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光照进清冷的山间。
夏叙言目视着女孩找到一条捷径,走到他身边。
女孩蹲在他身前,眨了眨眼睛,一双眸明亮透彻,声音又糯又甜,“你是走失了吗?”
“嗯。”夏叙言将手中的树枝丢开,他看向她,眸中神色似隔了一层雾霭,将他情绪遮挡其中,轻轻地勾起唇角,“走丢了。”
“那我带你下山吧。”女孩探前身子,少间,她皱起秀气的眉。
“你的笑容好奇怪。”沈引弟伸出指尖将他的笑抚平,目光清澈真诚,“如果不想笑,是可以不用笑的。”
“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夏叙言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他伸手在女孩额头轻弹,玩笑说道,“你看错了,我的笑多好看,人人都说好看的那种。”
说着,夏叙言轻声问着。
“你叫什么名字?”
“沈引弟。”
女孩抬手捂上被弹的额头其实不疼,因为他没有弹上,只是指尖堪堪擦过。
夏叙言皱眉,“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沈引弟沉默片刻,“家里,取的。”
“那你给我一个其他的称呼。”夏叙言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朋友之间称呼的那种。”
“朋友?”沈引弟在两人之间指了指,“你和我吗?”
“嗯。”夏叙言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沈引弟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当然就是他们两个了。
沈引弟小声地说出一个名字。
“摘星。”
“沈摘星,我记住了。”
夏叙言舒展笑容,与她平视。
夏叙言清了清嗓子,伸出手。
“你好,沈摘星。”
“我是夏叙言。”
“很高兴认识你。”
“可以做个朋友吗?”
眼前男人眼中眸光如星光,沈摘星恍惚了一瞬,不觉地握上他的手。
“当然可以。”
-
下山后,夏叙言回到院子,李乘歌立即来到他身前。
“回来就好。”她后怕地看着他,红了眼眶,“抱歉,我忘了你是刚来这里不久,我竟然让你一人在山上。”
触及李乘歌眼底的担心,夏叙言愣怔了五秒,“你别哭啊,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想起那三只鸡,他又问道,“鸡找到了吗?”
李乘歌伸手指了指院里的竹笼,“全部找到了,现在已经被我关起来了。”
“找到就好。”夏叙言下意识应道。
从愣怔的情绪里出来,夏叙言转身看着门外的沈摘星,对着李乘歌说,“这是沈摘星,刚才我在山上迷路,是她将我带下山,找回院子的。”
李乘歌将目光放在门口的沈摘星身上。
是一个瘦小的女孩,看年纪也不过十六。
虽然现在已经开春了,但初春的寒意还是刺骨的。
这个小孩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衣,两只小手都冻到红肿。
夏叙言也发现了,他回到屋内拿出一件厚外套,打算给沈摘星套上时,李乘歌阻止了他的动作。
李乘歌回屋拿出一件黑色好打理的外套给她穿上,“若是家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李家伯母见你穿的单薄,心疼你才给。”
沈摘星点头,“嗯,我知道的。”
夏叙言收回外递的手,的确,他考虑欠缺了。
这不是大城市,城里你多一件衣服是没人关注的,
但是村里不一样,你多了一件衣服是很容易被人注意的。
而且在农村里,女孩更容易被落得口闲。
他可以觉得无所谓,但是她不能。
因为一件男人的外套可以在村里毁掉一个女孩。
-
家里的事安顿好,李乘歌搭着邻居家的三轮车来到镇里。
询问一番,才在卫生院里的值班室里找到二伯一众人。
见她来,傅拭雪来到李乘歌身旁,低声说,“刚刚看了一下,可能是伤到骨头了,这里的设备和技术都处理不来,我建议还是去市上的骨科医院看。”
李乘歌点头,带着二伯来到市里的骨科医院。
做完一系列检查,检查结果经医生查看,伤情不算大,就是腿部因为滚下来时撞到石块有些骨裂,晚点打个石膏就行了。
将腿部固定,石膏打完,李乘歌推着轮椅来到车库,傅拭雪将李伯抱上车,将轮椅收进后箱后,回到主驾驶位,启动车辆就驶离医院了。
李乘歌坐在副驾驶位上,她转头看向傅拭雪。
“今天谢谢你了。”
傅拭雪打了转向灯,前方正好是红灯。
他对上李乘歌的目光,笑道,“谢什么?”
