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豪车内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也掩盖不住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她的一头看起来质感很好的长卷发,扎成了高马尾,像她的人一样,似乎可望不可即。
陆瑾怀想找个话题切入,想听她的声音,看是不是睡了他就销声匿迹的人。
可一路上,不管杨纯怎么跟她搭话,她都未曾开口。
陆瑾怀记得那个晚上,她所有的声音。
悲痛的、欢愉的……疑惑欲罢不能的。
他都能毫无难度地认出来。
难就难在,她不说话,也不搭理他们。
黑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反而让她有种禁欲的美感。
陆瑾怀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当然,那是在那个妖精闯进他的生活之前。
他短暂的十八年里,从未对哪个女孩动过心,他甚至在想,以后自己的女朋友绝对是那种清纯可爱类型的,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手里。
不对,他估摸过她的年龄,也就二十五岁上下,不大。
而杨纯说,她姑姑才二十六岁,和她在年龄上对上了。
一路上只有杨纯在没话找话,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男孩,杨姝看得出来,但她一直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他该是认不出她的,毕竟自己今天的穿着和那晚的不一样,打扮也不一样。
杨姝还在侥幸。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陆瑾怀。
大概坐了几站路,陆瑾怀便下了车,道了谢,他始终没看到女人的全脸,但他透过车窗,看到了她粉嫩的唇瓣。
秀挺小巧的鼻子。
上面架着一个似乎能压塌她鼻梁的大框墨镜,这和她精致的小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反差萌。
陆瑾怀邪气地挑唇笑了笑,跟她们挥手告别:“谢谢美女姐姐载我一程。”
杨纯还有点舍不得:“不是还没到你家吗?你怎么不走了?”
陆瑾怀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掏出打火机,点燃,眯了眯眼。
但是眼神瞥向的却是杨姝的方向。
“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杨姝没等杨纯说什么,就启动了车子,离开。
陆瑾怀看着红色的卡宴送眼前消失,眼睛眯成一条缝。
等看不到陆瑾怀的影子了,杨纯才小心翼翼地问杨姝:“姑姑,刚才那个男孩子怎么样?”
杨姝心里一咯噔:“什么?”
杨纯问:“是不是长得挺帅?”
杨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杨纯的少女心开始灿烂:“他是我学长,比我高一级,读大三呢。”
杨姝的情绪很淡然:“你喜欢他。”
杨纯被姑姑戳穿心思,顿时臊了个大红脸:“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杨纯就读的大学,也是杨姝的母校,这个学校承载着许多关于她和蔺臣锦的记忆。
京北建筑大学。
她时不时地会回去看看,即使那里早已没了她要找的人。
这两年,她从不去刻意想起什么,也不想再活在过去的痛苦里挣扎,可记忆还是让她痛不欲生。
她这两年一直都在找一群人,试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到阿锦的影子。
阿锦生前将他的器官都捐献了,杨姝不知道,还是后来阿锦的父母告诉她的。
可是寻找许久,依旧一无所获,没人告诉她阿锦的所有器官的去向,都是保密的。
那天晚上,之所以去“听雪声”,是因为那是阿锦去世的第二年忌日。
那面情侣墙上,有她和阿锦留下的签名,他们的名字紧紧地靠在一起,好像从未分开过。
以前每次她过生日,阿锦都会带她去听雪声玩通宵,然后在听雪声旁边的那家装修古典的酒店休歇。
这两个地方,承载着她和阿锦所有关于幸福的记忆。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去世两年了,而这两年,杨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这两年里过得像个行尸走肉。
即使走遍所有和他走过的路,也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很多时候她会感慨,青春真好。
她像杨纯这么大的时候,阿锦还把她宠地像个小孩子。
她的人生糟糕又灰暗,幸亏有了阿锦,才有了一束光。
阿锦是她后来人生路上所有的光。
可是两年前,她的光没了。
他带着杨姝的所有希望,一起埋入了地底。
所有的幸福和记忆都成了虚无。
她被迫长大,被迫独立,被迫成了现在这样厌世又毫无生命力的人。
回到家后,发现爸妈好哥哥们都在客厅坐着,商议着什么。
杨姝进门后,各自问候了一句,就想上楼去。
爸爸却喊住她:“姝姝,先别走,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杨姝只得走过去坐在妈妈旁边。
或许是因为亏欠,所以自从她来到这个家,爸妈和哥哥都对她很好。
她是家里的老五,上面四个哥哥,大哥比她整整大了二十岁。
爸爸看起来像她爷爷,哥哥看起来才像爸爸。
杨姝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沙发上,听着他们的谈话。
爸爸说:“今天大家都在,就说一下纯儿联姻的事情。”
杨姝闻言,抬眼看了一眼爸爸,有点震惊,却又无话可说。
豪门联姻一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没必要觉得奇怪。
家里唯一能联姻的女孩,只有杨纯,她不行了。
当年那事闹地沸沸扬扬,她杨姝的名字早已和不堪挂上了钩,没有哪家豪门会看得上这样声名狼藉的她。
所以杨纯是绝佳的选择,不管是和谁家联姻,都合适。
可当他们说出要联姻的对象时,杨姝直接懵住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爸爸说:“陆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陆瑾怀,和纯儿应该在一个学校读书,你们该是认识的,纯儿是不是?”
