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顺利完成后，按照医生的要求，牧落还得在医院里住院观察一周才能看情况拆线。这虽然是个微创手术，但伤口再小毕竟也是在头部动的刀子，各方面还是得多注意，任何轻微的感染或是血肿对一个病人来说都不容小觑。

因此这几天牧落的待遇简直堪比国宝，不仅两个妈妈轮流着来医院照顾，还不让那几个糙老爷们儿插手，坚决遵照医嘱行事，但凡牧落哼哼一声都得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他磕着碰着哪儿。

再加上恢复期内只能吃软食，两位操不完心的母亲又怕牧落吃得太单调会腻，每天就换着花样给他带好吃的营养粥来，为此王潇含甚至还专门借用了所住酒店的厨房，做了牧落最爱的酱油蛋羹装在保温桶里带去了病房。

然而刚开始牧落还算是能毫无顾忌地享受，久而久之他就受不了了。这太隆重了，其余的就算了，他真不至于连下床解个手都要让人搀，独自进厕所待个十分钟跟要了她们命似的。

可牧落又不敢当面提出来，于是只好趁着她们不在的时候悄悄把床栏放下来，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然而刚把脚套进拖鞋里，韩起就跟接收到了紧急信号似的，立马就从门口窜进来，手一伸就要去扶他。

见状牧落扬起几乎要挥出残影的手朝着韩起做出了一连串的驱赶动作，意思是要自己来。

他激动比划道： “你别架着我，我就解个小的！”

“那不行，我妈说了，要随时随地跟着，一会儿万一滑倒摔了后果不堪设想。”韩起一本正经道。

“......”牧落觑了他一眼，心道你能盼我点好不。

“你放心我又不看，又不是没看过。”韩起嘴角扬起，荤话说来就来，整个就一眼神清澈的变态。

牧落“嘶——”了一声，韩起却接着道：“要是你觉得难为情的话，我去护士站领个尿壶来，你在床上解决也行。

“.......”

“放心，被子一盖，没人知道。”

“.......”

牧落不禁瞥向旁边被子掀开一半的空床。

人隔壁八十多岁的老大爷做完手术第二天都能下地散步了，而他就开个小小的刀，上个厕所还要用尿壶，要脸不要了？

最终牧落也没能抵过韩起炉火纯青的死皮赖脸攻势，只能生无可恋地任由他搀着自己去了趟厕所，迅速解决了一下呼之欲出的三急。

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牧落的脸颊仍然烧得慌，韩起确实没有看他，但最近输的液太多，加上中午被安排着喝了整两碗鸡汤，以至于解决的过程，就变得十分漫长......

而一想到韩起还在背后全程听着，本该轻松的过程只剩让人抓狂的焦灼。

“耳朵那儿还疼吗？”这时韩起却突然开了口，并且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被纱布包裹着的地方示意。

牧落短暂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麻醉劲刚过那天晚上牧落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刀口疼得他睡不着，越去想还越疼，抓心挠肝的怎么躺都不舒坦，还得时刻小心睡姿不能压着那一侧。

牧落睡不好，韩起同样如此。

止疼药不能频繁使用，大多数时间需要牧落自己抗，只有实在觉得难受开始哼哼了韩起才能去找医生开药，在这期间为了让牧落好受点，韩起就会拉上帘子搂着他，一边给他暖输液的手背，一边啄吻他的脸颊以转移注意力。

用完药好不容易等牧落睡着了，韩起也不能放心躺回陪护床。牧落历来睡觉不老实，喜欢踹被子，睡相实在糟糕，所以韩起得看着，一是防止他受了凉感冒，二是得注意着不要让他毫无顾忌地翻身碰到伤口。

一晚上下来，韩起几乎没有合过眼。

因此看到牧落摇头，韩起不太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疼了？”

这倒问得牧落不怎么确定了，以为韩起又开始酝酿那些坏心思，可没想到再次摇头后韩起只是“噢”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

