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全疯了!
班彻往旗台上看过去,愤怒难平,“谁?那女的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念什么?”
左传飞视力更好,眯着眼,可台上早就没了江荡的身影。
尹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知道自己念出这种话,肯定不会得太平。
果不其然,校长带着主任过来,怒气冲冲问她怎么回事。
尹瑶只得和盘托出。
可人早就翻墙走了,哪还有后续。
白以微小跑过去,急忙把纸巾递给汗涔涔的修宁,见她唇被咬破,“修宁,没事吧?”
修宁喝着白以微递过来保温杯里的水,望着学校的高墙,“没事。”
翻墙过来就为了说句恭喜,还真是闲的。
费渡跟在许辰让身后。
他被临时调过去帮忙。
下楼梯,操场那边却猛地传来一阵尖叫与躁动。
前面的人应声停下。
费渡问:“主席,怎么了。”
少年手放在楼梯扶手上,手背上青筋开始隐隐若现。
费渡只看得到许辰让的背,头颈笔直。
待江荡两个字沉沉落下。
扶梯上好看的手,突然抓紧,指节泛白。
隔了很久,费渡只听到温柔的主席,薄唇亲启,不屑地说了两个字——幼稚。
江荡掀起的风波让校长很是苦恼。
于是当即下令要学校保卫处加强巡逻。
但真要溜进来的人,又岂是一道高墙就能拦得住的。
中午吃完饭,修宁伸了个懒腰,早上跑那么一出,她难得累了,想休息。
但因为这两天大家不上课,中午都不怎么午休,整个教室闹哄哄。
没休息够的人,没有好心情。
她在座位上忍了两下,后来实在忍不了,椅子滋啦一声退开,就走了出去。
把旁边的人看得够呛。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她了?不是上午才在全校出尽了风头了吗?
又在耍什么脾气。
她的性子一班的人多少也熟悉,知道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因为她长的好看,美貌就是一张原谅通行证,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空气,修宁以为自己会好一些,结果还是累。
不过一刻,修宁手机就收到了一则消息。
X?:【过来。】
许辰让站在走廊尽头,黑色碎发在额前被风吹动,也不知道隔空沉默的看了她多久。
两人在学校里不怎么同框,至少修宁跟班彻他们混在一起的频率远远大于跟许辰让。
要问原因,修宁觉得就三个字,不方便。
他学生会主席的光环太显眼,身份又像牢笼,容不得一点点出错差池。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看着,就像是时时刻刻从道德层面上被人约束的人,光荣是光荣,可也太憋屈了。
修宁不行。装不了一点。
她站着没动,不迈脚,冲人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
两人就这么遥遥相望。
许辰让看出她的疑惑,隔着老远都能看出她脸色倦怠,勉强撑着。
于是又低头给她发了一条。
X?:【我带你去休息。】
看完了。
修宁嘴角没忍住翘起。
许辰让就这点好处。
她什么都不用说,有时候仅仅凭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看穿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行政楼,许辰让领着她来到一间办公室。
门推开,里面很干净,摆设也不复杂。
一张办公桌,一张椅子,上面放着几本天文学的书,应该是他的。窗台上养着花,他是骨子里的温柔,到哪里都不忘记呵护这些脆弱的小生命。
打量完一圈,说是办公室,但更像是许辰让的私人休息室,又或者,叫他的秘密基地。
修宁看着许辰让把钥匙放回兜里,她心中已有几分猜想,“学校给你批的?”
他没否认:“嗯。”
学校总是对好学生有特殊优待,更何况是许辰让这种天花板级别的优秀学生。
正说着,许辰让走到角落,熟练的拿出一张折叠床。
修宁看得目瞪口呆:“你还有这个?”