杨纯一听是陆瑾怀,顿时害羞地脸色微红,说话都结巴了:“我学长……虽然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但他比我高一级。”
大家都了然了,听杨纯的口气,大概是喜欢的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困难。
毕竟两个小年轻两情相悦,这个时候订婚,等到了婚龄,直接领个证,这门亲事也算成了。
杨姝一直没说话,直到他们商议完,杨姝才兀自上了楼。
她感觉像是做梦似的,如果那个男孩真的成了杨纯的准未婚夫……
她有点不敢想,或许她得提前搬出这个家了。
不然多尴尬。
没想到一次“意外”,却让他俩都处于这样尴尬的处境。
杨姝准备搬出去住了,她找了个借口,说工作太忙,以后可能要加班,就找了个距离公司近的住房。
家里人也没怀疑,杨姝以最快的速度搬出去了,反正需要什么,她可以随时回家拿,就怕在家里撞上杨家的准孙女婿。
搬出去后她舒了口气,公司距离京北建筑大学也不远,恰逢周末,她也想放松一下,拿出了珍藏在箱底的校服,出门了。
她今天打扮地像个学生,没人认识她的情况下,她确实看起来和学生无二。
她只是来重温当初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尤其想阿锦,每天都能梦到他,梦到他的笑,他的温柔。
往往每天半夜醒来,就被孤寂和黑夜席卷。
那种无助,让她藏无可藏。
她不讨喜,厌世,也和其他人相处不来。
自从阿锦去世后,她的朋友也一个都没有了。
她像个孤家寡人,觉得活着真的太孤独。
也曾寻过短见,却被家里人救了回来,他们一个个哭红了双眼,杨姝才知道,原来自己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
可她活着,早已成了一副躯壳,里面可能一点灵魂都没有了。
正值秋季,天气还不冷,秋老虎刚过没多久。
她背着一个空包,在校园里到处溜达,其实就是想看一看这些孩子青春的样子,她和阿锦也曾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热恋,无忧无虑地在校园里嬉戏。
可是她的一切,都已掩藏在了岁月里。
星期天的校园,人并不多,大学里的学生们,星期天不是在图书馆学习,就是在外勤工俭学,他们的时间分配很充足,不会白白浪费一秒钟。
即使校园里有身影,也都是拿着书在认真地啃着书本,这是一流大学的学校氛围,让人不想学习都难。
路过校园内的人工湖,湖边的垂杨柳被秋风吹起又落下,湖面泛着涟漪。
她站在栏杆前,湖边有个人工牌子,上面写着“深水区禁止靠近”。
思绪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年前,她还在读大学的日子。
她喜欢在湖边看书,阿锦会陪她,他们星期天有时候在湖边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还记得自己有一次书本不慎掉进水里,阿锦冒着被学校处分的危险,跳下了湖水把她的书本捡了上来。
好像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她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让她看不清湖面的涟漪。
原来人不在了,连回忆都能痛彻心扉。
她深呼吸一下,压下心中的疼痛,准备转身离去。
却在转身的瞬间,见不远处湖边的栏杆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唇角噙着一根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姝。
杨姝心里一咯噔,明显慌了,她想落荒而逃。
可身材高挑的少年,从栏杆上跳下来,一脸的痞坏。
他朝着她走了过来:“我说妹妹,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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