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韩起是踩着上课铃进来的，手上还拿着一瓶刚买的冰可乐，回来的时候顺势就放在了牧落的桌子上。牧落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着给自己买水喝，正打算递还给他，只见韩起另一只手上也拿着一瓶冰可乐，打开后见牧落没喝，便作势要跟他干个瓶。

“......”

牧落只好拧开瓶盖喝了，韩起见他没跟自己碰瓶只是笑了笑，随后仰头灌了一大口下去。

要说在这种酷热环境下还是冰可乐最能解决问题，一口下去牧落堵在胸口的郁闷瞬间就消了个七七八八，这边韩起喝完将瓶子一盖上就解答了牧落之前的疑问。

“请你的，要不是我一时兴起要比赛，你也不会平白无故跑个二百米吧。”

牧落一时间也反驳不了他，他想说没有韩起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也总会有其他缺心眼站出来，但既然韩起都这么说了，他倒不如干脆就默认了，只是觉得这人的行为似乎总是这么出人意料，让他都不禁怀疑对方和刚刚那个笑到地上的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正当他以为这一页就这么简单揭过去了，看了他良久的韩起忽的又开口了：“你为什么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笑一个嘛，你看我都请你喝水了。”

“......”

什么意思，喝你的水还得卖个笑呗？

“你看我都输给你了。”

可能觉得还不够，韩起又加码道：“这两天我都没见你笑过，噢今天早会的时候笑过。”

牧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过这件事，便用口型说了个没有。

“嗯？”其实韩起起初是看懂了他在说什么的，只不过以为牧落有发声而自己没听到，便侧了些头想让他再说一遍。

但这简单的一个动作着实是把牧落惊出了一层冷汗，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这个口型不对，或者说自己刚刚无意中发出了奇怪的声调韩起才会这样，他试图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用声带，可越是慌，他便越是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一想到这个，牧落的耳根逐渐泛了红。

韩起很快意识到他在紧张，以为是自己说他偷笑了的这件事，心说怎么连这种事都还不好意思承认了，介于今天已经有了前科，于是便不再追问，摆摆手说了声算了。

然而韩起越是这样，牧落就越慌，什么叫算了？是因为自己的发音不标准所以就不打算再说了吗？

他怕韩起误会些什么，毕竟以往因为自己的发音让人误会的事并不是没有过，因此便扯了张纸条，写了几个字递给他：【我说的是没有】

“嗯，好。”韩起有些意外他竟然还要来个口头上和书面上的双重否定，但也一本正经点头，反正这时候附和就对了。

随后他又收到一条纸，韩起瞬间被他问得哭笑不得。

【那你为什么说算了？】

韩起的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半边脸饶有兴趣地问他：“那这件事不算了，我还要逼问你吗宝贝儿。”

见牧落还是不太明白，他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我只是觉得，你要是不想承认早会我站你后面的时候，你捂嘴偷笑了，那我就不问你了。”

事情是解释清楚了，而牧落的脸色也可以用一个精彩来形容，他错愕地盯了韩起半晌，忽然目光又转向了桌子上，韩起的那瓶水放在靠近课桌内侧的地方，没多久瓶身上的水汽便因为气温的升高而逐渐化成水珠延着瓶身滑落下来，很快就在瓶子下面形成了一小滩水洼，眼看着就快要顺着倾斜的课桌流淌到韩起岔开坐的大腿上了，实在看不下去的牧落才默默从桌肚里抽了张纸出来，直接盖在了那摊水上面。随后他又抽出张纸，将自己那瓶水包裹住，之后便转过头，再也没递纸条过来。

韩起在生物课老师转身写字的时候，余光看见牧落正用那瓶裹着纸巾的冰可乐贴在右侧脸颊上降着温。

——

高一没有晚自习，因此放学也放得早，牧落原本想去一趟书店买点有用的教材，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有问过苏宁要不要一起，但苏宁中午就和她闺蜜约好了放学要去逛家新开的化妆品店，问清楚后牧落打算一个人去。

然而那时候韩起也在场，原本他正在思考今晚买点什么菜回去做，耳畔便捕捉到了苏宁那句单方面的回答，抬头一看牧落正在跟苏宁用手比划着什么，便好奇问道：“他要去哪儿？”

苏宁顺便回他：“书店啊，怎么，你也要去？”

“啊..嗯是有点想买的。”

“买啥啊”

“书。”

“......”

