,喜上眉梢。

“恕我多嘴,文弟与婉姑娘到底是什么一档子事?”

他摇头深深一声长叹之后,把桃花林中偶然发现中原双奇之一的桃源居士慕容刚父子主仆,遭人残害,凶手早已鸿飞冥冥,那时他正在屋中,适逢婉姑娘回家撞见,误会他是凶手的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啊!原来文弟是司徒前辈后人!”

“依我推测,我两家的惨案,很可能是出自一个仇家,而凶手的意思似乎是存心灭族!”他语音悲哽。

“对于仇家,文弟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五年前得遇蒙面怪客,曾应允待我艺成出道之时,告诉我仇家的姓名!”

“那蒙面怪客的行踪呢?”

“他只说会自己寻来,行踪我根本不知道,踏遍天涯,我也要寻到他,否则一家十余口将冤沉海底!”

“以你所知,令尊生前有没有提过什么厉害对头?”

“先父一生行快仗义,与人结怨当所不免,但我却未曾听过提及什么特殊仇家!”

“这事颇费猜疑,以中原双奇的武功,这行凶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为姐的当尽力为文弟探查。”

“文弟这里敬谢!”

“玄天秘录,武林瑰宝,文弟何以这般托大,落入江湖人的眼中,引起这么大的风浪?”

“哪里,我身边根本没有带什么秘录,我也不知道这消息由何而发生?唉!江湖风浪,实在险恶!”

“文弟,我看定是与你所持铁笛有关,这些事以后慢慢再谈,目前你赶快调息恢复功力要紧,我就权且充任护法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无限感激的朝她一笑,依言盘膝而坐,闭目垂帘,凝神内视,刹时之间,顿入忘我之境。

她静坐洞口,一心一意为个郎护法。

两个时辰之后,他头上冒出蒸蒸白气,如烟云缭绕,汗粒滚滚而下,俊面赤红如火,显然已到紧要关头。

她望着他,梨涡浅浅,自内心发出了微笑。

蓦然

远远传来一丝轻微的飞行破空之声,她芳心大急,调息运功,切忌于扰,否则将导致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以她的功力,当然不会惧怕,任你是三头六臂她也敢斗上一斗,但此时情况不同,万一不巧,岂不遗憾终生。

她一闪身,隐在洞外一块突兀的山石之后。

她心中暗暗祝祷,不要是冲着他而来。

风声飒然中,落下两条人影。

一个是枯瘦如柴的中年,满面阴鸷之色,另一个则是须眉皆白的赤面老者,一式的黑布长衫,胸前绣一只白蜈蚣,作飞扑之状,栩栩如生。

她不由心里大震受,来人竟是天毒门下。

天毒门偃旗息鼓近十年,最近忽然明目张胆的出现江湖,看来武林浩劫又将起了。

“咦!这十里地内,都搜遍了,难道这小子和那妞儿飞上天了不成!”那枯瘦中年咦了一声之后道。

“据手下弟兄传报,那头狐狸挟着那小子,入林之后,并未见离去!”那老者面现困惑之色。

“八成是那骚娘儿见小子生得漂亮,到什么隐秘之处,去**了。”中年男子说着咽了一口口水。

她肺都几乎气炸,若不是为了他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她早已出手了。

“喂!你看,那不是一个山洞吗?搜搜去!”老者道。

她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

“我看还是小心一点,那娘们儿手底下可真辣,若是真的在里面,敌暗我明……”

“哈哈!十年不出山,我看你冷面银豺要变成冷面银鼠了!”老者打了一个哈哈,讥讽的说。

那叫冷西银豺的中年人面上一红,分辩道:“凡事总以小心为上,走吧!”

两人缓缓向洞口欺去。

这时,她不现身也不行了,若让他们进入洞中,那还得了,听他们的口气,竟是专为怪手书生而来,他出道未久,怎会与天毒门结上梁子,她百思不解。

白影晃处,她已横剑站立洞口。

两人惊咦一声,齐齐止步。

“二位来此何事?”

“嘿嘿,明人不说暗话,为了怪手书生而来!”那老者冷笑一声,大刺刺的道。“两位谅来不是无名之辈,请亮出万儿来!”她面上故作镇静,内心焦灼不已,藉着说话,筹思对策,两人既是专为怪手书生而来,功力决非等闲,不问可知。

“嘻嘻!在下天毒门冷面银豺计魁”又一指那老者道:“这一位是本门赤面神然翁子都,姑娘你想必就是黑白道提起就头痛的女煞星雪山魔女了,幸会!幸会!”

“此地没有怪手书生,两位请吧!”

她面上已微微泛起杀机。

“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姑娘是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冷面银豺上前一步,冷冷的说,一双色迷迷的眼,骨碌碌的朝她全身上下打量,恨不能一口水把她吞下去,那丑态令人作三日呕。

这种事情,她可经验得多了,死在她手下的无数黑白道年青高手,哪一个不是垂涎她的美色而丧生。

她毫不为意的一笑,娇声道:“二位信不过我?”_“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我们进去一看,如果真的没有,马上就走。”赤面神然沉声道。

“里面有些不便,两位还是不要看吧!”

这洞口宽只一丈,而且是在一个斜坡上,她在洞口一站,两人根本看不到洞内的情况。

“这没有什么不便,我们只看上一看!”冷面银豺贼秃嘻嘻的一笑,伸长颈子,想看个究竟,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

“老夫看在雪山派掌门的面上,一再容忍,姑娘可得放尊重些,不然,老夫只好得罪了。”赤面神煞面色一沉,白须乱颤,面色赤红,显然已动了真火。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牵扯到门派上!”