过了一会儿，牧落扯了扯韩起的衣摆。

韩起：“？”

牧落犹豫着比划道：“有时候也，疼的。”

说这话的时候牧落都不免心虚，再过两天都快拆线了，还能痛个什么劲？

良久的沉默后，韩起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最初的诧异转为惊喜，下一秒便不由分说从后面一把抱住身着毛绒睡衣正哼哧哼哧往床上爬的牧落，在他的嘴角狠狠地亲了一口。

“乖，老公亲亲就不痛了~~”

牧落：“哼。”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除了第一周过得比较艰难以外，剩下的时间对于牧落来说相对就滋润得多了。从头上一圈一圈的绷带取下，到顺利拆完了线，牧落就仿佛摘下了禁锢他已久的紧箍咒一般，整个人无事一身轻，顶着他那头一周没洗的油头直接蹦跶回了酒店。

很快，牧落做完手术的消息也传到了金冬和苏宁的耳朵里，这也归功于韩起那汹涌澎湃的炫耀欲，在医院没事干的时候十分钟一条朋友圈，连牧落独自完成了一次上厕所的壮举都要发一条。

苏宁是第一个发消息祝贺他的，简简单单的几行字透露出满满的开心，光是看着文字牧落仿佛都能想像到苏宁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蹦跶的样子，另外她还表示自己最近太忙了，等有空一定要提着俩烟熏猪耳朵来看望他，吃哪儿补哪儿。

牧落回复她：“你开心就好。”

而金冬的祝福更是来得干脆利落，直接就发了个666的红包给他，祝他以后也一切顺利。牧落没什么顾忌地便将其收入了囊中，回复了个“谢谢”，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就问他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抽个时间可以聚聚。

金冬回他：“快了快了，今年过年肯定回来。”

牧落：“好的呢。”

金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金冬总觉得收了钱的牧哥比平常打字时的语气软了不止一星半点。

最后一个送上祝福的是吴辰，他同样是发了个红包和一连串的庆贺。据牧落了解，吴辰毕业后选择做了明星经纪人，如今手底下带着的就是那个仅凭一部电影就一夜爆红的新生代演员。因此当吴辰问他还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时，牧落第一反应就是问他一句：“有机会能给我一张韩霄的亲笔签名吗？”

几乎是发出去的一瞬间，吴辰就回了话：“一定。”

————

预约给耳蜗开机的那天只有韩起陪着牧落。

工作的缘故，王潇含他们在b城待不了一个月，所以在出院后一家人陪着牧落休整了两天，又根据他的身体情况选择了一些不累人的景点逛了逛，剩下的时间便由杨茉莉带着他们一家去b城最知名的那几个地方玩，牧落和韩起则在酒店里休息。

还未进门前韩起牵起了牧落的手，有点凉，于是他又握得紧了些。

“要开机了，紧张吗？”韩起问道。

牧落诚恳地用两根手指比了约摸两厘米的距离：“有一点。”

“只有一点？”韩起反问。

“嗯。”

这次牧落没有犹豫，最困难的坎已经过去了，如今比起紧张，心里更多的应该是对已近在咫尺的热闹世界无限的期待。

进去后听力师拿出了属于牧落的一整套设备，随后详细地跟他们解释了每一个设备的使用方法和用处，包括设备以后如果出现问题的解决措施。至于牧落之后每个阶段的设备调试以及听觉和言语康复环节，等他们回去后只需要在本地预约相关门诊同样可以完成，可以说是十分方便。

戴上人工耳蜗后，听力师在电脑上开始了第一次调试。

起初仅仅是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却仍把有心理准备的牧落吓得一抖，韩起便悄声从后面靠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以示鼓励。

经过数分钟对正常敲击声循序渐进的适应后，听力师尝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

牧落默了片刻，才勉强从对方的口型上分辨出这是在叫自己名字。

“牧落...”他尝试着重复了一遍，然而这一开口又把自己吓一跳。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有一瞬间牧落甚至有点嫌弃这含糊又绵软的嗓音了。

