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请一位同学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啊。”
穿羽绒服的老头扶了扶眼睛，浑浊的眼珠扫视下面的学生，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稍靠后的座位：“这位同学，你来答一下吧。”
“呃……”被点到的是个正在补觉的男生，刚被同伴叫起来还很迷糊，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
岑星竹往后瞥了一眼，怼怼发呆的许言：“哎小言子，你知道宋知的事吗？”
“什么？”许言刚缓过来劲，就看见他一脸坏笑，知道他要讲八卦，于是配合的凑近。
岑星竹很满意他的上道，贴着他的耳朵悄悄道：“我听说他上一周被三个gay表白了，有一个甚至还追到他宿舍里，给他吓的三天不敢回宿舍。”
说完，他撇撇嘴：“绝望的直男。”
许言有些不太理解，但还是知道在别人不喜欢你的前提下骚扰对方是错的，也就跟着他摇头晃脑。
“扑哧”
岑星竹笑了，抬手rua了两把他的头发，吓唬他：“你怎么这么信任我，小心我把你卖了。”
许言的发质偏软，而且有点炸，冬天的时候看着就暖烘烘的，特别好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少阴阳不良的缘故导致有点发黄，特别是在阳光下看着就更明显了。
“多吃点有营养。”
许言撇嘴，小声嘟囔：“我现在吃的可多了。”
这话真不是假。
从前自己做饭的时候做完就没有**吃了，现在裴商每天给他换着花样投喂，再加上冬天他就喜欢宅在家里，这个月更是胖了好几斤，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摸到自己肚子上的赘肉了！
岑星竹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要摸他的头，但是被讲台上的老师瞪了一眼只好放下手等下课，还不忘和许言吐槽：“哎，你说这水课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大四了还要回来上水课。”
不知道校领导抽什么风，这届还专门给他们加了几节教怎么找工作的，但又是一些知识理论，一点用处都没有。
许言还和裴商吐槽过，如果真担心他们没工作为什么学校不给每个学生都安排一个岗位，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就好了。
裴商听完，忍着笑摸了摸他，安慰道：“别担心，公司给你留着位置呢。”
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是让许言不要操心找工作的事情，自己有办法，没想到说刚一说完，许言直接跳起来往后躲，嘴里还在大喊：“我不要工作！”
裴商：“……”
想到这，许言还记得裴商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岑星竹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揶揄道：“哎我说你是谈恋爱了吗？感觉你最近变化好大啊。”
“有吗？”
许言揉揉自己的脸，有些心虚。
不对，自己在心虚什么？他又没有谈恋爱，许言放下手，认真了几分：“没有！”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我就是问问嘛，你这情况不像是没有哦~快说许小言同学，你肯定有情况！”
岑星竹靠的越来越近，快要碰到他的睫毛，许言狼狈的往后躲，恰好此时下课铃声响了，他飞快的拿上书逃出教室。
岑星竹仗着体型优势挤出来赶上他，“不对劲，有一百个不对劲，你之前跟我说话的时候都还很害羞呢，现在都会和我开玩笑了！”
许言停住，睁着大眼睛看他，不可置信：“难道你不应该觉得我们的关系变好了吗？怎么会想到我谈恋爱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
许言有点伤心。
岑星竹无语：“我都跟你玩了三年了不知道你什么性子吗？之前就一整个阴暗蘑菇，天天上课往角落一缩。肯定是有人把你变成这样的！话说你这种别人靠近恨不得退回十万八千里的人设居然也会容忍有人接近你的内心吗？”
他越说越好奇，就差没有把他的心脏和大脑剖开看看里面的东西了。
他们靠的很近，引来不少人的视线，许言刚想推开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
“岑星竹。”
身前的人一愣，身体僵住，两人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前方的告示栏旁站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头发很短，看着就扎手，脸色有点臭。
许言认得他，是之前住校时候的室友，不过听岑星竹说他们现在也搬出去了。
岑星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跑去男生那里，不知和对方说了什么才回头对他摆了摆手，接着跟黑衣服的男生一起走了。
他们感情真好，许言看着同行的两人，不由得感叹。
——
回到家还早，许言打算先补个觉，刚脱下棉服准备换上家居服，就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裴商发来的。对方总是在自己下课后发来消息。
许言带着笑意打解锁，刚准备给裴商分享上课时的趣事，却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笑容凝固了。
【妈妈】：我明天晚上九点到家。
序言咬着手指，眼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再往上就是前两天发来的一条：【这周我会回国一趟，有点事跟你说，记得回去一趟】
他没有回复。
许言突然泄了气，丢开手机倒在床上，明明是很久的记忆却在此刻重新席卷他的脑海。
他出生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父亲家暴母亲强势，自从有记忆开始就是生活在争吵打骂之中。
别人孩子时期拥有的亲情在他这里不存在，因为酗酒的父亲不会疼爱他，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母亲不会关心他。
吵啊吵，不知道吵了多久，吵到许言上小学，他们终于离婚，他跟了妈妈一起。
他以为离开了父亲妈妈就会像天底下所有妈妈一样爱他，但现实确是妈妈给他找了个保姆，然后跟他说了一句话。
许言到现在都记得，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冰冷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厌恶至极。
