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有什么亮了起来，并发出吵闹的声音。过了一会，房间传来有乒呤乓啷有玻璃瓶翻滚，有凳子摔倒，有糖罐掉地上的杂音

“喂…是谁…”不知是谁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也不知说了什么，房间除了电话上的光，还是漆黑一片

“嗯…我知道了…”电话光暗了下去，就像掉进了黑洞一样，连光都看不见了。很久很久，房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啪，灯开了

他步伐不稳扶着墙壁走向洗手间，接着是水龙头流水的声音，镜子里，水流过他带血丝的眼睛和黑眼圈，然后在下巴的胡渣汇聚，黄白色的墙壁看着比他都健康

吐完后他走进浴室关上门，热水从高处浇了下来，玻璃上很快染起白雾，从里面看不清外面，从外面看不清里面

吹干好到肩长的头发，他穿上一件毛衣，从包里拿出瓶瓶罐罐放在柜子上，然后带着包打算出门，但是他砰的一声又被酒瓶绊倒摔到了地上

又回到了洗手台，他揉了揉刚刚摔到的额头，淡红色的印记在周围的皮肤显着突兀，很快被刘海遮住了。他不知注意到了什么，找出一副厚重的黑色镜框带上，穿好鞋就出门了

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飞机快要降落了，空姐过来拍了拍他

“先生，要下飞机了，先生醒醒”

“嗯…好的谢谢…”他感觉飞机摇摇晃晃的，晃得他头疼。是要坠机了吗，自己会怎么样，会一头撞到前面再被人群碾压吗，还是被飞机甩飞出去摔在地上。飞机晃了一下，他磕到了桌子上，他扶着额头慢慢清晰了起来，他在包里翻了半天，却找不到任何瓶子，他好像把糖放柜子上了

他从庞大的机场出来，坐上了一辆小小的出租车。就在飞机上，那位叫醒他的空姐看出了他的异常，递给他了几颗糖

他父母死了，就在昨天前宣布抢救无效。今天他接到弟弟的电话才知道。难过吗？他不知道，伤心吗？他也不知道，他就这样看着装着父母的躯体的箱子被抬走，被埋在深坑了，盖上土草坪又恢复成了平摊的模样

弟弟在墓碑前撕心裂肺的声音充斥在他耳朵里，许多他不认识的人们蹲在弟弟旁边安慰他，他也要过去安慰他吗…他不知道他盯着墓碑发呆，一个墓碑在他眼里产生了重影，慢慢分裂成两个，他连忙吞下最后一颗糖然后跑到了屋子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但是在门口被一位青年拦了下来

脸上传来了炽热的疼痛，青年的眼角还流着刚才的悲痛

“江柳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要回去？如果只是平时你想干嘛干嘛！今天可是爸妈的葬礼！”

“我一直都知道的！爸爸妈妈到现在还会给你寄生活费！你明明已经是个二十七的成年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冷漠这么无情这么自私！”

“在你眼里爸妈是什么！你的提款机吗？

“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江柳不想争论，他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江乐的话，江乐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冷漠又自私的人，父母对他来说是什么，他不知道

“江乐！别说了，快过来有人找你”一位年轻的女性从外面的门走了进来

弟弟叫了声莉姐后就出去了。江柳便知道了眼前的人是母亲的朋友

“阿姨好”

“不要太见意江乐的话，这孩子只是一时”

“没事的阿姨，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母亲的朋友走过来，递给了江柳一张纸，江柳接过纸，上面写着“盘锦红海滩”旁白还画了个框框

“这是你母亲后天打算去的地方…”

“几天前她还在和我讨论要准备什么去那里玩，难得的假期却发生了这种事…”

江柳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递过一张纸

“一直以来都没见过你呢，常常听你妈妈说起你，说你长得比你弟弟还帅，说你是个很礼貌很听话的孩子”

“这样吗……”

“但是你和你妈妈给我看得照片不一样啊，这是你大学的照片吧，没你现在这么憔悴，头发也不剪，刘海把眼睛都遮住了，胡子也不剃”

“……阿姨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回去了…”

“等等，虽然阿姨只是外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替你妈妈去她想去的这个地方”母亲的朋友从包里拿出一台相机“这是你妈妈买的打算去那拍照的相机”

江柳愣住了，他看向那台相机“为什么是我，江乐更适合吧”

“江乐他还在上学啊，出去走走吧，你看起来更需要出去走走”

“我会考虑考虑的…”江柳接过相机，背着包离开了葬礼

回到酒店，江柳躺在床上盯着这个相机和纸条看，手机响了

“喂”

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我吃了，嗯，也吃了，是真的，我有点困早上起太早了…挂了…”

对面传来一串嘈杂的声音但是江柳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他回到住所，保洁已经把他房子整理干净了

他拿出冰箱里的酒，和往常一样

几天后，医院里

“你真的有在吃吗？！再这样下去你就给我住院算了！”

“有吃的，真的医生”

“这里，这里，这些数值和你一个月前有什么区别吗？还有这里甚至下跌了？！！”

“靠，我待会就给你申请住院，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路边的”

“不，没这么夸张的医生…”

“那你还记得你最初是怎么来这医院吗”

“但是我现在还好好的…“

“你啊！待会再去趟精神科吧，服了我要去接待其他病人了，快把这杯水喝了别死我这了！”

“医生”江柳喝下水，在门口停下脚步“我近期可能不会来医院了”

“我打算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