“他这是...？”韩起有些疑惑。

“这是正常的，如果失聪太长时间，就会出现一个能听，但听不懂的情况，就跟我们第一次听见外语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言语系统重建的康复过程。没关系，平时慢慢练习就好了，这需要患者和家属的共同努力。”听力师宽解道。

这下韩起总算放心了。

——

如释重负地从医院里走出来，牧落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白色，他颇为惊喜地抬起头。

下雪了。

b城今年的这场初雪确实有点姗姗来迟，往年早在寒假前路上就铺上了一层雪白，今年连续降了一周的温都不见一点迹象，之前牧落还巴巴地对着窗户盼望了几日，谁知方才不去想了，这场雪又毫无预兆地降了下来。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摇而下，落在绿化带空荡荡的枝丫上，没多久就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风一过，一阵轻微的颤动后又悉数散落，给地面制造了一场小型暴雪。

牧落在c城从没见过正儿八经的下雪，即便下了，也跟雨似的，成不了型，积不成雪堆，只会惹得一身潮湿。

他伸出手接了一小团白色，粘在毛线手套上，没那么容易化，也让他得以看清楚上面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与其独一无二的花纹。

转过头时，韩起刚在医院门口买的烤红薯已经递到了他的嘴前。

路面有些湿滑，牧落捧着刚出炉的烤红薯一口一口咬着吃，溏心的蜜薯泥在嘴里胡乱滚了一圈，热气直往外冒，韩起怕他摔跤就挽着他胳膊走，两头都不耽误，并且时不时还用手捂一下他耳后的设备，防止街边过大的噪声惊吓到他。

雪越下越大，两人于是寻了个暖和的咖啡店，里面没几个客人，闲适安静，但韩起还是特意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脱下外套时牧落的脖子上还裹着生日时韩起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一条浅绿色的围巾，牧落一直戴到现在。如今这条围巾不仅有了情侣款，连手套都与其配套装备在两人的手上。

当然，这都是韩起用那个神奇的机器摇出来的杰作。

良久，研究了半天汤匙与咖啡杯碰撞发声实验的牧落终于尝试够了，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他比划道：“刚刚那么久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话。”

韩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点了点头，却依旧没开口。

“我闭上眼，你试着说点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听懂。”他又比划道。

刚能听到的牧落现在对任何声音都新奇，整个人就仿佛一只掉进糖果罐里的馋虫，什么都想试试。

牧落随后闭上了眼，与此同时韩起也调整姿势坐直了身子，伸出一只手缓缓贴在他的手背上，浅绿色的瞳孔里仅仅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其中的爱意几乎溢于言表。

第一句话，他柔声道：“牧落。”

牧落点点头，这次他听懂了，是韩起在叫自己名字。

“牧落。”他睁开眼睛清楚地复述道。

等他再次闭上眼，韩起紧接着说了第二句话：“我爱你。”

只是让他试试跟自己说话，尽整些肉麻的东西！

牧落笑锤了他胳膊一下，摇摇头表示不想复述。

“快点，你答应了的。”韩起故意用手语比划道。

啧

“我爱yi我爱yi！”牧落敷衍地复述完，又让他说点自己没听过的词汇，最好长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牧落，你y...j....给我吗？”

“嗯......？”

这句话有些长，牧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听懂他的意思，于是睁开了眼睛。

谁知韩起随后便握着他的手腕轻轻翻转，将一枚银白色的素戒放入了他的掌心中。大概是被主人攥了太久，戒指还是温热的。

牧落渐渐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你愿意嫁给我吗？”韩起重复着第三句话。

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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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落以后一定要幸福！！

初雪番外就到这里结束啦，可能大概不会再有其他番外了，但如果有读者想看婚礼或者其他的番外，我也是可以写的（真挚）

接下来开睡眠时差那一本，还在存文中，不要脸得来求个预收，拜托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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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初雪番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