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蓝岚,这名字是他爸找他们村有名的神棍起的。
那神棍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算命先生,村里接生婆前脚刚把娃拽出来,下一秒就送去神棍那取名字。
可以说整条村子里,所有孩子都难逃这人魔嘴。
听他爸说,那天他妈在医院顺产时,天现异像,四处的乌鸦都聚集在医院附近,乌云密布,却憋不出一滴雨,空有雷光四现。
他爸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觉得不吉利,于是几乎是刚亲了一口自己的宝贝老婆,就抱着襁褓中的他往村子里跑,请神棍给他取个名字。
那神棍大概是刚好患上了帕金森病,说话时磕磕巴巴的,问他爸:“你你你姓什神肾么?”
他爸说:“姓兰。”
那神棍眯着眼皱着眉,脑子似是不大清醒,囔囔自语:“兰兰兰”
却没想到他爸眼睛猛地一睁,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啪”的一声拍他屁股上,直呼:“好名字!”
于是他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定下来。
但这名字一点也没带来好运,兰蓝岚从小到大遇上的倒霉事都数不过来。
乌鸦嘴,抽卡永远大保底,春秋游前一天必发烧等等。甚至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娃娃机里成功抓到过娃娃,就因为这茬,他和女神约会的时候,都得绕着娃娃机走。
尽管如此,兰蓝岚还是感谢那神棍没有n l不分,好歹不是“难难难”。
兰蓝岚小时候体弱多病,小病小痛接二连三,爸妈恨不得将他含在嘴里,每天放学,只要回来稍微晚一点,家里人都得四处打灯笼找他。
好在他随着年纪增长,身体逐渐结实,爸妈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终于舍得让他出远门。一转眼,他就到了高中毕业的年纪。
送他去异地读大学那天,爸妈哭得稀里哗啦,一边抹眼泪一边塞满行李箱,生怕他在外面受委屈。
然而这下没人管着,兰蓝岚简直是脱缰的野马,整天在学校附近上蹿下跳,摸狗逗猫。
一眨眼就到了大三,兰蓝岚回头一看自己创新学分一分不涨。
而这学校毕业,创新学分竟然要求高达十分!
听一次讲座只加0.5分!且讲座结束还要写上1000字感想!!
他在写第三次1000字感想的时候终于受不了。
却在一筹莫展之际,从导员发的加分表里,猛地看到一条创业加5分的小字。
于是命运的齿轮就这么发生了变化。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准备材料,创了个皮包公司,主营人生发展规划咨询。
本来就是个为凑够创新学分才设立的空壳公司,却在某天被大四的学姐给找上门,让盖个实习章。兰蓝岚心想这有什么难的,十分爽快地盖了章,谁知道后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特别满意,他这边章一盖完,那边学长学姐们就给跑去学校要求发的小绿书广告帖里给他刷好评。
一段时间下来,竟然已经刷了上千条。
然而实习章这事显然也不能让学校知道,于是大家在小绿书里的用词一个比一个谨慎,描述暧昧模糊。
“好评!逆天改命。”
“谢谢兰老师救我狗命。”
“老师好牛,本来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谢谢老师的一些神秘力量让我重焕新生。感谢感恩”
“老师算得好准,聊过之后真的人生明了。”
但没过几个月,朋友又提醒他,这盖章的事犯法,保不准还会扣毕业证。吓得兰蓝岚火速金盆洗手,把来盖章的学姐学长们全部拒绝。
盖章的事是结束了,但托那条帖子的福,竟然有几个野生的路人真以为他这是个算命公司,来找兰蓝岚算命。
然而兰蓝岚哪会什么算命啊?自己都倒霉到没边。
为了皮包公司的事不暴露,一开始他还是铁着头皮找客人要了姓名和信息。
转头就一脸便秘地皱着眉,脸不红心不跳地喂给电脑,搜索相关资料。
然后张嘴就是一顿瞎编。
他虽然不会算命,但他有张乌鸦嘴。几乎说什么坏事,那客人转头就真的遇上什么坏事,灵验程度高达99%。
没想到客人十分满意,觉得兰蓝岚还真他x的是个大师!
一传十十传百,竟给公司进了笔营收的帐。
公司现在员工加上他一共有三个人。
他,哑巴学弟,生人勿扰学长。
另外两人的事以后再细说,因为现在生意上门了。
来人是个小说家,模样清秀安静,鼻梁上架着一副低调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瘦瘦小小的。
听说是绿江五星作者,写狗血小说多年,文章前期爱虐受,虐得飞起眼都不带眨,最后再来波大的追妻火葬场虐攻。
写了十多本,本本人气都十分高。
“您再说一次?您想咨询什么?”兰蓝岚有点懵,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我想给我笔下的...角色算命。”那小说家A发着抖,声音虚得像是几天没吃上口热饭。
“自从我写下这个角色之后,家里怪事不断。”
他咽了口唾沫,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
“甚至前几天,我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得知隔壁邻居突然死在家中。”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像是喃喃自语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
兰蓝岚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早已走神。
他这地方虽然被误以为是算命公司,但他心里清楚,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
来这的人各有烦恼与所求不假,可归根结底,无非是生活压力过大,精神绷得太紧,才产生的一种“最近很倒霉”,“是不是有脏东西在”的错觉。
他能做的,只是陪客人聊天,给客人一些正面的心理暗示而已。
算命?他不会。
抓鬼?他更不会。
但眼前这人,状态却十分不妙。
只见她脸色青灰,嘴唇苍白得近乎透明,眼框凹陷,眼圈深紫,那双眼白过多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感。她这模样,哪里像正常人?
