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窗棂上,裙裾翻飞,苏辞纵身一跃,如轻盈的蝴蝶飘到了不远处的梧桐树上。
顾钦舜一个没防备,险些从口袋里滑出去,幸好指甲够利,紧紧地勾住裙角的线头,如同荡秋千一般,跟着苏辞栽了过去。
这点距离如果放在以前,他顶多觉得夸张,但不会惊慌,可是现在,身体缩小的同时,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庞然大物,一棵树便是一座森林,接近七米的距离足以要了他的命。
……等等,七米?!
反应过来后顾钦舜倒吸一口冷气,普通人跳不了这么远吧,这得是奥运冠军啊!
他开始怀疑苏辞穿女装当爱豆是不是太屈才了。
耳畔风声呼啸,顾钦舜紧张地抓紧苏辞的裙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掉下去,这棵树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呢。
苏辞背着他的身体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不会真的吊死他吧?
其实这个问题苏辞还真考虑过,不过跳到树上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并且发现这个做法极其愚蠢,植物人是没法把自己吊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现代的观念和大申朝似乎不一样。
大申朝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制,宠妾灭妻这种事千夫所指,是要被物理阉割的,但现代人作风混乱,有钱人包个二奶三奶好像也罪不至死。
更何况,顾钦舜到目前为止,有心无胆,什么也没做。
苏辞沉思起来。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滑到了地平线下,余晖映着晚霞,天空如烈焰般燃烧着。
他忽然就不那么愤怒了,把裹成木乃伊的顾总卸下来,扔到两条树杈之间,然后坐下来,盘腿欣赏美景。
算了算了,顾总都快没气了,就当是出来散个步。
医院位处郊区,视野十分开阔,树叶切割着光影,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他眼中,仿佛星辰在流转。顾钦舜自下而上仰望他,他那优美的下颔线显出了迷人的弧度……
……这他妈根本不是人吧?
既然自己都能附身到一只小刺猬身上,苏辞被别的动物附身也不是没有可能,顾钦舜偷偷摸摸地伸出爪子,捏了捏苏辞的胳膊。
……温热的,细腻的,像人,又不太像人,要说苏辞给他的感觉,或许更像草原上的猎豹,表面看起来可可爱爱,其实极其凶残。
顾钦舜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苏辞,或许根本就没懂过。这人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名字、一串没有意义的符号,可是现在,他摸到他,才知道他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
落日余晖很快散尽,苏辞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原路返回,可就在这时,一道汽车灯光射来,迷住了他的眼。
汽车缓缓在树下停住,车门打开,夏斐清钻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树上看。
苏辞:“…………”
非要计较的话,他这算不算抛尸现场?
夏斐清倒看不出多少震惊,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我不记得你要去演人猿泰山。”
“提前准备一下。”人猿泰山什么鬼,苏辞没听过,但他面不改色,半点不堕镇国将军一世威名,“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导演一定很欣慰。”夏斐清说回正题,“你在干什么?”
“你看到的这样。”
“哪样?”
苏辞:“……散步。”
夏斐清抽了抽嘴角:“带着昏迷不醒的顾总?”
“顾总都在床上躺一天了,我觉得应该要活动一下。”话音未落,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摇晃,顾总的身体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滑……了……下……去。
……下去。
……去。
砰!
顾钦舜:“吱——!!!”
摔死了摔死了!我他妈摔死了!——哦,还没有。
他冷静下来,身体裹着厚厚的被褥,地上又是松软的草坪,想来应该没事,最重要的是,他还活蹦乱跳的,肉身顶多受点伤。
他估计得不错,夏斐清把医生找来,检查了一番,发现顾总除了脸部擦伤之外,跟之前没有太大变化。
夏斐清总算松了口气,无奈地看向苏辞:“顾总散步,不是这样散的。”
居然不骂他,也没说不让他再接管顾家,苏辞在心里思忖,夏斐清这只老狐狸,道行藏得挺深啊。
夏斐清笑眯眯地:“植物人跟咱们不一样,来,我教你。”
“……?”
半个小时后,医院的病人集体冲出病房,挤在走廊上看奇观。
“卧槽,什么情况?”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把它拍下来,今年的普利策摄影奖就是我的啦哈哈!”
“666,都成植物人了还要出来溜,这么浪他老婆知道吗?”
“你懂什么,那个是顾氏的顾总,你爸爸就算躺下了也还是你爸爸!”
“跪了,有钱人的幸福让我嫉妒,而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散步道上,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护士”推着一张大床——没错,就是床——慢慢地走着。
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顾总裁,两侧分置着维持生命所需的基本仪器,线头拖了老长,数十个排插一直延伸到医院的大厅。床后还跟着四个铁塔似的保镖,负责帮忙理线头,推仪器。两名护工和一辆豪车在前面开路,遇到拍照的病友,还好心地上前制止。
诸位病友,尤其是坐轮椅的、拄拐杖的,妒忌得眼眶都红了,同人不同命,瞧瞧,有钱人连瘫痪都能瘫得与众不同!
毕竟是顾家的医院,应夏总要求,草坪广播响起了五月天的《起来》,统共就循环一句:“在末日来临之前,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苏辞:“…………”
太他妈尴尬了。
他算是知道夏斐清为什么不骂他了。
他试图讲道理:“音乐扰民,能关掉吗?”
夏斐清从豪车里伸出头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急,说不定顾总听着听着,就起来了呢。”
苏辞无言以对。
顾钦舜:我怀疑你们是想把我气醒。
绕着散步道走了差不多两圈,夏斐清才放过了苏辞,允许他把顾总抬回房间。
“饿坏了吧,来,吃东西。”
语气之欢快,表情之热切,单听他说话,苏辞几乎以为刚才那不算惩罚,而是一场欢天喜地的盛宴。
夏斐清特地从五星饭店打包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苏辞还真的饿了,连忙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起来。
味道虽然比不上大申朝的皇宫,但他后来出征边疆,经常饱一顿饿一顿,这样平淡的饭菜也能很快填补饥饿感。
夏斐清看他狼吞虎咽,还怔了一下,这家饭店这么好吃吗?……行吧,等到以后这人正式接管顾家,做得好,就把饭店的厨子挖过来。
看苏辞吃得差不多了,夏斐清才正色道:“我刚才去买饭,顺便接了护工过来,你不用守着了,一会顾家的保姆会送顾总的参汤过来,等她到了你就可以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先走。”
“不送。”苏辞巴不得他赶紧走,连头也没抬。
夏斐清推门出去,过了一会,又折回来,笑眯眯道:“对了,忘记提醒你,下次记得穿安全裤。”
“……”
“…………”
艹他妈,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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