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家家户户都在为新的一年做准备，牧落他们便带着早已置办好的年货驱车回了乡下外婆家。

因知道他们要来，外婆早在几天前就和外公一起忙活了起来。不仅在院子外的门上挂上了红灯笼，贴好了新一年的对联和福字，还收拾出了家里一直空着的两间卧室，到时候让他们一家四口住。

做完这些后她还特地让老头子从后院里逮了两只鸡一只鸭，母鸡到时候就用来炖，公鸡和鸭子一个用来烧芋头，一个用来烧魔芋。

再次来这边，胡晋宇也终于不再显得局促，和外公外婆打了招呼后便自己溜达去后院捡菜叶喂鸡鸭玩了。而因为一月份的乡下比城里还要低个几度，几乎接近零，牧落便哪儿都不想去，只缩在羽绒服里，与大人们一同围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烤电暖炉。

当晚所有人都早早洗漱完回了房间，胡晋宇被安排在和牧落睡一间房，好在床比较大，两个小孩各盖一床被子仍有盈余，这多出来的盈余便被用来放牧落小时候就喜欢抱的一根长条抱枕。

原本牧落没想让外婆帮自己从压箱底的衣柜里找出来的，但外婆说他从小睡觉就不老实，手里不抱点什么东西不踏实，到时候再将他弟弟从床上踹下来。想到之前在韩起家抢人家枕头的尴尬事，这才让他老老实实将枕头抱回了屋。

好在到了冬天，厚重的棉被足够暖和，牧落的睡相便相对老实些，胡晋宇又是个一睡着了就不易被惊醒的，因此一晚上下来相安无事。

之所以都睡得早，便是因为第二天还要去赶集，很早就得起来。

要说在乡下过春节，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当日早晨的集市。四面八方赶来的村民天还没亮就会带着自家产的瓜果蔬菜赶来，为的都是在早已规划好的泥土地上占个风水宝地。有专属铺面的摊子则大多数都卖禽肉水产，其余的干货零食占一方，香肠腊肉占另一方，再加上一些卖零零散散的小东西的，到时候挤满整条街，年味十足。

大概是起得太早，从家里到集市的一路上牧落都显得精神不佳，羽绒服拉链被他拉到了最顶端，半张脸都掩在衣领里面，帽子也扣在脑袋上，半阖着眼走得吊儿郎当。

直到临近通往集市的那条大路，人气才愈渐增多。

到了里面便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刚进去牧落和胡晋宇的手上就各拿了一块油炸糕，被炸得金黄酥脆的糯米里面裹夹着红豆沙，一口下去又香又甜，因为是刚出锅的，直烫得牧落用牙叼着咬下来的那一块呼气。

将两个因为早起心气都不太顺的家伙用油炸食品安抚好了后，众人才艰难地挤进比肩接踵的人群，看情况采购需要的物品。

现场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但牧落听不到，他只知道这里人很多，得跟紧自己父母才行。

这是他第一次来赶春节的集，难免对不少东西都感到好奇，虽然拉着王潇含的手臂，但他的脚步仍是时不时停住，伸长了脖子去瞧街边那群人在围观什么。

原来是商家唾沫横飞地在吹嘘他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菜刀。

走了一段路，外婆迈着她那利索的腿脚走过来，给牧落和胡晋宇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百块钱，指了指周边卖糖果和点心的铺子，让他们想吃什么就买。两人愣了一下，随后一致看向了王潇含。

王潇含凑上去道：“哎哟妈，他俩包里有钱，要吃什么他们自己知道买，大过年的您也别惯着，您那钱就留着自己花吧。”

外婆执拗道：“我自己的钱我想给谁给谁，我就愿意给我俩孙子花，你别管！”

王潇含哭笑不得，只得让他俩收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集市上的流动摊位大多数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赚了今年最后一波钱，剩下的便是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过年。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没买多少东西，多是些杂七杂八的，新鲜蔬果家里都有，主要是来凑凑这过年的热闹。

而要说今天谁的收获最大，那必然是那两个大孩子。

当时看他俩都站在烟花店前死死盯着那些个花里胡哨的烟花棒挪不开步子，特别胡晋宇，对于他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小孩来说，能玩到这个的机会简直难得，看到了就舍不得走，高低得买包摔炮回去。

想着反正也过年，胡磊在征求王潇含的同意后，便大方掏出钱让他们随便选。

当然，除了那几个比脑袋还大的桶状烟花。

于是最后两人便各提了一大袋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颇为满足地回了家。

——

接近傍晚的饭点，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活着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锅碗瓢盆通通被占用得满满当当，炉灶上开着猛火，一边炖煮着鸡汤一边爆炒着腊肉。

宽敞的厨房里是久违的热闹。

牧落帮不上做饭上的忙，就先将摆盘好的凉菜一盘盘端出厨房，再把足量的碗筷搬上桌，给一会儿放热菜的地方腾出位置，放上隔热垫。

一切准备完毕，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厨房端出了各式各样的大菜，紧凑地摆了一大桌，只留中间一个空位，就等蒸锅上的鲈鱼蒸好上桌。

外公让王潇含去柜子里打了二两他自己泡的高度梅子酒，他和胡磊一人一杯。

菜还没上齐，老爷子就忍不住先抿了一口酒，酒一入喉辣得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等他回过味儿来便直称赞这酒泡得给劲，之前都不舍得喝，如今总算是挨到过年，有人来陪自己喝一杯了。

