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哒、哒、哒。

深邃昏暗的墓穴之中响起拖沓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矮小的身影于阴影之中缓缓步出,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他踉跄一下,身子一歪,肩膀艰难抵住墙壁,抬手抹去淌到眼睛的血,他伤得不轻,花白的头发被染红了大半,蜷曲潮湿的贴在头皮上。

位高权重了大半生,敖广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老人抬眼望向墓穴的终点,那里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后的供台之上,供着一把森冷的剑。

剑刃锋锐,平滑似水,数千年的岁月未能折其锋芒。

这看似普通的衣冠冢实际内里守备森严,处处布满阵法与暗器,机关重重,势要将所有闯入者射杀于此,与其中的长眠之人一同陪葬。

因此,直到数千年后的现在,这里才迎来了第一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敖广伸手将被血濡湿的头发捋到脑后,颤巍巍站起身,血在他的皱纹中逐渐干涸,像一道道深长伤痕。

他到底上了年纪身受重伤,法力又受限,这一下未缓过来,头晕脑胀之际,竟然失去平衡,老人的手在空中盲目地捞了一下,随即重重摔落在地。

敖广眼前一阵发黑,痛得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方才觉得视线复又清晰起来。

如果——

他忽然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他当年未曾与李靖联手;如果他不曾痴心妄想;如果他能对敖桓更好一些,或者,他能将那个孩子扼杀于萌芽之中的话——

那么今天,他或许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地位尽失,沦为工具、诱饵、武器;一切的辉煌都已不再。

他想起敖桓,他居高临下居于龙座,随侍的女人剥好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细白的手指托起翠绿果肉,颤巍巍喂到他唇边。

少年微微偏头,正欲叼走果肉,女人却不知道为何手指一颤,果肉咕噜噜滚落,一路顺着敖桓的衣襟滚下了台阶。

她柔媚妖艳的脸骤然苍白,像是犯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罪,女人发着抖,忽然起身在少年面前重重跪下,头几乎埋到地面:“奴家——”

“嗳——”敖桓眼底笑意一闪,弯下腰伸手勾起她小巧下巴,女人睁大眼睛看着他,惊惶让她瞳孔缩得像针。

“怕什么,都说了我不会像父皇那样,打你,骂你。”敖桓伸手将女人搀起来,揽置膝上,手指顺着她脖颈瓷似的冰凉肌肤,一直向下,滑至尾椎,他的动作又轻又缓,隔着衣料肌肤上炸起电流似的酥麻。

女人不可自抑地发起抖来。

她鹌鹑似的恐惧体态似乎极大地取悦了敖桓,他笑起来,双手环过女人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到女人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怕什么,我不会害你的。”他喃喃自语,鼻腔里萦绕着女人暖香的气味,这味道让他想起童年,想起老五,想起很多疼痛,以及……父亲。

“我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父皇的东西。”他的双臂收紧,女人被勒得张大嘴,红唇在苍白的脸色勾出一个大大的句号,肋骨都快要折断的疼痛让她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听见继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说对不对,母妃。”

他的女人艰难地应了是,而他——那王座上人的父亲,曾经的四海龙王,跪在装狗的铁笼里,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敖广嘲讽地笑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慢慢的找回了直觉,又缓慢地扶墙,站了起来。

凡人说的话倒也有有理之处。

十年风水轮流转,千年前敖桓是他的饵,而今局势逆转,他作为阶下之囚,是成为引来天兵的饵食。

敖桓要他合情合理地出现在天兵们的视线中,再合情合理地被羁押,途中会有“悍不畏死的死士”想来劫走敖桓,然而天不遂人愿,三太子会出手阻止一切,最后合情合理的,死士绝望自爆搅乱法阵,他们将迷失在传送之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当然,这只是迷惑众人的假象,敖广与“无意卷入”的哪吒,将会通过古战场中不死不生的龙族,定位到古战场中。

然后他会死,哪吒复了仇,取走古战场的怨念,敖桓阴谋得逞,是最后的,最大的赢家。

为了一切的合情合理,敖桓甚至安排了蜃。

蜃者,善拟,能吁气成楼台城郭之状。

拟成熊常的蜃,是哪吒下界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层层谋算,复活之后的敖桓,心机深沉至此。

然而。

敖桓已挪动到棺前,血迹在他脸上干了大半,此刻满面血痕十分骇人,但他丝毫没有在意,目光专注地盯着光滑的棺材盖。

这是个纯黑的光面棺材,长度较普通棺材要短上一些,棺木辅以术法加持,千年不烂不腐,触手冰凉,像摸一块温润的冰。

敖广两手顺着棺材缝摸了半圈,像是摸到了什么刺手的东西,他猛地缩回手来,面上却缓缓浮现出喜色。

……找到了,只要破去最后的术法,他就能得到棺材里的东西。

他一切的忍辱负重,为了满足敖桓的合情合理,他辗转许多,终于隐晦让他得知哪吒的埋骨地,为了成全他的“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敖桓提出让他前往埋骨地,装作要在墓中取物证的样子,引来天兵围追堵截。

一切都合情合理,不出意外,事情一定会像敖桓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但是。

随着一阵金光爆闪,棺材盖咔一声轻响,像是什么机璜收起,敖广随手一推,盖子居然微微晃动起来。

敖广大笑不止,随后,他擦去眼泪,抬手掀了棺盖。

只有他知道,唯一的意外,就在这里。

-

此时,水晶宫。

敖桓高高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地啜着,突然,他坐直了身体,侧耳听了半晌,忽然笑道:“是吗,我爹动手了?”

他随手将酒杯抛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自己抖抖衣襟站起身,又伸手理了理衣领。

“走罢。”他不知对何人说话,面露笑意,声音低得像耳语,“去看看我爹大费周章想要去的地方,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好家伙,上一章的标题忘记用数字了,但是又不想编辑,编辑之后发表时间就不是一串零了可恶!逼死强迫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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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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