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务室内,弥漫着消毒水的刺激气味。
程黎贺半躺在病床上,左脸敷着带点血渍的纱布,血渍渗过纱布,浸染出零星点的殷红。
“怎么回事?伤口有点严重呐。”
校医打着灯观察程黎贺脸上的伤口。
程黎贺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在耳朵和脖颈处来回挠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嗫嚅了半天才开口:“嗐,就休息那会儿,我一时不留神,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说着,他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小。
总不能说他非酋属性又犯了,谁都不能怪,就怪他太倒霉!
校医看了看门口围着的几人和几只动物,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遛狗还是要注意安全哦。”
校医翻着医疗箱,从里面找来一袋冰袋递给程黎贺,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拿好,赶紧敷一敷,能让你好受一些。”
程黎贺接过冰袋,嘴角扯出一抹略带牵强的微笑,脸颊时不时抽搐,“谢谢老师。”
程黎贺将冰袋轻轻按住肿得老高,还在火辣辣疼的脸颊上。
冰袋的凉意透过肌肤直达心底。
起初是刺骨般的凉意,他没忍住直打哆嗦,不出片刻,那股灼烧般的痛感竟真地被压了下去,整个人都好受了些。
程黎贺双手抚着微红肿的脸颊,血渍渐渐渗透出纱布。
一个稍微不注意触摸到伤口,程黎贺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皱,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旁边的校医先拆开程黎贺脸颊上的纱布,随后用镊子夹着蘸了点生理盐水的棉球,轻轻擦拭着程黎贺脸上的伤口。
“忍着点啊。”
程黎贺点了点头。
棉球擦过,程黎贺牙齿紧咬下唇,左手紧攥着床沿,指节骨泛白,额头上的汗水渐渐滑落。
清理好伤口后,校医拿起碘伏,轻轻地涂抹在伤口周围,嘴里念叨着:“还要消消毒,以免伤口感染,飞盘上的细菌还是很多的,忍着点啊。”
程黎贺紧闭双眼,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时间没过多久就过去了。
“嗯,伤口处理好了,这段时间得注意安全呐。”
“谢谢老师。”
校医搁下手中的镊子,不经意间抬眸,目光扫向门口。
只见门口那儿人影憧憧,几个脑袋凑在一块,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若有若无地传进来。
校医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别在外面挤了,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听见校医的声音传到走廊,几人闻声而动,瞬间从门口挤了进来。
封意快步走上前,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询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程黎贺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摇摇头。
封意见状,急忙转身抱起他家的金毛儿子,大步走到程黎贺跟前,微微前倾身子,将金毛递给他,温声道:“摸一摸小狗,心情或许就会好一些。”
程黎贺的目光落在金毛身上,只见它乖巧地眨巴着圆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闪烁着灵动的光亮,那模样仿佛是在说,“快摸一摸我。”
程黎贺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
目光缓缓移向眼前那只毛绒绒的金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紧接着,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全身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程黎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个箭步跨到沙发另一端,“嗖”地坐下,离金毛远远的。
金毛见程黎贺一副抗拒的样子,一整只狗瞬间焉了下去,摇成拨浪鼓的尾巴无力地垂落在身后,它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封意摸摸金毛的脑袋,金毛舒服地眯着眼,在封意的裤腿边亲昵地蹭了蹭。
坐在角落的程黎贺看在眼里,不知怎的,竟觉得格外扎眼,他眉头紧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涩。
封意亲昵地闹着金毛的肚皮,金毛四仰八叉,一脸享受,嘴里时不时发出惬意的嗯哼声。
程黎贺只觉如坐针毡,仓促间他随便扯出个话题,只想感觉逃离这“刺眼”之地,“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课,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一步,去上课了。”
话音未落,程黎贺拔腿就跑,眨眼睛一溜烟地没有踪影,只留下些许扬起的尘土。
程黎贺脚步急切,背包随着奔跑在身侧一颤一颤的,差点撞上来不及躲闪的同学。
离医务室越来越远后,程黎贺放慢脚步,刚迈进教室门后,顾不上喘匀那几口粗气,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程黎贺双手盖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阵轻微却引人注意的议论声钻进他的耳朵。
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身,竖起耳朵细听。
后排几个同学正凑在一起,脑袋几乎要碰到一块儿,其中一个压低声音,“你们听说没,咱们专业新来个助教老师。”
另一个同学接话,“啊?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据说可严格了。”
“还有其他传闻……”
程黎贺还想再听,可惜铃声已经响起,几位说悄悄话的同学已经收了音。
老师迈进教室,将教案轻轻放在讲座上,目光扫过全场,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程黎贺也回过神,他抬起头,目光径直抬向讲桌上的老师,眼睛下意识地睁大,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惊讶。
是他!