许辰让把床摆开:“有时候会来这里休息。”
弄好了,他让修宁上去试试。
修宁对他的细心已经是见怪不怪,整个人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随着抬手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精美的腰线。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睡吧。”
瞌睡来的快。
修宁半躺着,外面的浅浅阳光映在她身上,从头到脚,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
行政楼离教学楼远,她也不用担心被铃声打扰,但又怕错过了下午白以微的比赛。
修宁闭着眼睛交代坐在旁边守着自己的人,“两点的时候你一定要叫醒我。我要去给以微加油。”
许辰让声音很轻,说了句:“好。放心睡吧。”
蜷缩在折叠床上,空气带点冷,修宁揉了揉鼻子。
下一秒,一件宽大的校服就顺势盖在了她的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睡了多久,她已经不清楚。
只知道隐隐约约外头传来交谈声,有些吵。
睁开半梦半醒的睡眼,能看到门被虚掩着。
看不到人,只能闻声。
“辰让哥哥,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加入学生会的要求?我哪里不够格了?”
“爸爸拜托你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里面是谁?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一定要和我生疏到这种地步是不是?”
对话还在继续。
没过一会,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响起,是气跑了吧?
修宁听到那声辰让哥哥,睡梦中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刚黏上许辰让的那会儿,小区里其他女生也爱来缠着他玩。
夏日鸣蝉。
中午太阳再热,也要在他家门口苦苦等他。
修宁笑嘻嘻,表面让许辰让帮她做西瓜冰沙,趁人不注意,举着拳头跑出去恶狠狠警告那些女生,少来上赶着贴着他。
这是她的哥哥。
她不允许别人再来抢。
女生们被她霸道又强势的话给吓哭跑了,她见人跑了,还附赠骂了一句哭起来丑死了,连她的美丽半分都够不着。
正得意的回头,就看到许辰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视线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龇牙咧嘴的小恶魔真面目,被他逮个正着。
修宁知道他只是话少,为人却绅士礼貌,最忌讳行为不端。
可自己能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独宠的份被别人分走吗?
她已经失去了修西泽。
不能再失去许辰让。
修宁古灵精怪的吐舌,站在原地背手踢脚尖,不知如何是好。
他会骂自己吗?会不会赶自己走?要不,哭一下以博同情?
结果许辰让什么也没说,好听而温柔的声音召唤她回家,“再不回来,冰沙都化了。”
她一下心花怒放,屁颠屁颠的就跟了上去。
从那以后,许辰让身边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分不开,断不掉。
恭喜你啊修宁,成功把许辰让圈在了你的生活里。
那声辰让哥哥还回荡在耳前。
许辰让轻声推门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
阳光在他身上拂过,渡了一层朦胧的金光,照的他神明的不像话。
她听到少年返身,坐下,轻轻翻动书页,淡淡书香随之散开,继续守在她身旁。
还没到时间。
她不想起。
又打算沉沉睡去。
知道许辰让回来,她也就放心了。
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货色,喊得再好听又怎么样。
他还不是选择乖乖待在了她的身边。
等修宁休息好了,神清气爽。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还带着睡意后的绵哑语调,像羽毛拂过人心尖尖,拂得某人心为之一颤。
她边揉边说,动作带点孩子气,“以以微微要开始跑了,你去不去看?”
许辰让看了她一眼,“不去。学生会有事。”
修宁撇了撇嘴,把身上的校服递给他,“学生会给你发工资了吗?值得你这样天天鞠躬尽瘁的。”
校服上面还沾着她的香味,许辰让穿好,抚了抚整洁衣领,一本正经答:“不发,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吧,那我去了。”
“去吧。”
白以微在做伸展运动。
最后3000米的重头戏,早早就有人拿出手机,抱着各种目的准备开始照相。
她看了眼周围,其余选手基本已经到位。
白以微暗暗给自己鼓气,别紧张,千万别紧张,不过跑几圈的事情,放松。
她有信心自己能跑完全场。
修宁赶到集合处,看伏城手里正拿着一瓶红牛在白以微面前像只勤劳的蜜蜂一样绕,“白以微,喝点红牛,保管你得第一。”
口口声声,就是离不开名次。
白以微被围的不好意思,腼腆摇头道:“不用了班长,谢谢你。”
伏城放下红牛,又给她扇风缓解,“最后一战,班里就靠你了。别让普通班的反超你,全程碾压他们。白以微,你可以的!我们相信你。”
裁判员在最后通知:“最后十五分钟,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换衣服的换衣服。收拾完了就去检录处检录。别耽误!”
修宁走过去问白以微:“要不要去上厕所?”