李乘歌低声说道,“谢谢你今天能将二伯送到市医院来。”
傅拭雪轻笑一声,“这不必感谢,我来村里半年,承李伯帮衬许多,他受伤送来医院,也是我应该做的。”
绿灯亮了,傅拭雪打了一个弯,就往村里开去。
等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傅拭雪将李伯从车上抱下,放置在轮椅上。
他说道,“现在不早了,就在这里吃中饭吧。”
“拭雪啊,今天已经太麻烦你了,再让你做饭招待我们,太麻烦了。”李家伯母局促地捏着衣角,语气中也带着些许忸怩不安。
傅拭雪开口缓解李家伯母的赧颜,“不麻烦,我简单做点,咱们也简单吃点。”
见傅拭雪如此坚持,李家伯母不好再拒绝,点头道,“那好吧,我和你二伯吃的简单,拭雪你也做的简单一点,不用太多。”
李家伯母答应下来了,傅拭雪点了点头,伸手将车钥匙放在夏叙言手中,“叙言,车钥匙给你,你去将车还了。”
夏叙言接下车钥匙,对着傅拭雪扬了扬眉,“我帮你把车还了,有什么好处吗?”
傅拭雪回头勾唇,“你爱吃的红烧肉够不够。”
听到红烧肉,夏叙言的双眼都亮了,他连忙点头,“够了,我这就去还车。”
夏叙言去还车,二伯有二伯母照顾。
李乘歌觉得好像傅拭雪那边更需要自己,她走进厨房,“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傅拭雪舀出铁锅中的水,“煤球会点吗?”
“会。”李乘歌点了点头。
傅拭雪拿出一个砂锅递给李乘歌,温声道,“那就麻烦点一个煤球,顺道洗一个砂锅。”
“好。”李乘歌接过砂锅。
将煤炉交给李乘歌,傅拭雪从柜子里拿出陈皮、八角、香叶、冰糖放进竹扁里,再拿到灶台上。
傅拭雪拿过一旁的生姜和大葱,斜着将其切成片,放好在碗碟里。
他又拿过五花肉,先用柴火将猪皮上的毛发烧尽,然后再放置在砧板上,将五花肉切成方块儿。
然后将切好的五花肉尽数倒入锅里,拿过一旁的葫芦瓢舀进冷水,直到冷水盖过五花肉,傅拭雪再放下姜片、倒入黄酒。
做好准备工作,傅拭雪才点燃竹叶捆放进火洞里,再放上干燥的竹板和柴火。
随着柴火地添进,水面开始飘起白色的蒸汽,不一会儿儿扑通扑通地冒出小水泡。
再煮一会儿,傅拭雪想。
眼瞧着五花肉煮出浮沫后傅拭雪回到灶台处,他将焯水后的五花肉捞出放在一旁沥干。
舀尽锅中的水,等火将铁锅里的水分蒸干,不放油,肉皮贴着锅底,小火慢煎,直到熬出黄澄的猪油,他才拿过筷子轻拌肉块。
将五花肉里的油大数熬出,傅拭雪拿过一旁的碟子,将煎到双面金黄的肉捞出摆放在一旁。
热油融化冰糖,傅拭雪再将肉块倒入,浇入老抽,再撒进八角、香叶,用锅铲翻炒至所有肉块上色,接着倒入热水直到没过肉,盖上盖子慢炖。
锅里红烧肉在炖着,这期间也不能空着。
傅拭雪捡起地上竹篮里的土豆,再从院子前的菜地里摘下青辣椒,清洗干净。动作娴熟地将辣椒和土豆切成薄片,热锅下冷油,倒入青椒,炒出辛辣的辣椒味,倒入土豆片,再加入调好的料汁,翻炒勾芡。
小院里炊烟袅袅,小狗酣睡在垫子上,猫儿伸着爪子在水池里捞着鱼,二伯母推着二伯在院中转悠。
李乘歌拿着一把蒲扇在煤球炉子前轻扇,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和院子里空闲的家人,这个院子有了人气,也有了烟火味。
这边其乐融融,夏叙言那边就有些难言。
在车子第三十三次熄火后,他是彻底没了脾气。
沈摘星蹲在一边,撑着脑袋瓮声问道,“你是在测试这辆车的熄火功能吗?”
“没有。”夏叙言转头看向她,生无可恋,“傅拭雪,你把车子交给我时这么没说这是手动挡。”
还是刹车和离合贼敏感的五菱面包车。
在第三十四次叹息后,他重新打起火,重新把握一个度后再次踩下离合。
这次,经过前三十几次的经验终于没有熄火。
车辆稳定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夏叙言加速挂挡,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将车辆开到它的主人院里。
“叔,车我送回来了,钥匙还你。”夏叙言双手将钥匙递给阿叔。
阿叔接过钥匙,担心地问了一句,“人去过医院吗?怎样?”