余湘衡。
程黎贺真没想到余湘衡会在这做助教老师。
余湘衡微微扬起下巴,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先说明一下,原先的赵老师因为特殊原因,未来几个月是由我负责。”
余湘衡今天身着黑色衬衫长裤,挽起的袖子口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他面容白皙,透着几分书生气,双眼深邃有神。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镜框,余湘衡扶了扶镜框,很是严肃,“我先做下自我介绍,我是余湘衡。”
言罢,他从容转身,拿起粉笔,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弧线,一笔一划地将他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三个大字刚劲挺拔,横撇竖捺透着一股力道,字如其人。
余湘衡简单地交代在他课堂上的注意事项后,开始正式上课。
程黎贺的心思不在课上,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余湘衡的身上。
他的手随意搭在半张脸上,靠着墙昏昏欲睡,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程黎贺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思绪飘远,唇上似有若无的温热触感。
程黎贺另只手不自觉碰上自己的嘴唇,他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轻抿嘴唇。
他还记得温热的气息轻拂过他的脸颊。
唇瓣相接,起初只是简单的轻轻触碰,宛如羽毛落在他的心尖,羽毛轻扫着他的心脏。
而后那吻逐渐要将他撕裂开来,程黎贺的脸颊微红,红中透着点黄。
渐渐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这位同学。”
余湘衡轻咳一声,敲了敲程黎贺面前的桌台,“这位同学。”
“这位同学。”余湘衡目光紧紧锁住他,随后微微皱眉,轻声说:“你鼻子出血了,赶紧处理一下。”
听到余湘衡的声音时,程黎贺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余湘衡,近距离的接触,让他的脸颊不自觉透露出来点殷红。
就在这时,他只觉鼻腔深处还有另外一股温热涌出来,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几滴鼻血“嗒吧”一声落在课桌上。
周围同学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程黎贺下意识抬手一抹,满手的鲜血让他慌了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旁边的同学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扯出几张纸巾递给他,程黎贺仰起头,可鼻血却依旧止不住,反而流向喉咙,血腥味充斥着口腔,让他一阵干呕。
余湘衡见状蹙眉,扫过他的脸庞,“你去处理下,实在不行……先请个假,后续的课程之后再补回来。”
程黎贺急匆匆地道了声谢后,接过纸巾,攥在手里,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卫生间。
一进卫生间,他直奔洗手台前,双手撑在台边,微微俯身,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顿时被眼前的狼狈模样惊住了。
只见脸颊一侧高高肿起,那是先前被飞盘砸伤的地方,青紫肿透着血丝,此刻鼻血还在汩汩往外冒,和脸上的伤口混在一起,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乍一看,活脱脱像个刚被人揍了一顿的倒霉蛋。
他就这样出现在余湘衡的面前?太丑太狼狈!
程黎贺微微弯腰,用清水轻轻擦了擦出血口,火辣辣的鼻腔里的烧灼感顿时全无,感受到清水滑过的冰凉的舒服感。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看着镜子中略显狼狈的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暗自嘟囔:“可能这就是沉迷美色的代价吧。”
处理完血渍后,程黎贺并没有再回到教室,径直回到宿舍。
走廊灯光昏黄暗淡,程黎贺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很是沉重,鞋底像是被施了诅咒,与地面紧紧相贴,他一步步挪回宿舍。
推开门,只见地上堆满垃圾,桌面上摞着层层书本,东一堆西一堆的。
程黎贺嘴巴张得很大,呈现一个“O”字型,他暗自想着,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随后程黎贺关上门又推开门,床铺上更是惨不忍睹,被子被团成一团,一半耷拉在床沿,床单褶皱丛生,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程黎贺的目光扫向床铺,只见上面随意散落狗和猫的毛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窝突然一阵耸动,一只布偶猫“嗖”地一下窜了出来,在空中完美地划过一条弧线,精准无比地落在程黎贺的头发上。
那猫的爪子勾住程黎贺的发丝,小爪子还在不安分地扭动。
啊啊啊啊——
程黎贺头顶一沉,头皮被扯得生疼,他赶忙抬手拯救自己的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程黎贺试图把猫从他头上抱下来,可那猫赖着不走,一时之间,宿舍里更加乱上加乱。
程黎贺欲哭无泪,他真的真的要远离毛绒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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