白以微娇羞的点了点头。
修宁说:“我陪你。”
白以微软软地拒绝了,“不用了修宁,我快去快回。马上过来。”
恰巧班彻带了个老熟人过来,想介绍给修宁认识。
修宁让班彻稍等下,认真捏了捏白以微的肩,逗她道:“ok,以微,放轻松。我们都在这儿陪你,能跑多少跑多少,别听伏城的鬼话,反正跑起来难受的又不是他。”
白以微冲修宁傻萌的笑了笑。
有修宁在,她心里的紧张少了不少。
离操场近一点的洗手间基本爆满,她加速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进了隔间,白以微速战速决。
等结束了,一扭隔间的门把。
糟了!
打不开。
白以微脸霎时一白,求助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她开始惊慌失措,为什么门偏偏这个时候打不开。
‘啪’地一声,外面响起动静,洗手间的铁门被关上,也隔绝了她的希望。
她听到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白以微使劲拍着门板,“开门,开门啊。同学,拜托,能开开门吗?”
外面的人没理。
她扒着门框试图费力的翻出去,结果头顶迎面倒下来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把白以微淋成了落汤鸡。
可怖的声音响起:“想出去啊?求我们啊。”
寒冬凛冽,白以微被浇的瑟瑟发抖,“你们是谁?放我出去。”
“好好笑,这傻逼以为我们会听她的话?”
白以微经不起拖延。
检录处还有许多人在等她,她不可以言而无信。
白以微没放弃继续爬。
可那些人根本不给她机会。
一袋面粉从天而降,扔洒了进来。
本就全身湿透的她,顿时被面粉浇了满身。
睫毛尖,头发里,衣服上,后颈处,全是白扑扑的面粉。
她茫然的看着身上的白色粉末,像刚从满地浮尘里爬出来的脏娃娃,狼狈又滑稽。
外面的人用劲踢了踢隔间的门,恶狠狠的恐吓她,“穷卖面的就是卖面的,你逞什么强。以为自己能赢了?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今天就是个教训,从此以后夹着点尾巴做人,别自以为是!想出去啊,我看你顶着这幅鬼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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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以微,白以微呢?”
其他班的人都上了跑道。
最后五分钟。
还不见白以微返回的身影。
伏城焦急的喊:“她人呢?怎么就是去上个厕所就没人了?”
柏霓看着自己刚做的裸色指甲,在人群里夹着嗓子搭话,“班长,有些人该不会是临阵逃脱了吧?”
倪绯也在适时帮腔,“听说人紧张到一定程度就会习惯性回避,她是不是撑不住了?早说嘛,别占了名额又不出力,现在轮到我们班被笑话了吧。”
修宁和班彻,还有左传飞同那边的熟人聊完天过来,看白以微久久没回来,也是满头雾水。
这时裁判在夺命催:“高二一班的,弃权还是顶替?”
伏城抓着头发难受,起初还算镇定,但后来也越发毛躁。
为什么千不该万不该,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尽管不想相信,可现在时间紧迫,伏城十分钟之前对白以微有多信任,现在对白以微就有多痛恨。
这不仅仅是丢她一个人的脸,这是丢整个一班的脸。
连场都不敢上的人,那就是懦夫。
普通班的人也在嘲。
“原来一班也不是那么厉害么。一群书呆子和学霸。”
“还有没有点竞技精神了。”
“啧啧,好丢人。”
风言风语还在继续。
修宁皱着眉头,但也尽力保持镇定,冷静道:“班长,先别急,白以微说了快去快回,就不会无缘无故不回来。”
伏城一想到别人的口舌,又念及奖牌,失去耐心,没忍住朝着修宁毫无风度的吼,“那你说,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在学校里消失吗?懦夫就是懦夫,现在全校都在看我们一班的笑话。”
班彻不痛快地上下扫伏城一眼:“你他妈冲我修宁姐吼什么吼。吼能解决事情?”
左传飞赶紧拉着点班彻,“彻儿,别点火。”
裁判红着脸吹哨:“最后一分钟,一班的,赶紧!”