她说：“许言，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就会想到这个人渣，别怪我心狠，没把你丢给那个男的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上了。”
他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也尝试过去理解他，可那时候他才多大，一个八岁的小孩怎么会不渴望父母的爱。但是他没有人倾诉，再加上整日沉默寡言，根本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他就这么一个人的生活下去，一次次缺席的家长会，每天回到家空旷的房子，日复一日枯燥的上学生涯，渐渐地他开始变得麻木，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许言翻了个身，任由一滴泪滚落在枕头上，然后被吸的一干二净，连同他的回忆。
他想，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自己找到了喜欢的事情以及最舒服的生活方式，靠着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就这么想着，许言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现在已经长大，早就过了需要亲情的时候，况且他有时候还会去看望照顾自己十几年的老保姆，他们关系还算不错。
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许言坐起来，顶着通红的眼眶翻找手机，给那个备注为【妈妈】的人回复一条。
【好的】
她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能够将自己抚养长大，没有缺少过资金上的支持，当时许言想学美术害怕了好几天才鼓起勇气给妈妈发去消息，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十万的转账，甚至在他考上重本后还给自己买了一套房。
已经很好了，多的就不用奢望了。
——
《定风波》的公测效果很好，许多玩家都迷上了水墨风的传统武侠，再加上官网偶尔会发一下许言画的Q版小段子，吸引了更多的人群。
临近年关，裴商的事情更多了，虽然裴夕照再知道他在追人后没再提过让他回去的事，但分了近一般的公务给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许言习惯了他的晚归，有时候起来上厕所碰见刚回来的裴商还会问一句要不要吃夜宵。
虽然裴商从来没让他做过。
今天是个例外。
许言窝在房间里画完了一张稿，伸了个懒觉把成图传给单主，才拿起一旁冷掉的外卖吃了起来。
他一画画就容易忘记时间，凉了的外卖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次了。
许言艰难地咽下一口饭，有些惋惜。
最近裴商太忙，为了不让他分心，许言就跟他说了自己可以解决吃饭的问题，让他不要担心。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真不是没道理的。
“滴”
门被打开，裴商带着一身冷气进来，他先在门口抖了抖落在肩上的雪花，才踏步走进来。
他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就知道了许言没出来吃饭。
天气冷下来之后他就喜欢窝在床上，甚至为了更舒服，还在椅子上堆满了毛茸茸的靠枕和毯子，这样就可以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了。
A市有暖气，屋里温度不低，裴商脱掉外面的大衣，只有一件藏蓝色的毛衣。他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许言，出来吃饭吧。”
里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手机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接着是椅子挪动声，房门被打开，露出许言那张略带疲惫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一般不都是一两点才下班吗？！这才五点多哎。
裴商看着他穿着小熊的睡衣，整一个毛茸茸，看着他手痒想要摸一把，“前段时间太忙了，给员工门放天假。”
说着，眼神不经意的往里面瞅，看着桌子上还插着勺子的外卖脸色一黑。
他原本以为许言只是不好好吃饭，没想到他居然吃冷掉的饭。
许言顺着他的目光来看过去，也看到了刚刚没来得及收拾的外卖盒，他低下头用手指扣着门框，讪讪的笑了声。
裴商有些急，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这么冷的天你还吃凉的？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吗。”
许言不敢抬头，用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轻轻的晃了晃，语气可怜：“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今天是忙着画稿没时间，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不要说我。”
语气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裴商噎住，他叹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温柔了不少：“每天我还是给做饭吧，后面就没什么事了，我可以每天监督你吃饭。”
许言看着懵懵懂懂的，实际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像他这种小男生，就该被娇宠着。
眼看裴商不再追究，许言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好呀好呀。”
其实比起送的饭，他更喜欢裴商亲手做的，或许是之前他经常下厨的缘故，总觉得吃到别人给自己做的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裴商还想多揉几把，但许言已经直起了身，至少带着遗憾收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道。
“走吧，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