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息后,苏笛点开了通话选项,却停在了语音和视频中间。苏笛和陈文续不常视频,只会淳朴地互发消息,因此经常被小禾调侃为一对“网恋情侣”。
但这一次,苏笛很想看陈文续的脸。
反正那天陈文续也答应过会接她的视频。
这一次打过去时,陈文续接得很快,屏幕里的光源逐渐变亮,苏笛看到了陈文续带着些湿意的发梢。
她还没吹完头发,苏笛很快就意识到。
走到了沙发旁坐下,陈文续低头看向屏幕,她没有问苏笛怎么今天要打视频,而是像寻常情侣一样问起了苏笛现在在做的事情。
“还在看剧本么?”
指尖翻弄着剧本的边角,苏笛直白地看着对面的陈文续,有些困扰地说:“嗯,有一处没想好怎么处理。”
她是想问自己的意见?还是只是想找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短暂的思考后,陈文续问她:“你是想要听听我的想法么?”
这句话正中苏笛下怀,苏笛于是笑了起来,“是啊,陈老师教教我。”
听到这声“陈老师”,陈文续先是愣了愣,随后像要躲避苏笛笑意一般地把视线侧了过去。屋内的灯光不够亮,苏笛也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陈文续有些不自然的声音,“苏老师先说。”
陈文续这一声让苏笛不知为什么心里痒痒的,如果陈文续在面前,她想,她会忍不住凑上前去,作弄似的轻轻咬着眼前这个人。不过这是在视频,苏笛就算有心,也没有这个途径。
所以她只能故作正经地讲起自己的疑虑。
给陈文续快速地捋过故事线后,苏笛提到了明天要和徐青麦对的戏,“余然得知自己的身份暴露时,剧本上写的是余然走到家门口,听到家里有吴璇走动的声音就离开了,因为余然的勇气只能到这里了。”
“这样处理的话,余然的形象太单薄了,我想余然会进去,甚至会和吴璇吃完这一顿饭。”
“余然用抹杀自己社会性身份的方式惩罚了自己五年,这五年里她也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建立过任何情感上的关系,但吴璇不一样,吴璇让她感觉到有人需要她。余然是一个固执的人,她觉得只要吴璇还需要她,那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陈文续听得认真,苏笛也渐渐沉浸到自己的话音里,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陈文续有没有跟上自己的思绪。
屏幕对面,陈文续把食指指节屈起,放在唇下轻轻摩挲,这是她在思索时常做的动作。在苏笛忍不住要打断她的思考时,她才出了声,“那这样看来,固执只是余然的表面。而让她选择踏进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对吴璇心存侥幸。”
“所以她会想在她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吴璇会不会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很显然,如果说两人在什么方面最契合,那一定是对角色的理解上。
创作者在创作角色时通常会加以一些自我投射,演员在演绎角色时也不例外。只是恰好苏笛和陈文续更喜欢在这样的基础上去尽可能遵循角色的行为逻辑。
陈文续的赞同让苏笛心里不由得有些雀跃,只是心存侥幸这个词听起来不太悦耳。装模作样地扯了扯嘴角,苏笛回答道:“心存侥幸,好难听。”
这句话不知怎么逗笑了陈文续。抬眼看了看苏笛,陈文续的眼中漫起笑意。“你现在正在代入余然么?”
代入余然?她当然会代入她演的每一个角色,只是对于余然来说,也许并不只是单纯的代入吧。
声音小了下来,“是么,也许吧。”
似乎不想继续深聊这个话题,苏笛话音一转,突然问道:“不问问我和你师妹相处顺利吗?”
苏笛这么问,那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追问刚才的话题,陈文续问她:“她有说什么话么?”
这个主语就好像是下意识站在了自己这边一样,话音软了下来,苏笛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音调近乎是在撒娇,“说了怎么办?”
陈文续的神色认真了起来,“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来看,那是她该道歉。”
看苏笛在等着自己往下说,陈文续正色解释道:“因为你并不会主动招惹别人,对待演戏的态度也无可指摘。所以如果她说了不礼貌的话,那只能是因为我的原因了,和你无关。”
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她自己有时都理不清,那更何况不了解全情的徐青麦了。
只是她觉得徐青麦和苏笛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相似,如果中间没有夹杂着自己,兴许她们能聊到一起。
陈文续都这么说了,按理来说苏笛应该退一步说:“没发生什么,不用担心。”
可苏笛向来不愿意做个懂事的伴侣,于是带着些试探的意味,苏笛直直地看着陈文续说:“还好,她并没有说重话。她只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在意你。”
按照她的陈文续的了解,陈文续会避开这个话题,可是今晚陈文续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做出苏笛预料中的反应。
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微诧异的表情,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陈文续突然问她:“那你的回答呢?”
苏笛愣住了。
我的回答?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徐青麦,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可是陈文续难道不清楚她的答案么?换句话说,就算她现在回答陈文续,但在这之后呢,陈文续又能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无端的恼怒揪住了她,苏笛抿起嘴来没有回答,陈文续也并没有再问“怎么了?”或者“你的回答究竟是什么?”,而是顺势给了两人一个台阶:“时间有些晚了,要先休息了么?”