白以微勤勤恳恳练了那么久,修宁了解她,不是退却的性格。
那结果就只能有一个,她肯定出事了。
修宁心里不安袭来,于是当机立断,“班彻,你和传飞去找她。”
接着又拿过伏城手里的号码布,“我上。”
这比赛如果没人上,因为这个事情被人落了口实,白以微之后在班里不会好过,得有人顶。
谁来?
谁都不愿意来。
知道3000米跑下来不得断条命才怪。
班彻拉着修宁,极力劝,“你上午才跑了1500米,3000米不是开玩笑。”
修宁把头发一扎,眼中用力坚定,“不行也得行。”
头发扎完,修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班彻说:“你们快去找她,别耽搁。”
班彻只得答应,“……好。”
兵分两路,各就各位。
这下轮到伏城不说话了。
他知道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但谁遇到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情况都会着急上火,而且作为班长,他也只是为了维护一班的荣誉,伏城宽慰自己,他做的又有什么错呢。
枪响。
修宁没敢贸然再争第一。
她得保留体力,随时留心场上的情况,到最后再爆发。
班彻他们去最近的女洗手间找了一圈,让路过的女生帮忙进去看看有没有人。
女生看着高大帅气的两个男生,脸有些红,“同学,不好意思,没有。”
左传飞摸头,看着班彻道:“她能去哪儿?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消失吧?”
班彻心急如焚:“找。再找!”把学校翻遍,不信找不到。
场上的,场下的,没一个轻松。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怕是操场上所有的人都扎堆跑过来看。
有人发出疑惑:“那女的不是上午跑一千五的3号吗?”
飒靓全场,隔壁职高无法无法的大佬特意翻过来祝贺的女主角,现在怎么又上场了。
“她疯了?这么搞不要命了吗?”
“谁说的,万一人家就是爱出风头呢。”
“啊……那这出风头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许辰让在学生会总部交代运动会收尾事项,原本安静的会议室突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媒体部门的部长拿着手机在跟旁边的文艺部部长讲八卦:“我靠,好厉害一女的。”
文艺部部长羡慕,“她腿好细好白呀。跑起来也这么好看。”
媒体部部长嫌弃,“我说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现在是在说她又上场的勇猛事迹。”
组织部的部长也参与进来,懒懒插了一嘴,“听说是原定的选手临时反悔了,她才顶上去的。”
许辰让淡淡眼眸朝这边看了过来,手指微弯,敲了敲桌面,“怎么了?”
显然他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文艺部部长是个热情的女孩子,她举起手机,把校群里实时播报修宁跑的视频给许辰让看,“主席,快看,你们班这个女生好厉害。”
一段3s的视频,画面抖动里,修宁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颜值依旧能打,但看身体摆动,已经是趋于麻木,全凭意志在奔跑,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旁白有人在喊了一嗓子,“最后一圈半了,同学,打起精神,坚持就是胜利!”
许辰让紧紧盯着视频里修宁的脸,下一秒唇抿的死紧,蹭的一下站起,发出的剧烈动静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文艺部部长被他突变的脸色吓到,“主席,怎么了?”
没见过干净温柔的主席这般仓皇失措的样子,甚至连手都在发抖。
然而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许辰让已经大步跑了出去。
各部门部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媒体部部长心有余悸:“这会,还开吗?”
“开毛线啊。主席都走了……”
修宁目光溃散,看人都是多层重影。
看不听,也听不清,只知道凭借本能在跑。
一旦意识到身边有人有超过自己的势头,她就强迫自己,再努力点,快一点。
前方裁判手中的红旗已经举起,口哨蓄势待吹。
最后一百米了。
“啊啊啊啊啊!!!又是第一。”
“太酷太帅了吧,我宣布她就是我的姐。”
修宁手臂张开,越过红线,等那声尖锐的哨子声长长响起时,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蹬的一声,就断了。
失去意识,重重朝着塑胶跑道地面跌下去的那一刻,一个人影快速冲了出来,把她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他的心跳听起来比自己还要慌乱疯狂,声音几近崩溃——
“没事了。没事,我在。”
与此同时。
班彻抬脚踹开第一教学楼,一层女洗手间的第四个格子,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怒吼出声。
“白以微,谁干的,老子他妈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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