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前，他们并未见面。直到八台大轿将她领进门，夜里洞房花烛，他揭开头巾，转身就走。

新娘很漂亮，只是左眼无神。

他是个手艺人，常常外出干活，十天半月不回家，每次一进门，他首先便是开骂"饭怎么还没做好！""家里这么脏怎么还没打扫！""猪都饿瘦了你一天在家是在干嘛！""什么都不做养你在家吃白食吗！"

其实家里纤尘不染，饭菜早就上桌，所有一切都井井有条，他总是挑茬儿。

出门的时候，她站在门口送，他冷哼一声:"丑八怪。"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再抬眼，他已经走了很远。

农忙时节，他故意不回家，宿在别人家。她一个人实在累得不行，小儿子看不下去，就去帮忙。邻里也抽不开身，便好心叫他后来帮忙，他回到家，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要是累着我儿子，跟你没完！"

她六十岁生日那天，在厨房忙活很久，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儿女们请她上坐，他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扔:"谁让你挨着我坐的？！"她终是含了泪，等到席尽，她在厨房刷碗。他还在叫骂不停，八个儿女，都在劝慰父亲，她一个人，泪水滴在碗里，浑浊又清脆。

她给自己穿好了新衣服，安安静静睡在床上。终于有媳妇来安慰她，她笑着摇了摇头。

有人尖声大喊着:"妈妈喝了农药！"

原本还在叫嚣着打她的他，一下子软了身体，跌坐在地，这次没人扶他。

二十年后，他朝我炫耀:"我对你奶奶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