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其姝抓着百花甜糕到了春风楼三层,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姬世子的话虽不可尽信,但到底在心头留了痕迹,怕进去扰了楚以渐的好事。
他那般记仇一个人,她若是坏了他的好事,可能会被折腾得不行。
这样一想,她眉头皱得更紧,甚至动了还楚以渐一本避火图的念头。
不过两个男子的避火图,应当不好找。
正恍神间,面前的门忽地开了。
楚世子脸颊绯红,带着两个娇娥从中出来。
他们,玩得真大。
莫其姝往里探头,一身白衣的公子心情颇好,还朝她温和地微笑。这个笑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
一道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
看到来人,莫其姝只好低头道:“世子爷。”
“东西呢?”
她将手中温热的甜糕举起,递给楚以渐。
楚以渐微微挑眉,赞道:“做得好。这百花甜糕就赏给你了。”
听了这话,莫其姝脸色一滞,她不喜甜,这样的赏赐还真承受不起。况且这般做派,不是在消遣她吗?
心头哪怕有千般不爽,她也未曾表现出来,反倒脆声道:“多谢世子。”
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莫其姝做奴才的功夫实在差了许多,狗腿子第一准则都未把握。
哪怕主子赏的是狗粪,那也该欢喜地吃下去,最后还该来声好。
楚以渐便一下皱了眉,这小瘸子,莫不是对他不满?
他一下站住不动,引得身后低头的小跟班撞了上去。
“嘶——,疼死我了!”
呼痛的却不是小跟班,反而是被撞上的楚世子。
他将背后的小跟班揪到身前,反手去摸自己后背。背上的衣裳有些拉丝,竟是被弄破了。
这人的头是铁做的吗?
他恼怒地看向莫其姝,成功在她头顶发现一支簪子。或许是对男子的发髻不甚熟悉,知冬成功将这簪子插得歪斜。先前楚世子停下脚步,那簪子尖利的一端插向他的背脊,成功挑破他的衣裳。
“你这一路在干甚!继着腿瘸人傻之后,你还要来个眼瞎不成?”
莫其姝一路都低着头,闻言,眉毛浅浅皱起,“是你忽然停下的。”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不关我事!
楚世子眼神倏地严厉起来,伸手掐住莫其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小姑娘被他惹毛了,猛地将他手打下来,“你干什么!”
手被打开他也不恼,淡定地拿出帕子擦擦手,他凑近莫其姝,轻声道:“我说莫三,你长得又不丑,为何总是低着头?低着头多没精气神啊。”
莫其姝耳朵动了动,眼角余光瞥见大厅中男人左拥右抱的情况,头低得更狠。
于是楚以渐再次瞧见她头顶的单笄,心头的怒火一茬一茬往上冒。
“我叫你抬头!”
“抬头做甚,看这些伤风败俗的画面吗?”
她未曾对这些行为表露不喜,但这也不意味着她欣然接受。
楚世子看着小姑娘气得通红的脸,舌头上挑,抵住上颌。少顷,他才收了脸上倨傲的神色,边走边吩咐道,“跟上。”
京城绫罗阁,
莫其姝看着眼前的衣裳铺子微微发愣。
绫罗阁,京城有名的衣饰铺子,一楼卖衣,二楼卖饰物。其精巧系列的每一套衣裳,都是独一无二。虽然她未来过,但也知道这是夫人姑娘们外出逛街的不二之选。
换句话说,这是个女装铺子!楚世子个男儿,到这里来干嘛?
莫其姝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两个娇娥柔柔地道:“世子是打算给妾身挑选衣裳吗?”
楚以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折扇遥遥朝铺子一指,朗声道:“是。你们先选,我看看行不行。”
身后传来两声千娇百媚的应答声,温柔酥骨,“多谢爷。”
原来他是来给两个娇娥置办衣裳的,可真是大手笔。
绫罗阁外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莫其姝眼尖地看见了平远侯府的徽记,故而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楚以渐带着人进了绫罗阁,她便在铺子不远处寻了一家豆花店,点了一碗咸豆花,却也因此错过一场好戏。
太孙送给楚以渐的两个通房,一静一动。静的温柔娴雅,是那解语花;动的活泼剔透,是那开心果。此刻都是卯足了劲想争得宠爱,挑那种能显出自身特质的衣裳。
便有一位选中了一件月白色玉兔暗绣长衫,和另一位看中的姑娘争执起来。
掌柜的不知如何解决,只能到二楼寻楚以渐。
楚世子正看中一支单笄,沉香木制墨兰花雕的笄身,透着点点淡雅。
晋朝男子不论加冠是否,均应以单笄束发,不束发的,都是罪犯或流浪者之类的不入流之人。
用簪子束发,也亏得莫三想得出来。
他将那支单笄取出,转头便看见身后浑身抖如筛糠的掌柜的。
“何事?”
