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冉眼里,心理学是一门挺鸡肋的学科。
它具备很强的实用性,却在国内没有广泛的就业市场。即便她不必操心这个问题,但架不住周围人个个都在埋怨后悔选了该学科。
冉冉倒是不后悔,她能在这里遇见归要,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
一段好的关系千金难买,这是冉冉根深蒂固的观念。
所以她对归要的爱,可以说是绝对死心塌地。她发誓,这世间没有人能比她更爱要要宝贝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孟聿峥。
那混球居然真的看上了她家要要?!
那次张铭阳来同她八卦,笑嘻嘻地说咱们家峥哥看上你那室友了,妹妹可要小心了,峥哥不是个省油的灯。
冉冉不乐意了:“前段时间不是说喜欢樊小雨么?这么快又换新口味,渣男!”
张铭阳也没想到外面传成这样,挠了挠头:“嗐,那帮人瞎扯,别理。人不这样,没见他动过真格,这次认真的。”
传得有鼻子有眼,竟然是谣言。
这事儿有意思,冉冉当即就琢磨出个大概——要成。
冉冉是个容易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姑娘,她的世界有许多精彩的东西,就比如看别人谈恋爱。
尤其是姑娘提起情郎时脸红害羞,不经世事的模样。而这种事情放在归要身上,又是另外一番风味。
电影院内,她抓着归要的手想同她一并坐下,谁知转头便被张铭阳扯去了一边。
“有眼力劲儿没?看不出人追姑娘呢?”张铭阳说着便将她扯到另一边坐下,“这电影你就跟着哥哥看吧,便宜你了。”
冉冉瞪他一眼。
那场电影演了什么她其实没印象,冉冉害怕归要被占便宜,也好奇归要有没有被占便宜,伸着脖子遥望远方,那痴痴巴望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张铭阳直乐。
“白冉冉,这么喜欢看人家谈恋爱呐?”
冉冉翻他一个白眼:“我家要要宝贝儿情感单纯,哪儿是你们这群人的对手?”
这话张铭阳不乐意听,来了劲儿:“大人冤枉,咱这一身清白可不兴乱的,会被家父家母凌迟的。”
从小受到熏染的人连玩笑都是戏剧的腔调。
冉冉压着声儿笑起来。
张铭阳闲闲地靠在座里,歪了半边身子,曲着手臂半撑在二人之间的扶手上,冉冉只一偏头,就能撞进他轻柔淡笑的眼睛。
冉冉发现这个问题后坐姿霎时僵硬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仿佛就连呼吸也开始交错。
她心头上莫名一紧,假意挠痒,直起身,浮起的笑容也有几分假。
电影中的演员在她耳畔陈词着念白。
头顶上有暖风吹过,身后某人看破了她的局促,轻笑一声,十分“好心”地转移话题。
那笑怎么说。
特蛊。
冉冉听得脊背发麻,仗着空间漆黑,偏头瞪住他:“不许笑!”
笑个屁!
咬牙切切的声音被压抑过后回响在二人之间,如同一只莫名炸毛的布偶猫。
姑娘眼尾上挑,眉目清秀。那声儿就是含了再多的怒意,张铭阳也觉得好听。
男生没忍住,长臂一伸,扣着女孩顺滑的发丝揉了两下。
动作随意自然,又自带着几分熟稔。
冉冉精心顺理过的秀发被揉乱,她怔了又怔。
那天最后,她还真不知道电影演了什么了。
怎么说她白冉冉自认也算是看遍万千风景的人,从小到大什么稀奇事儿没听说过,那些人户家中的腌臜事哪里能因为一个猫猫揉头的动作便纯情得要生要死?
