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春季多雨。

连绵的阴天，潮湿的道路，细密扰人的雨丝……姜稚在画室连着当了一个星期的蘑菇，终于被好友的电话催出门。

好友徐翊宝，是姜稚十多年的同学兼发小。

此刻他正在电话里滔滔不绝——

“放心，我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没雨，不用你带伞。”

“不过目的地距离你们美院略微有点远，在五四广场。”

“但那个展台上有我推的绝版吧唧，我一眼就瞄见了。姜姜，你知道的，它是我白月光、朱砂痣，没有它我将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外面确实没有下雨，乌云被风吹着往北跑，空气湿润带着凉意。

姜稚揽了揽身上的大衣，听着徐翊宝的话，一双杏眼忍不住弯成月牙。

“那你以前晚上都是在神游？”

“这都被你猜到了。”

徐翊宝故作惊讶，“快说，你是不是偷偷在我家装监控了？”

“啧，低级。”

姜稚一本正经：“读心术你知道吧？”

“我没有。”

徐翊宝忍不住笑：“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胡乱聊着天，十分钟的路程也不难走。

快到五四广场时，隔很远，姜稚就看见一排排的遮阳棚和来来往往的人，还挺热闹。

“二手市场？”

徐翊宝快速否认：“nonono，是数院搞的的数学艺术节，每年3月中旬。”

“去年你跟着导师出国写生，正好不在学校。”

姜稚确实没有印象，他“噢”了一声，抬步迈入人群，循着徐翊宝指的位置找过去。

展台在广场的东南角，编号17，围在周围的人并不多。

徐翊宝看中的吧唧还在，确实是绝版。

“同学，欢迎来到数学艺术节~只要解出一道题，本展台上的物品可以随意挑1~2件，免费带走！”

眼看姜稚在展台前停留，负责的同学立刻热情介绍。

“解题……？”

姜稚快速抬起头，瞳孔微微地震。

负责的同学与姜稚对视，愣了一秒才回答：“……对。”

“解出一道数学题就行。”

姜稚小小后退半步。

负责的同学：“……非数院的同学可以寻求外援的。”

姜稚左右看一眼陌生的人群，朝对方道谢后，又低头看向手机。

电话还在通着……

徐翊宝也在沉默。

“外援？”

姜稚试探喊了一声。

徐翊宝没敢应答。

姜稚扫一眼刚被摆出来的题册，复杂到让人眼晕的数字字母，他忍不住再次后退半步，压低声音——

“我的读心术起作用了，它告诉我你其实也没那么想要那个吧唧。”

“no……”

徐翊宝隔着电话发出哀鸣。

姜稚冷漠脸：“那你想解数学题？”

徐翊宝一秒噤声。

那必然，也是不想的。

姜稚在自己列表里翻了翻——

他认识的数院同学并不多，寥寥几个也只是有联系方式，没有任何聊天。

突然找对方解数学题未免太冒昧。

正迟疑着，旁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姜稚下意识循声看过去，转身却撞上陌生人的肩膀，脸颊传来轻微刺痛。

“抱歉。”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姜稚后退一步抬起头，对上一双微黑深邃的眼眸。

丹凤眼，高鼻梁，薄唇，冷白皮。

标准的三庭五眼，五官和谐的无可挑剔。

姜稚忍不住多看两眼。

正要收回目光，对方突然伸出手隔空指了指他的侧脸，声音中带着歉意：“破皮了。”

“抱歉。”

姜稚抬起手，果然在侧脸摸到一条细微的伤痕，不严重。

应该是刚刚被对方衣服上的小装饰划伤的。

“没事。”

姜稚笑着摇摇头，并不在意：“问题不大。”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又闯入他耳中——

“同学，找到外援可以直接到这边来解题哦。”

姜稚转过头，看见17号展台附近的负责人正在朝他挥手，一派热情。

“没解出来也可以参与抽奖，重在参与。”

对方好像误会了。

姜稚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正要开口解释，忽然听见他问：

“可以吗？”

姜稚没反应过来。

对方又补充道：“当你的外援。”

姜稚惊讶一瞬，不确定道：“解数学题？”

“嗯，我应该会。”

对方主动帮忙，姜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点头应下来，朝对方道谢：

“好啊，谢谢。”

对方轻轻摇头，和姜稚一起走过去。

展台的负责人满面笑容看着他们，随后从题册中随机抽出一页，连同笔一起递给姜稚身边的青年，“可以直接在纸上写，需要草稿纸吗？”

“不用。”

