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韩起发现自己在门边偷看他谈话，小心翼翼挪回座位上后，牧落就再也没想过去八卦。

别人告白关他什么事，韩起答不答应又关他什么事，他就不该没事去看什么八卦，糟心不说，还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

一遣散走金冬，牧落便拿起笔继续做作业。奈何心情不顺畅，满脑子都是刚才韩起面对大美女时一本正经、游刃有余的样子，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舒坦。

亏他刚刚还说要罩着对方。

罩个棒槌。

没一会儿韩起踏着午休铃进了教室，之前在前门看热闹的已经三三两两回了座位，隔得太远，韩起和对方后面有意压低声音的话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知道那个女生最后还蛮开心地拍了拍韩起的肩膀才离开。

如果告白失败会这么开心？必不可能。

因而即使他们没听到后半段，却也全都心照不宣地当做韩起答应了，于是在韩起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个爱整活的男生打趣他：“本FFF团高级成员严厉谴责你这种弃班里三十九只单身狗不顾的行为，照理说放学得阿鲁巴伺候。”

包括金冬在内的其他几个男生同样附和道：“就是就是，阿鲁巴，必须阿鲁巴，这么早就有女朋友，太过分了。”

韩起哭笑不得：“什么我就有女朋友了，我没答应，想什么呢？”

此话一出，其他人顿觉没意思：“切————”

有人问他：“大美女你都拒绝，怎么想的，不怕人家把你挂贴吧通缉吗？”

“诶不对啊，那学姐为什么还那么高兴，你不会匡我们吧。”

韩起张嘴就来：“谈什么恋爱，老子说过，非学无以广才，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本人决心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将来做个才人。我还祝她高考取得好成绩呢，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众人：“.........”我看你像个人才。

成功打消了这群人继续八卦的念头，韩起在他们恨铁不成钢、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目光下回了座位。

然而不对劲，很不对劲。

韩起一坐回位置上就感觉到了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气氛。

牧落至始至终都没抬起过头，甚至在韩起落座时，还有意地往靠窗的那边挪了挪，草稿纸被他随手拨弄到面前，举手投足间都表明着他现在不乐意搭理人。

刚刚韩起进来的时候他只用余光瞟了一眼，班里的同学全都在起哄，看起来大概是答应了，毕竟金冬之前传达出来的信息就是这样的，再结合周围人的反应，听不见具体内容的牧落才会有此结论。

呵，答应得还挺迅速的，现在正巴不得跟全班炫耀一遍吧。

牧落心里憋着一团火无从发泄，即使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看到韩起在说着什么，连唇语都不想读了，索性埋头当看不到

眼不见心不烦。

——

怎么一回来人就不高兴了...韩起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是因为无意中被自己发现了偷看，所以现在不好意思面对了？

看就看嘛，还偷偷的，要不是担心牧落不喜欢，他巴不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刚刚那些在吴柔面前说的原原本本说给他看。

不过这样别扭的牧落也真可爱。

韩起欣欣然想着，紧接着笑脸盈盈地凑上去，在奋笔疾书的牧落旁边左晃右晃，尝试引起他的注意。

牧落忍无可忍地停下笔，抬头瞪了他一眼。

韩起独自开朗：“你终于理我啦，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无视我呢。”

牧落用眼神告诉他有屁快放。

“好凶哦，怎么生气了呢？有什么不舒坦的，跟我形容一下，让同桌帮你纾解纾解怎么样？”

韩起嬉皮笑脸地靠过来，本意是想试探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然而在牧落看来，这和贴脸嘲讽没什么两样。

纾解个屁！老子宁愿靠做物理作业来纾解也不打算靠你！

牧落用力戳在草稿本上的笔逐渐晕染出了一小团油墨，但他不在乎，他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

难道说脱单了还不够，还要在自己面前来现个眼，以证明之前的好意都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样看来，真正曲解用意，自作多情的其实是自己，想当然的以为韩起对自己好是因为喜欢。

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同情。

牧落很久都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无法用说的方式完整表达想法，话到嘴边来回辗转了数次，手指将手中的笔攥紧又松开。

最后却只剩缄默。

这怎么说，是不是因为自己是残疾人，才处处都照顾着自己？那束花是不是纯粹的巧合？亲手织围巾也是因为自己送了一块亲手缝的钥匙扣？

倔强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注定使他在面对和自己的残疾有关的事情时，不愿意坦诚表达真实想法。

牧落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将笔从晕开的地方抬起，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韩起的目光缓缓停留在牧落拿开笔的地方，厚实的一叠草稿本硬是被其用笔尖戳穿了好几层，一个黑色凹痕残留在上面，十分明显。

韩起隐约觉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周五由于班主任要开会，午休便改为了自习。上午课程布置的所有作业牧落已经写完了，除了物理。

有好几道题他都不会，上课的时候他就没看懂，如今看到同类型的题也一样无从下手。

以往他还可以直截了当地问韩起，现在他宁愿空着。

没有别的事情做，连电视剧都没心思看，牧落干脆将双臂往课桌上一搁，脸往上一埋。

罢了，不如闷头睡觉。

牧落那边刚一趴下，韩起就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笔，盯着他的后脑勺陷入了沉思。

暂且不提午休时间从没睡过觉的牧落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打算睡觉了，光是牧落紧抿着的嘴唇，侧开脸时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抹失落，和有意与他保持距离的行为，就足矣让韩起心中警铃大作。

他首先转身对身后正在玩手机的罗猿问道：“你今天中午惹他了吗？”

罗猿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牧落又看了一眼他，没好气道：“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招惹他？”

韩起听罢便转了回去。

没有其他人招惹他，那问题就出在自己了。

如果只是因为偷看被发现，他不可能那么生气，问题极有可能就是出在自己和吴柔的聊天上。

可他并没有跟吴柔过多地谈论牧落。事到如今，韩起仍然迟钝地以为牧落是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语而生气，至于因为有人向自己告白而吃醋。

他压根都没往那方面想。

——

临近午休结束，金冬从前排溜达到教室后面，准备出去上个厕所。

经过韩起时看到他旁边还在蒙头睡觉的牧落，似乎想起了什么，靠近韩起悄悄问道：“牧哥生气啦？”

韩起挑起半边眉，质问他：“你怎么知道？”

金冬掩着嘴心虚道：“你刚刚出去的时候，牧哥不是在后门偷看嘛，他问我你们在说什么...”