她的“体贴”却让苏笛心里莫名别扭了起来,“嗯,想睡觉了。”
苏笛的音调和刚才的截然不同,陈文续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只是若无其事地问:“明天有早戏吗?”
“嗯,六点要起来化妆。”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苏笛只能睡六小时不到了,陈文续温声催促:“那早一点休息吧。”
“听话”地放下剧本,用被子遮住半张脸,苏笛没什么感情地说:“晚安。”
被子摩擦着睡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等苏笛那边的动静渐渐小下来了,陈文续才平静地回她:”晚安。”
说完,挂断了视频通话。
这一晚,苏笛辗转反侧,直到凌晨四点才睡着。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身体像走在雾里一样,清醒一阵又模糊一阵。
灌下一杯美式,在开拍前半小时,苏笛的脑子才清醒些。
今天的戏是一场重头戏。一直在追踪余然弟弟的周警官周聪在发现余然的踪迹后,又一次找到了余然这里。苦寻凶犯无果,周警官也厌倦了这么些年猫抓老鼠一样的戏码,于是在吴璇重新站上舞台,演唱到压轴曲目时,周警官在演奏厅里找上了观众席中的余然,想要借助在众人前暴露身份的压力,逼迫余然说出弟弟的下落。
慌乱和失态之下,余然夺门而逃,而吴璇也提前结束了最后一曲,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这一场戏的拍摄路径很长,苏笛和徐青麦要从演奏厅一直跑过主干道,最后跑进余然的弟弟当年当众杀害数名同学的商场旧址中。
“苏老师,我们已经清过场了,一会儿你和陈老师你们跑过路口时会遇上我们安排好的车流,我们就按照导演要求的反应来拍,这个路口过后呢,你们要从这个暗巷拐进商场中。”
“因为今天在下雨,我们又是长镜头,所以如果跑不动了想要休息的话,可以在我们切视角的暗巷这里停下。”
回忆着场务交代的话,苏笛被徐青麦拉着接近了拐角。水渍溅在裙角和裤角上,两人却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今天下雨,明黎岛难得凉爽。补光灯下,两人也越跑越快,渐渐地已经接近最后一盏补光灯能照到的范围了。
被光束照出的雨幕开始变得模糊,两边也出现了一些光线更为昏暗的岔道,不知为什么,苏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在她的耳中,除了饰演周警官的演员加速追来的脚步声外,她还听到了金属摩擦的细微动静,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的声音。
“余然——!”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就在周警官即将追上两人的时候,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不知是因为没有及时检查设备,还是设备受到了雨天的影响,在周警官追着两人跑到最后一盏灯下时,头顶灯架突然掉落。只听一声巨响,灯架砸在了毫无准备的演员的身上!
灯架碎裂,数不清的碎片和金属朝距离仅有几步的两人飞溅而来,眼见铁块即将砸中两人,苏笛来不及多想,拽着徐青麦往旁边的岔路倒去。
虽然已经清过场了,但毕竟拍摄场地选在了老旧社区,这岔路口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石板上还有突起的井盖拉环。两个人的重量让苏笛控制不住身体,就在她的上身即将扑在拉环上的瞬间,苏笛推开了徐青麦,同时伸出左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唔……”
胸口离井盖只差一拳的距离,苏笛刚刚稳住,剧烈的疼痛就从左手手腕处冒出。像错位一样的声音顺着骨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剧痛让耳鸣传进脑海,苏笛身体一晃,险些就倒在原地。
“苏笛姐——!”
小禾的惊呼传到了耳边,在剧痛中,苏笛咬牙松开了左手,半跪在原地。
徐青麦的手臂被地面划破了一条口子,记得她倒下前时苏笛推开了自己,她赶忙转身爬起来,在看见苏笛惨白的脸色后,她张了好几次口才出声问:“你,你怎么样?”
在小禾的搀扶下,苏笛缓过了最初的疼痛站起身,手腕动不了,手指也没法伸直,扫了一眼徐青麦的伤口,苏笛咽下一口气回答她:“可能是脱臼了。”
大部队在后面对被砸中的演员进行营救,一个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跑过来,磕磕绊绊地问小禾:“苏,苏老师和徐老师怎么样!”
小禾查看过苏笛的情况后,脸色很严肃,“现在不能确定,可能是脱臼,也有可能是骨折。”
苏笛的状况比周警官的演员好多了,迅速地联系了司机后,小禾揽着苏笛,给徐青麦的助理让开了一条路,“麻烦你和导演说一声,我们先去医院,后续的事宜等到医院了我再和剧组对接。”
《回音》剧组一片混乱,另一边,远在南城的陈文续也从助理那里收到了消息。
今天下戏早,剧组约好一起去给一个演员过生日的,陈文续也难得答应一起去切蛋糕。就在分完蛋糕正要开香槟时,舟舟却神情严肃地从走到了陈文续身边,“陈老师,苏老师剧组那边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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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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