韩起随便搪塞了一下她，得到了苏宁的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不和他一般见识。

韩起当没看到。

——

照理说牧落并不介意和人一起逛书店，但他现在挺介意和自己同桌逛的，有了下午的前车之鉴，他现在看到对方都觉得不太自在。

他并不擅长应付韩起这种热情过头的，要是对方是以前那些单纯对自己没素质的人，牧落大可以将其揍服，从此六根清净。

可面对韩起，他连气都生不起来，因为对方总能在自己即将爆发前示好，他怀疑韩起以前被欺负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么解决的。

然而进了书店的韩起却意外得安静，甚至都没有跟着他，自顾自地就循着头顶上的分类标识找需要的书去了，牧落这才得以松一口气，独自走去高中教材开始安心选自己的。

最终牧落左挑右选敲定了其中三本书，原本还有一本书是教英文拼读方式的，可他后来又转念一想即使自己想学，也没有人能帮自己验证发音到底对不对，于是便又将其放回了书架。

牧落将手里的几本参考书放在收银台上的时候韩起也走过来了，排在他后面，手中就捏着一本，那本书足有牧落选的三本书那么厚。

当他搁下的时候，牧落看到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字《中国手语完全图解》

牧落：“......”

韩起理直气壮说道：“咱俩毕竟也是同桌了，我觉得我有义务学习一点新语言，这样既有助于互相之间交流，更能促进同桌爱。”

牧落好像都能预见到以后这人用手语烦自己的样子了，正欲让他退回去，韩起又接道：“诶你别动，这是我自己要买的，没让你付钱。”

牧落猛地收回了手欠的爪子，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爱咋咋地。

当他才把那几本书整理好和收银票据一块儿塞进书包重新背起的时候，韩起那边就已经付了钱出来了，眼见是真买了。他一瞬间又想起了下午发生的那件尴尬的误会，耳根有点发烧。

韩起没把那本书装进自己包里，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就拆了封，随便翻了一页浏览，不到一分钟他又合上了，接着发自肺腑感叹道：“你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么多复杂的手势的，太厉害了吧。”

牧落心头一怔，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不置可否。

韩起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苏宁也是为了你去学的手语？”

牧落摇头，走路的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停下来，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给他看【她奶奶是聋哑人】

韩起：“哦。”“那你的唇语呢，谁教你的？”他顺带问道。

牧落起初想要拼写学校两个字，可刚刚抬手又愣了一下，之后韩起看到他输入了个【我妈】

韩起了然点头，随即也不再问了。

书也买了，牧落打算直接去车站，韩起紧随其后，直到拐过一条路口后老远能看到车站的位置了，牧落才掏出自己的公交卡，指了指几十米外的站牌，表示自己要搭公车。

韩起跟他挥手：“那你坐车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菜市场。”

这倒是意料之外，出于好奇心，牧落又掏出了手机，然后打字问他：【你晚上还要自己做饭？】

韩起：“对啊，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吧，每个月交了房租就不剩什么钱了，自己做饭还便宜。”

话音刚落，一个省吃俭用自立自强的形象出现在了牧落的脑子里，他对这样的人时常都会比其他人多一分好感，于是接着问道：【你会做饭？】

“嗯，初中跟着保...我爷爷学了点厨艺。”

韩起硬生生咽下了保姆两个字，无缝切换成了自己那个远在英国的爷爷。

听闻这个，牧落的兴趣也被挑起来了，虽然他自己也会做点吃的，但通常都没有人愿意吃。

“我今晚想尝试一下做玉子烧。”