冉冉深吸一口气,在某一课间接到张铭阳热情邀请的短信后,还是特别没骨气地回复了一个“好”。
做这个决定时,讲台上站着周誉。他正低头收拾着课本,下课的时间冉冉着急忙慌想出教室门,是以并未注意他投来的那一眼。
她许久没有去找过周誉。
如他所愿,也托张铭阳的福,她同周誉保持了师生的安全距离。
有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割舍。
她想得深,可几乎每次都会被张铭阳一通电话打扰,那根神经刚刚紧绷,忽地便被人拦腰掐断。
她很容易被张铭阳带偏。
这个人的节奏感十分强烈,不知不觉便会被他转移注意力,譬如在冉冉没打招呼前,他会直接杀到她专业课的教室门外侯着,然后故意捉弄似的,众目睽睽之下喊她的名字,冉冉觉得羞耻,书挡着脸便快步跟着他出了楼栋。
他习惯勾着她脖子,笑眯眯地弯下腰来问她累不累,这事儿放冉冉身上正常,可搁别人眼里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但冉冉不是个在意他人眼光的人,随他人怎么传,她只自己开心就成。
她对张铭阳这个朋友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迷。
人类会本能地亲近一切自己觉得舒服的人群与事物,冉冉喜欢同张铭阳相处,就如同她爱黏着归要吃饭睡觉聊天。
那时候她以为两者是相同,且相通的。
然而命运巨轮终究还是将节点慢慢转动,转到了那年新春,转到她与周誉,还有张铭阳的面前。
她意外于过年前夕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周誉。
开门的时候她晃眼一瞬,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愣在原地险些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周誉冲她温和一笑,说我来同白叔叔白阿姨拜年。
冉冉赶紧将人请进家门。
她认识周誉那么多年,却从没与他一起过新春。这样的事情是属于亲人,或是情人。
而冉冉于周誉却两者皆不是。
她坐在沙发一侧偷瞄周誉。
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却宛如四十岁的中年人,同老白永远有话说,聊起天来,老白也总是格外开心。
冉冉也高兴,桌上的水果被她蹭啊蹭,蹭到周誉眼前。
她听见周誉自诉来意,说是因为家中外公交代过,逢年过节一定拜访白家人,可惜明日便要飞往国外,只能挑今日冒然打扰。
老白自然知道其中原由。
当年周家与孟家一通家里长短,愣是闹得不可开交。周家不是孟家的对手,节节败退,还是老白及时出面做和事佬,在紧要关头救了周家。否则,今日的周家怕是祖业不保。
老白与周誉交谈甚欢,一旁的冉冉却不着痕迹地将果盘推离了周誉。
她在心里悄悄矫情了一把,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胡思乱想什么呢。
人这是为这着恩情来的,又关你白冉冉什么事?
冉冉跟自己使气,扭过身,歪在沙发里看电视。
晚上十点过,周誉终于准备起身作别。
冉冉望了望窗外正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成五颜六色的亮碎,又回头瞧了瞧即将离开的周誉,眨了眨眼,正在生气的大小姐那瞬间却蓦地生出一点不舍,她突兀地开口道:“周誉你陪我放会儿烟花吧?”
老白与周誉纷纷回头。
老白没表态,倒是周誉顿了顿,说好。
护城河边有一处烟火燃放地,那地方有许多烟花商贩。除夕夜此地人流不减反增,多的是家长陪同孩子燃放玩弄烟花爆竹。
冉冉裹着一条围巾,扯着周誉袖口,指着摊上那堆烟花,说这些我全都要。
骄矜惯了的大小姐命令起人来丝毫不客气,周誉眉间含笑,一一照办,此后冉冉说什么,他也如此顺从,好说话到令冉冉受宠若惊。
也许是这段时间她被他拒绝太多次,她都快忘记,他原本就是对她有求必应的。
小时候她想要的,向他求的,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给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扎根于“妹妹”这个身份始终无法扭转。
冉冉揉了揉脸,望着漫天烟花,依然绽出一丝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过节,她万不能矫情计较往事。
周誉在前面忙活着摆放点燃她的烟花,冉冉很好哄的,前些时间在他身上的那些郁闷全都被粉碎。
她没忍住,给自家姐们儿发了一段语音:
“要要你知道吗?我今年特别开心,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发完这句话,周誉在那边已经点燃一簇烟花,欻地一下,黄色火焰喷涌而出,缀得姑娘眼眸子都闪闪亮亮,宛如天际星辉。
待他一一点燃烟火,周誉便收了火机往回走,步履不急不慢,冉冉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来,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就说这种时候打扰人的兴致,挺没眼力劲儿的。
冉冉幽怨地拿起看,却发现是张铭阳。
好兄弟的电话自然要接,冉冉接起来的时候,听见那边一如往常散漫不着调的声:“嘛呢,小姑奶奶?”
冉冉轻哼,得意洋洋地:“放烟花。”
不远处的烟花索引燃尽,一声闷响,伴着旁边好几个一并升上漆黑夜空,砰的一下,炸出盛世烟华。
张铭阳那边也不差,同她一样热闹,只听他笑了笑:“那挺热闹啊。”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周誉,傻乐起来:“是啊,是挺热闹。”
张铭阳却不说话了。
空气的流音在听筒边流逝。
冉冉怪异,以为断了线,可拿起手机瞧了一眼,发现通话还在继续。她试着喂了好几声,几秒的空寂后,他闲闲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冉冉。”
他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冉冉脑袋宕了一下机:“啊?”
“新年快乐。”
又是好几束烟花上空,冉冉被吸引注意力望出了神,心思早已不在那通电话,她余光却瞥向身边的人,还是很雀跃地回他道:“新年快乐!”
她那样开心。
张铭阳一个人坐在安静的车里,手上举着电话,那边还响着雀跃的少女笑声。
他颔首,目光所及之处——一男一女,男人淡淡微笑,少女举着手机在同人说话,却偏偏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星亮璀璨的眸子划破寂黑深夜,如同一只精灵。
喜爱明艳烟火的少女已不需有人陪伴。
眼中的光亮一寸一寸熄灭,嘴角的弧度也终于是逐渐消逝殆尽。
“新年快乐!”她说。
——冉冉,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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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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