但这样的人,又哪是自己三言两语可以打发走的?
兰蓝岚眼珠子转了转,又问:“您是一个人住吗?那些怪事,除了您,其他人知道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说家A听了兰蓝岚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对的......”
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手伸进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动作缓慢而僵硬,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人像是有记录东西的习惯,在兰蓝岚面前翻开了本子,一边翻页一边回忆起来。
“事情还得从两个月说起......”
正如上文所说,A是个专写古早狗血虐文的小说作者。虽说绿江现在大家都爱看小甜文,沙雕脑洞文,但A入行早,有稳定的读者基础,大家都好这口,故A也一直走这条路走到黑,写了十几本,从来没换过赛道。
古早狗血文讲究就是一口先虐后甜。这个中分支又颇多,渣攻贱受流,禁忌关系流,多灾多难受流等等...
不过,大部分受往往是美强惨的设定,而攻则通常有钱有势,却心智不够成熟。
总结下来,全文的关键字就是:
狗血,车,不可描述,虐,强制,火葬场......
然而前几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好多题材都不能写。
A就打算从现代**改写奇幻**,但换汤不换药,还是那熟悉的风味。
这怪事就是从这本奇幻**文开始的。
那天凌晨两点,A在书房里边码字边琢磨受的长相特点,刚写下“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胜过万千宝石,一头乌黑的卷发随意地落在胸前”。
A便觉得两眼发涩,家里的灯忽明忽暗闪烁起来。A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最近熬夜太多,眼睛出了问题。
于是她站起来,迈步去厕所,打算洗把脸清醒一下再继续。
她走到洗手池前,捧了一捧清水,低头搓了把脸。可抬起头的瞬间,却看到镜中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一个若明若暗的身影。
那身影...那张脸...正是她刚才写下的“蓝眼黑卷发”!
A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惨叫,猛地回过头去,可背后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似乎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A怕得心脏狂跳,手脚发软。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害怕自己真的是熬夜太多得了什么臆病,所以她几乎一个箭步冲去书房,command S保存完后,就火速上床闭眼睡觉。
没想到这却还只是一个开端。
接下来的每天,她每次一动笔开始码字,那人物形象越加丰富立体,他身边的怪事就越多。
比如,她走夜路回家,有一只黑猫不紧不慢跟了她一路。
又比如,开灯房间却没亮,抬头一看,整盏灯罩被密密麻麻的飞蛾遮得严严实实。
甚至,她泡澡时不小心睡着,醒来后发现浴缸里根本没有水,而是数百只正在她身上四处窜动的老鼠。
...
小说家A没有说完,因为情绪先一步失控。
她边痛苦落泪边回忆,说到最后语句零碎成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兰蓝岚听完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
遭了,遇上个神经病了。
难道写小说写到最后,大家都容易神智不清吗?
但不愧是写小说的,那些遭遇被她描绘得绘声绘色,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兰蓝岚都感觉背后一凉。
这事可不好办,兰蓝岚眯着眼,心里琢磨着办公室里现在就两员工,要是小说家A发起疯来,两人能架得住吗?
愣神间,小说家A却从崩溃中缓过神来。
她依然抱着头,明明脸是面向地板,但眼睛却怪异地往上挑,直勾勾地看向兰蓝岚,开口阴深深地道,“您如果能解决这事的话,我愿意付20w作为酬金。”
话音刚落,兰蓝岚原本已经伸向口袋掏手机打120的手忽然顿住了。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像是在快速思考什么。然而,仅仅一秒后,他抬起头看向情绪尚未平复的小说家A。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您这个事确实挺难办的。但是!”
“您的选择非常明智,您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专业团队,小绿书好评上千条。”
兰蓝岚说完,招了招手把蹲在一旁种了好久蘑菇的学弟喊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把桌上色素糖水换了,下楼去买三杯奶茶,我那杯半糖,走公司的帐。”
这边吩咐完,又切回笑容面向大客户A,“我让手下去准备些资料。”
“您这个事不一般,不是轻易能解决的。我想我们需要上门进一步的去研究。”
他吸着珍珠奶茶,又问了小说家A一些细节,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又使出浑身解数,才将那人哄得服服帖帖。
一小时后,小说家A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来时的崩溃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隐的希望。她的眼里闪着微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双手紧紧握着兰蓝岚递来的那张印有工作室广告的劣质纪念书签周边。
她嘴角勾着,重复着那句“谢谢兰老师,谢谢兰老师”,声音里带着感激和恭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兰蓝岚刚将小说家A送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累瘫在沙发上,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说家A是真疯假疯尚且不明,如果真是疯子,那他的20w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如果没疯呢?
20w呢,可不是小数目。
兰蓝岚鬼迷心窍,这就算真是个疯子也得要去会一会。
他这么想着,嗦着杯的珍珠,却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眼一看,就看到那哑巴学弟的目光,穿过层层杂物堆,盯在他身上。
兰蓝岚被看得一头雾水,却还未等他张嘴,就听到学弟开口道,
“你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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