韩起顿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将脚往走廊上一放，挡着金冬的去路继续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金冬跟他赔笑：“我贴在门上听，就只听到零星几个词，就跟牧哥说你也喜欢对方，答应告白了什么什么的.....谁知牧哥知道后笑了一下，回座位就不理人了。”

好家伙，原来是你小子造的孽。

韩起气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揍他一顿还是先将牧落叫起来解释清楚。

金冬还跟他嬉皮笑脸：“我就听到你说答应，然后那个学姐说要回去跟其他姐妹说，我就以为.....”

韩起额头爆出了根青筋，他捏了捏眉心打断道：“前面的不字被你吃了是不是，我就说了几句话你就乱传了封圣旨下去，耳背就去医院挂个号，别耽误了治疗。”

金冬还理直气壮：“我哪知道你没答应啊！我哪儿知道牧哥会生气啊！不过也是，说好的咱哥仨手牵手，谁先脱单谁是狗，牧哥生气也合理。”

“合理个屁，上你的厕所去。”韩起懒得跟缺心眼儿置气。

“诶好嘞。”金冬说走就走。

韩起缓缓吐出一口气，却猛然想起刚刚金冬所说的话。

如果说牧落真是误以为自己答应了告白而生气的话。

韩起难以置信地看向牧落的背影。

岂不正是说明他在，吃醋。

刚刚忙着生气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这会儿冷静下来了，韩起才惊觉之前牧落的种种表现有多像吃醋闹别扭。

一股暖流从他的心底汨汨地冒了出来，他将牧落不经意做出的那些小动作细细琢磨了数遍。

每一遍都让他无比喜悦，内心比吃了蜜糖还甜。

牧落是喜欢自己的，正因为喜欢，才会失落；正因为喜欢，才会别扭得什么都不愿意跟自己表达，用后脑勺无声抗议着。

他拼命压抑着呼之欲出的雀跃，将手搭在牧落的背上轻轻晃了晃。

没有反应。

见状他又小心翼翼抚了抚牧落后脑勺柔软的头发，仍旧没有反应。

“咦？真睡着啦？”韩起自言自语着，紧接着缓缓挪向牧落的侧脸，用鼻尖在他冰凉的耳根上蹭了个来回。

这次牧落总算是有了反应，却仍旧没有抬起头，只是用力缩了缩脖子，用胳膊将整个耳朵压在了其中，不让他碰。

韩起抿着的嘴缓缓弯出了一个弧度。

见牧落还是不肯起来，他干脆大胆地伸出胳膊将其环住，凑上去变本加厉地用鼻尖往牧落的胳膊弯里拱，并且仗着对方听不到，还说着一些流氓话：“还不起来啊，要上课了，反正没人看到，再不起来我亲你了啊。”

最后一排坐着的罗猿和黄鸿飞：“......”他是不是当咱俩是空气。

金冬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韩起还在坚持不懈地用脸跟牧落贴贴，此时他的话术已然换了个主题。

“真生气啦？我错了好不好，小落哥哥~~~你抬头看看我嘛~”

金冬见状也凑过去撑在韩起的桌上，夹起嗓子娇声娇气地喊道：“小落哥哥~~~~~你也起来看看人家嘛~~~”

韩起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当即想给他一脚。

“离他远点，离我远点。我都还没跟你算账...”韩起冷冷威胁他道。

“好嘞哥，走了哥。”金冬独自开朗，不等韩起说完，就迈着小碎步快速溜回了座位。

在韩起持续的死皮赖脸攻势下，牧落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此时他的耳根不知是被压的还是气的，涨得通红。韩起温热的呼吸仿佛还残余在他的耳边，痒得他发慌。

他其实一直没睡着，只是不乐意搭理罢了，谁知道这个人还死缠烂打，硬是把他给拱起来了。

韩起往他那边挪一点板凳，牧落就往窗边退一点，韩起试图给他拨弄一下贴在额间的刘海，也被他无情地拍开。韩起假装被他打痛了，捂着手酝酿情绪假哭，然而抬头的时候牧落仍然面无表情盯着他，眼神里满满的不耐烦，就看他还能作什么妖。

嘤，生气就不吃这一套了...

韩起深知他现在肯定哪儿哪儿都不舒坦，小猫炸毛的时候不能碰，一碰就挠人。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种方式。

“我没有答应对方，当时我明确拒绝了她，之所以她要告诉其他人，是因为我让她跟其他人说不用再来了，对于她们我的答案也始终只有这一个。”韩起直视着他浅褐色的双眼，坦诚地说道。

牧落的目光微闪，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老实说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一起来韩起就分手了。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但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仅仅是知道他们没在一起就消气，不光会显得自己好打发，还会暴露自己因为误会而闹别扭的事实。

因此他依旧没给韩起好脸色看。

而这些都被韩起看在眼里。

明明心里都欢喜地脚下悄悄踢凳子了，脸上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可爱。

这时候说这些不太合时宜，于是韩起戳了戳他的手，轻笑着说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放学的时候，我给你说清楚好不好？”

牧落犹豫了许久，最终跟他点了点头。

哄老婆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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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