“主子,您带来的那两位姑娘和平远侯府大姑娘因为一件衣服吵起来了?”
掌柜的十分焦急,一边是自己东家,一边是侯府贵女,他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做。
“哦?”
楚以渐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看着单笄的神色却越发专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单笄,像是把玩着稀世珍宝。
“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孟掌柜该是认错人了。”楚以渐利眸微斜,警告地看掌柜的一眼,直把人看的冷汗直冒后,他才收回眼神,淡淡道:“把这支单笄包起来。”
“是是是。”
孟掌柜忙点头哈腰,又商量着问道:“那——,那两位姑娘?”
“我去看看。”
楚以渐还未走下楼梯,便见那太孙送的娇娥小碎步朝他走来,步子虽迈的小,但那速度却不可小觑。
她一上来便开始掉眼泪,微微下垂的眼角衬得她越发楚楚可怜,店里帮忙的伙计看了,心都一抽一抽地疼。
楚以渐却忍不住皱了眉,就不能去他看不见的地方哭吗?烦不烦啊。
他脚步微撤,对楚和吩咐道:“你去安慰一下......哭的那姑娘。”
楚和:“......”
这是您的通房,又不是我的。而且看您这样子,连人名字都没记住。
一向听话的楚和少有地违反了主子的命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柱子。
太孙找人调|教出来,还是拿来送人的通房当然是有过人之处的,起码这看人眼色的工夫数一数二。
那通房看两人无动于衷,自动自发地收了眼泪,顺带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妾身让世子见笑了,这般小的事情,还哭一场。”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避免了尴尬的场面,还能给人留下一个识大体的印象。莫三就该好好学一下,她那臭脾气,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这样下去,不被人弄死才怪。
莫静女也见到了楚以渐的出现,遂上来行礼。
自被傅庭拒婚以后,她便萌生了嫁给楚世子的想法。虽然未来的他会战死沙场,但镇国公府有荣英公主撑着,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自是有保障。
上次在他面前丢了脸又如何,世家联姻,看的主要是家族,只要姑娘家没有失了清白,稍微有点脑子,那都是可以的。
以父亲在太子面前那般炙手可热的程度,她还是有三成机会的。
而她,便是最能把握机会的人。重生仪式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都被她抢到了手,现在这种情况比起当初,那是小巫见大巫。
正所谓女人最懂女人,两个通房见了莫静女,眼神都警惕起来。
一个不着痕迹地挡住楚以渐的视线,另一个则是直接开骂。
“在侯夫人不在的情况下,莫大姑娘还主动上前给外男行礼,可真是大家千金的礼仪啊。”
她小手捂着唇,呵呵地笑起来。
“莫大姑娘如今这行为,和那春风楼看见男子的姑娘们相比,又有何区别呢?”
将一位世家贵女和青楼女子作比,可谓是最大的侮辱。
莫静女微张张嘴,实在是说不出话。眼前两人,委实欺人太甚。偏她又不能如她们般张口就来,只能将这个暗亏吃下。
那通房却不放过她,“要妾身是您,此刻就呆不下去了。不像莫大姑娘,还伫在此处。怎么?渴望世子爷的怜惜吗?”
莫静女脸被气得通红,却又无计可施。
恰巧宁氏从二楼下来,她便一下扑进母亲怀里。
宁氏接住她,问道:“怎么了?”
听莫静女絮絮叨叨将事情讲完,她才淡淡道:“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莫要计较。和一个不入流的东西争,吃亏的肯定是你。”
莫静女瞪大眸,她本来打算让的,谁知道对面逮着她就骂,这又不是她的错。
宁氏将莫静女拉到身后,又看向楚以渐,淡声道:“这件衣服让给楚世子了,还望世子学会约束自己的奴仆。”
楚以渐唇角微弯,“这是自然。”
待得宁氏两人都走后,他才看向那两个通房,“挑好了吗?”
男人斜倚在扶手上,阳光透过斜侧的窗户,在他脸上打出斑驳的阴影,抬眸不经意看来的一眼,叫两个通房都不由自主红了脸。
“挑...挑好了。”
声如蚊呐,全没有先前的气焰。
楚以渐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孟掌柜,吩咐道:“她们挑的,都不要。”
楚以渐:又不是爷的女人,凭什么爷花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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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绫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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