夏叙言回忆了一下李伯回来的模样,思虑了片刻,“腿部受了一些伤,打了石膏,其他的伤着实没瞧见。拭雪回来也没说什么,大概没太大的问题。”
“没事就好。”阿叔背着手点头说道,“你跟阿良说声,晚点有空,我提几块肉去看看他。”
“嗯,我会向李伯转达的。”夏叙言笑着点头,目光瞥见还在门口蹲着的沈摘星,“阿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阿叔摆摆手,“这里没什么事,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嗯。”夏叙言颔首告退。
走出院子,夏叙言在沈摘星身后蹲下,轻笑道,“你是在等我?”
“啊……”沈摘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一个不稳就往后倒去。
夏叙言伸手撑在她背脊的外衣上,将她稳住,“抱歉,吓到你了。”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给绊着了。”沈摘星稳住身子后,她起身摇头,目光清澄,“下次不会了。”
夏叙言看着她,从口袋拿出一颗糖,“给,香橙味的。”
沈摘星拿过糖果,好奇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糖果。”夏叙言垂下眼眸,“尝尝。”
沈摘星将糖果捏在手里,好奇地看着,却迟迟不打开。
夏叙言微不可察地皱眉,摘星是没吃过糖果吗?
心中有疑惑,夏叙言并没有展现出来,他在沈摘星的目光里,打开糖果的糖衣,然后吃下。
沈摘星将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跟随着他的步骤,将糖果打开,吃下。
香橙的清甜在嘴里炸开,丝丝甜意蔓延开。
她笑眯着眼,“好甜啊。”
是甜到心口的那种甜。
夏叙言将口袋里所有的糖果都拿出来,“喜欢的话,就多拿一些。”
“嗯嗯。”沈摘星眯着眼点头。
等夏叙言回到小院时,饭菜已经做好了。
院子内的石桌上放置着一个砂锅和四碗白玉盘子,掀开砂锅,里面是白菜肉丸炖粉条。
傅拭雪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轻薄透亮的虾皮,指腹在砂锅上方交叉摩挲,薄如蝉翼的虾皮落入锅内被白润的汤汁沾湿,他再拿起一旁的白玉勺左右各两圈的搅拌,被包裹在菜汁里的肉丸香气四溢,最后撒上碎小的葱花,瞬间白玉上多了几抹翠绿。
其他四碗菜分别是醋炒鸡、红烧肉、干锅土豆片、红烧冬瓜。
李乘歌将碗筷摆出,顺道也端出刚才火炉上温煮的百合银耳粥,二月天气干燥,易上火,而这粥就是最好的降火食膳。
“好香啊。”夏叙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傅拭雪将铁锅里蒸熟的米饭打捞进木桶里,再从厨房端出,“吃饭了。”
闻言,李家伯母将李伯推至石桌旁,夏叙言也乖乖坐好。
春季日光柔和,照在人身上暖和和的。
李乘歌给二伯和二伯母盛完饭后,她伸手正想拿过傅拭雪身前的白瓷碗。
瞬息,动作的下一秒,便感受到指骨处传来湿润的热气,李乘歌投过目光,她的手正浅浅地擦过那人的唇畔。
在她的目光下,傅拭雪直了直身子,他伸出手,“饭勺给我吧。”
“噢噢。”李乘歌这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热,一边回复一边将饭勺递出。
拿过饭勺,傅拭雪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
白团子米饭蹲在他的脚边,调皮地玩弄着自己的尾巴。
院内池中的莲叶也抖着小腰,将叶面的水珠抖入池中,一两只还未长大的锦鲤跃出水面,张着嘴将露水饮进。
春风温和,吹过翠绿的麦苗小叶,带着泥土和小麦的味道吹拂过人心。
日光缓缓地流淌着,当春风再度吹拂,夏叙言正抱着泛着小瞌睡的米饭,李伯和李伯母将吃完的饭碗叠起,傅拭雪将碗筷端进厨房。
李乘歌挽起袖,正要拿过一旁的丝瓜络。
一只白团子就落入怀里,夏叙言拿过李乘歌手里的络,挤上洗涤剂,“我来吧。”
说完,并整洁有序地将碗筷洗涤干净并沥水干净,他拿过扫帚清扫过厨房。
夏叙言将垃圾打包处理好,放下麻布的那一刻。
傅拭雪从院外回来,他说。
“尿素和复合肥到了,一共4吨,人工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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