牧落知道这个，是继王潇含做的蒸蛋后他第三喜欢的鸡蛋食品，第二名是无法撼动的煎鸡蛋。

韩起发现牧落的眼睛明显亮了，朝牧落笑道：“如果我今晚做成功了，明天就带一份来学校给你尝尝。”

盛情难却，牧落毫不犹豫答应了。

愉快说定后，两人在路口告了别，牧落独自走去站台等了几分钟便上了公车。

——

回家的时候晚饭已经摆上了餐桌，标准的三菜一汤，今天胡磊加班，王潇含做的晚饭，她这两天休假，趁着这机会大显了几次厨艺。

胡晋宇早于牧落回家一步，已然洗好手坐在了餐桌前，正打算吃，一看到牧落抬脚进门又放下了筷子，王潇含正将电饭煲搬上了桌，看到牧落回来了赶紧让他洗手吃饭。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王潇含没有特意去调小音量，有时候拿下午档的电视剧当背景音乐下饭也挺好的，牧落坐的那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画面，只不过这部国产电视剧没有字幕，他又懒得去特意读演员的唇语，演员口不对词的情况经常出现，久而久之他便总爱挑着其他语言的剧看，不用把注意力放在演员嘴上，心情都舒畅些。

胡晋宇已经过了看动画片的年龄，自从有了手机，他就仿佛和其绑定了一样，走哪儿带哪儿，连蹲个马桶都要趁此机会排一局。胡磊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他不要天天盯着那个手机屏幕看，然而根本管不住，晚上蒙在被子里都要玩。这两天开学，这小子兴许是又交了几个新朋友，一边吃饭还把手机摆在碗旁边，和人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王潇含原本想问问他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一看这架势估摸着也不用问了，便在牧落抬头的间隙问了他一句“和新同学还相处得好吧？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牧落先点头又摇头，随即将筷子收回来快速摆了一下手掌，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胸口摆了一个心形，动作只有一瞬，没做得很标准，但王潇含知道他让自己不用担心，顿时欣慰万分。

今晚轮到牧落洗碗，他倒是很快就吃完了，那边王潇含也在陆续把只剩油汤的盘子往厨房里搁，只剩那个还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吃的，牧落也没管他，自己先去了厨房洗现有的。

眼见着锅和碗都洗好放在旁边，就等着擦干水往柜子里收拾了，就见终于吃完饭的胡晋宇端着自己的碗筷过来了，左看右看发现就剩自己这一个脏碗，突然就有点没好意思往池子里搁，牧落看了他一眼，伸手便将碗拿了过来冲洗。而胡晋宇见状更不敢就这么坦然走掉，于是从旁边拿了张干净抹布过来，把洗干净还在滴水的碗一个个擦干摆进了碗柜里，做完这一切才看着牧落的眼色小心翼翼把抹布挂回原位，撒着拖鞋溜得飞快。

家务事做完，两个人便各自回了房间。牧落记得明天有一节英语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没忘，于是花了点时间修修改改写了篇英语的自我介绍出来，等检查了一遍没有语法错误后，才将其整段抄在了本子上。

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他刚好看到手机屏幕亮了，拿起来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宁已经把班里所有人拉进两个新的群，一个在□□一个在微信。微信群里还有个班主任的名字，应该是对方要求的，从季秋燕发布了一条学校公众号推送后群里便鸦雀无声。

而□□里便是只有班里同学的群，此时早已聊到了99＋，除了苏宁是群主外，管理员还添加了两个，一个是副班长，另一个苏宁将其给了牧落。

牧落一点开群就收到了一条群公告，让人将名片全改成自己本名，眼见自己的名片已经被苏宁顺手改了，牧落便关闭了公告提示，可紧接着又看到消息里还有三条艾特自己的，滑上去一看。

韩起：@牧落嗨！

韩起：@牧落好巧，你也在群里啊。

韩起：@牧落玉子烧太难做了！！

群主苏宁 已将韩起禁言十分钟

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