“姑娘最好是不要太过固执,敬酒不吃吃罚酒,天下美男子多的是,何必……”

“放屁!你把姑娘当做什么人看待?”粉面一寒,杀机倏起,两眼直瞪着冷面银豺,似要射出火来。

“姑娘不要后悔!”赤面神煞逼进一步。

看情形,不出手是不行了,她惶然回顾了洞中的他一眼,只见他面色祥和,顶上白气也已收敛,芳心大喜,想不到他内功如此精湛,行功已快接近完毕。

她心中百转,如何能设法拖延一下时间,面色又转平和柔声道:“怪手书生出道不久,与二位有何恩怨?”

“老夫二人,奉命行事,无可奉告!”

“如此说来,两位是奉了夭毒掌门人天毒尊者的命令而来,但他与贵门也无从结怨呀!”

她故意拖延时间,希望他行功赶快完毕。

“老夫没有空与你闲磕牙,你到底让是不让开?”

“姑娘自信能挡得了我二人?”冷面银豺不屑的说。

“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赤面神煞暴喝一声,呼的斜斜向上劈出一掌,劲强力猛,势若奔雷,锐不可当,果然不愧神煞之名。

她此刻如果闪身避开,那掌风将直灌洞内,她闪电般的将剑交左手,功集右掌,蓦然拍出。

一声轰然巨响,赤面神煞吃了仰攻的亏,不由退了一步,而她虽占了由上攻下的便宜,仍被掌风震得连晃不止。

冷面银豺一错双掌,由侧方击出。劲势亦相当骇人,不亚于赤面神煞刚才劈出的一掌。

她略一定神,紧咬下唇,反手挥去。_

这一下,可就不同了,震得她向内连退三步。

赤面神煞乘机进身,直逼洞口。

她这一急,非同小可,剑文右手,刷刷刷!狠快绝伦的向赤面神煞一连攻出三剑,快得有如一剑。

赤面神然不由一窒,暗赞不愧魔女之名。

电光石火之间。冷面银豺又已攻到。

她不由顾此失彼,狼狈万状,又不敢离开洞口。

掌影如山,分进合击,劲势之强,无与伦比,她双目赤红,运集全身功劲,剑气如虹,左封右挡,左手不停的撒出“雪山神芒”,方才将对方的攻势止住。

但对方的功力,并非等闲,如果以一对一,胜败自不可预料,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她可有些捉襟见肘了,同时她还要分心顾及身后的怪手书生司徒文,越打越是不济。

只见冷面银豺单手向她一扬,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心中方自喊得一声不妙,登时胸头一窒,昏倒在地。

赤面神煞一闪身就向洞内窜去。

倏然

一股万钧力道,自洞内涌出,嘭的一声,赤面神煞的身形,直被震飞出去三丈之外,立脚不住,踉跄倒地。

冷面银豺不由大愕,疾飘身过去,扶起赤面神煞,并肩站立,注目洞口。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青衫书生,神采飘逸的现身洞口,右手隐在袖内,目射奇光。

原来当雪山魔女倒地的刹那,他正好运功完毕,只觉内力充盈,经脉畅通,功力竟比先时增进了不少,因他巧服“九品兰实”,一部分药力,还未行开,自经昨日一场拚死苦斗,反而助他把药力行开,经这半日调息,功力剧增,不由大喜过望。

方一睁眼,见雪山魔女科然倒下,心知来了强敌,身形刚一站起,一条人影,已迎面飞来。

他连看都不看,右手迎着来势,猛然一挥,把那飞来人影,直震出洞而去。他一闪身飘近雪山魔女身前,伸手一探鼻息,呼吸均匀,方始放下心来。

现身一看,发现三丈之外,站定了一老一中年,身着黑衫,胸前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蜈蚣,他可看不出端倪,那老者衣衫不整,面色不正,显然是方才被自己震飞出洞的人影。

那老者与那中年互相耳语一阵之后,齐向洞口迫来。

他们早已耳闻这少年的身手,所以面色十分沉凝。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他们逐渐移来的身影,毫不为意的蹲下身去,细察雪山魔女的伤势,一探经穴脉道,都很正常,他断定她是中毒。

他不慌不忙的隔衣飞指点遍周身三**穴,认穴之准,手法之奇,看得已经迫到丈外的二人,膛目咋舌。

“小子,她中了本门七日摄魂散,若无独门解药,七天就得魂归离恨天!”冷面银豺得意的说。

“你们是天毒门下?”他突然起立,怒声喝问。“既然知道,就不必再问!”

怪手书生沉声道:“在下承蒙贵门厚赐良多,愧无以报答!哈哈哈哈!……”说完,一阵哈哈狂笑,如老龙长吟,响遏九霄,震得四外林木急摇剧摆,落叶纷纷而下。

笑声突转凄厉,中含无限怨毒,刺耳如割。

以两人的功力修为,竟自抵挡不住,心施摇摇,血气微涌,不禁骇然变色,退了三步。

笑毕,俊目忽发奇光,如两道冷电般直射二人。

二人自心底泛上一丝寒意,付道:“这小子内功已有惊人火候,看来今天的事,十分辣手,恐怕又要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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