胡磊平时极少喝酒，有时候应酬喝点，回家都要遭受王潇含的白眼，而今天就纯属过年陪着喝让老爷子开心，对此他老婆没什么意见，只是小声嘱咐了一句让他适量。

伴随着蒸鱼一上桌，鸡鸭鱼肉齐全的年夜饭也就正式成型了。

牧落在动筷前抓紧时间用手机拍了一张整桌菜还完整时的照片，他没注意到当他焦急点着屏幕聚焦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动碗筷，眼里带笑坐着等他拍完。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夜晚的村子里通常都黑得透彻，唯独这一天，每家每户门口都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这顿年夜饭吃得热闹非凡，一家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电视里放着春晚，外面不时传来几声鞭炮声。

家里那只大黄狗跟成精了似的，每当在桌下讨到吃的就叼去电暖炉旁边，趴在地上一边啃骨头一边烤火，丝毫没亏待了自己。

酒过三巡，外公喝到了兴头上，往杯子里斟满第二杯的时候，他甚至将杯子递给牧落，让他抿一口试试。

王潇含赶忙制止道：“爸！小落还未成年，你让他喝什么酒啊。”

老爷子兴致勃勃道：“有什么不能喝的，这不四月份就成年了，大小伙子了喝一点没事儿。”

王潇含：“那也不行啊，有胡磊陪您喝呢，您跟他喝就行了。”

“那我用筷子沾点给他尝尝？”

“爸！”

“哎哟有什么嘛，小落小时候我不也这样给他尝过。”

说着，他便拿了根没用过的筷子沾了点酒伸到牧落面前。

牧落张嘴抿了一口，下一秒辣得他眉头紧皱。

老爷子乐得哈哈大笑，原本还想再让胡晋宇再尝一口，这一次王潇含说什么都不同意，只好“啧”了一声作罢。

——

年夜饭吃完，牧落瘫坐在沙发上，将自己拍的照片发进了群里。

没过多久，苏宁首先回复了他：【嘿嘿，我家也在吃。[图片]】

牧落点开一看，同样是满桌丰盛的菜肴，但从照片里的背景看来，显然她是在外面的餐厅里过的年，并且看起来人还不少。

牧落【在外面吃？】

苏宁【对，家里亲戚直接包了几桌年夜饭，趁今天就一起聚聚，省得明后天再各家跑。】

牧落【哦】

金冬【都在发吃的啊？诶嘿我也有[图片]】

苏宁【大过年的，全家桶？你认真的？】

金冬【怎么！你瞧不起全家桶？咱家没那么讲究，年夜饭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有烧烤呢！】

金冬【[图片][图片]】

苏宁【行了你赢了，馋烧烤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也在楼下烤点蔬菜算了。】

韩起【哟，挺热闹啊。@牧落蒸鱼看起来好好吃。】

苏宁【啧】

金冬【啧】

牧落【外公鱼塘里捞的，清淡，你应该会喜欢。】

韩起【喜欢喜欢，有机会我一定要尝尝。】

苏宁【只有牧落家的好吃是吧？你家今晚吃啥？】

韩起【[图片]火锅】

苏宁【行，还是鸳鸯锅，你和金冬简直卧龙凤雏。】

金冬【？全家桶惹着你啦？】

牧落【@韩起好】

群内突然诡异得安静了几分钟。

过了一会儿牧落又从外面提来自己今天买的那袋烟花爆竹，拍了一张发进群里。

金冬【卧槽！冲天炮！我也想玩！】

苏宁【羡慕住乡下的，这边禁烟花爆竹，不说偷着放了，连卖的都没有。】

韩起【没玩过这种，一会儿拍个视频吧，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金冬苏宁【土鳖。】

牧落没有回复，但过一会儿还真就往群里传了个视频。

视频中他一只手握着那根木筒，另一只手显然是在拿着手机拍摄，有点晃，能看出他在试图捕捉烟花从木筒中窜出然后在天空中炸开的样子。

但因为听不见声音，就老是在看到烟花窜出去后才抬起镜头跟随上去，等聚焦的时候烟花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因此视频前面基本没录到啥东西，就光听见啪啪的声音。

金冬【谁人在爆爆米花？】

可能牧落自己也知道拍得稀烂，过一会儿便又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这次他没再玩那种考验拍摄技术的东西，而是手持一根烟花棒，在空中画圈挥舞着，背景音还能听见王潇含扯着嗓子在吼：“胡晋宇把你那烟花拿远点！一会儿给你羽绒服烫个洞我看你穿啥！”

临近凌晨，兴许是感觉到了头顶不同寻常的亮光，牧落抬头，看到的是不远处天上一整片的烟火。一个接一个拖着光尾巴的烟花弹升上半空，紧接着便炸开来，绽放成流光溢彩的绚烂，照亮了整片天。

也照亮了牧落亮晶晶的双眼。

他兴奋地打开了群视频，将镜头对准天上，记录着一年一度这份难得的景色。

他在群里打字道：“看到了吗！”

发完便又将屏幕转回到视频界面。

他不需要他们回复，只是单纯想给他们看看漂亮的烟火。

韩起穿着一件大衣外套伫立在别墅院子里，静静看着头顶上每年过年都会为小区业主燃放的昂贵烟火。

原先都看腻了，可唯独今天不太一样。

他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上仍然握着手机，里面的画面是和自己眼前如出一辙的灿烂花火，不太一样的是手机那边还夹杂着一份兴奋急促的呼吸声。

群视频电话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另外两个兴许还在忙自己那边的事。

他将手机缓缓贴在耳边，轻笑着说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看到了，就像和你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起看一样，很漂亮。”

在一起后两人一起看花火。

牧落（看天）：花火真好看。

韩起（看旁边）：“老婆真好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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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