青年拔开笔盖，在纸上很快动笔。好像不需要任何思考，眨眼功夫就写下三四行步骤。

姜稚不明觉厉，好奇瞄一眼题目，几秒后又讪讪收回目光，改为专心看对方写步骤。

字是好看的。

从人体的角度来讲，手也是好看的。白皙修长，比例完美，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白色的小月牙明显。

一瞬间的功夫，姜稚已经在脑海里起了张草图。

不过，没来得及进一步细化。——因为对方已经解完题了。

“这么快？”

姜稚惊讶，随即夸赞道：“你真厉害，这么难的题居然这么快就解出来了，太棒了。”

青年闻言，目光忍不住落到姜稚身上，几秒后又移开。

“不难。”

姜稚：“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你会做所以觉得不难。”

“本质来说，还是你很厉害。”

“你……”

青年的目光又落回姜稚身上，他张了张口，迎着姜稚疑惑的目光，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你想要什么？”

姜稚转头看向负责人。

负责人已经核对完答案，对上姜稚的目光，立刻点头道：“答案是对的，麻烦填一下记录表，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拿。”

两分钟后，姜稚顺利拿到徐翊宝想要的绝版吧唧。塞进口袋时，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

他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还有些迟疑，电话铃声就骤然响起。

是对方的手机。

姜稚礼貌后退一步，让对方先接电话。

却在下一秒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悉。

——“姜稚！”

循声找过去，导师蒋德通正站在几米外的路边朝他招手。

姜稚挥手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正在接电话的青年。他犹豫两秒，主动道：“我导师在等我，我先走啦，下次见。”

瞧见青年点头，姜稚朝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疾步穿过人群走向蒋德通。

*

蒋德通刚从数院行政楼回来。

路过五四广场时，意外看见的姜稚。

“今天怎么出门了？”

蒋德通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姜稚，略微有点新奇。

“不是说要在画室养半个月的蘑菇？”

“计划是这样。”

姜稚点头，继续道：“但计划没能成功。”

蒋德通笑起来，“你师姐他们前几天还在画室打赌你几天会被叫出来。”

“现在看，属你许晴师姐猜的最准，她说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

“这么不相信我啊？”

姜稚抱起手臂，准备“兴师问罪”。

蒋德通老神在在，笑着摇头：“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其他人。”

姜稚：“……”

行吧，这段时间来找他的确实不少。

蒋德通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很快问起姜稚最近的画作进展。

两个人聊了一路，快分开时，蒋德通才似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姜稚。

“我前两天问过主任，咱们院暂时没有空余的公寓。不过数院那边有一间合适的，里面住的是李明贺那老头的得意弟子，需要先问问他的意见。”

“李院长的得意弟子？”

蒋德通应声，努力回忆片刻，在脑海里找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他思索两秒，给姜稚打预防针：“好像是个书呆子，话不多，可能会不同意。”

*

“……整体来说，就这么个情况。现在想问问你的看法，你同意吗？”

数院-院长办公室中，李明贺说着，掀开杯盖吹了吹茶叶，被热气蒸腾的镜片上立刻起一片白雾。

站在他办公桌前的青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明显有点走神，心不在焉的。

“小路？”

路辞京回神，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懊恼：

他又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李明贺擦掉眼镜上的白雾，重新戴上后，才听到青年慢半拍的回复：

“有人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李明贺点头，“嗯，对方呆在画室的时间比较久，住宿舍不方便。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不强求。”

画室……路辞京心思一动，脑海里立刻浮现今天扫过一眼的记录表：最后的学院一栏，对方填的好像是“美院”。

但他出门忘戴眼镜，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看到更多。

想着，路辞京眸光黯了黯，正要拒绝，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换成了另一句：“我想多考虑几天。”

从概率上来说，“正好是他”也不是全无可能。

李明贺：“可以，都是熟人。”

“要不是最近需要他们帮忙，我都直接帮你拒了。”

说完，他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咽下去才扶了扶眼镜问：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论文进展怎么样？”

路辞京：“中间推导还是卡住，差一点关键。”

李明贺点头，心下了然：“别着急，慢慢来，你现在的进度已经远超周围人了。”

“灵感的出现有时候就在一瞬间，可以多出门放松放松心情。”

李明贺想了想，继续举例：“比如：吃吃美食，旅旅游，或者谈谈恋爱什么的。”

路辞京“嗯”了一声，显然是又没太放在心上。

这些活动暂时都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吧唧，二次元语录，即徽章。

卡文，拖的有点久，抱歉！

开文双更，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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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