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眠听话地过去，她视线飘忽，不知该落在何处。

“学长……”她涨红了脸，低低地唤他。

周烬抓住江枫眠的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随后隔着红纱在她身上寸寸抚过。

他低笑一声，声线悦耳：“小眠身上怎么这么热？”

江枫眠颤抖起来，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

因为她的手被周烬抓着一路向下，直到、直到、直到……

她摸到了！

“嗯？说话。”

周烬的声音又一次飘进她耳中，一点点割断她理智的弦。

“因为……我发烧了……”江枫眠吞吞吐吐地回答，她急急地放手，想要后退，却被周烬紧紧桎梏在怀中。

周烬带着江枫眠转了个身，顷刻间两人颠倒位置，变成了江枫眠被压在池壁。

凑得极近，他冰凉的声音才透出几分温情来，低低荡进她耳朵里：“热热的小眠也很可爱……”

他身上冰凉。

……

*

江枫眠惊呼一声，很快梦境崩裂。

她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入目一片白色的墙壁，周遭岑寂无声。

医院病房？

方才果然又是梦啊？

说不上来是兴奋更多还是失望更多，江枫眠重重呼吸了几遍，才算平稳下来。

她侧过头，看见了梦里那张熟悉的面容。

心虚的感觉包围住她。

……周烬学长，怎么在这里？

江枫眠强忍着头痛，努力回想着。

参加许茗的生日，喝了不少酒，许茗让自己上楼拿礼物，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季淮川，下雨手机还关机了……然后呢，嘶，记忆模糊，记不清了。

好像确实是碰到了周烬。

可是然后呢？

想不起来了。

病房里开了灯，隔着帘子传来隔壁床位中年男性浅浅的打鼾声。

“醒了？”

被江枫眠叽叽喳喳的心声吵到，周烬睁开犹带倦意的眼眸，嗓音沙哑的问。

“是、是你送我来医院的？”江枫眠抓着床单，颇为不好意思。

“嗯。”周烬站起身，看了看腕表，“你发烧了，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麻、麻烦你了……”

【我就那么晕过去了？不过他怎么把我送到医院的？】

周烬眼神闪烁一瞬。

昨天为了把江枫眠送上救护车，他是直接打横公主抱起了她。

想到这，他摩挲摩挲自己带着薄茧的五指。

嗯，比健身房的哑铃好拿。

看来这几年健身确实颇有成效。

只是他唇畔刚扬起笑意，又很快顿在了脸上，因为他又听到了江枫眠的心声。

江枫眠忽然想起来梦里的场景。

【我原来真的发.马叉虫了】

【天呢！！早知道会这么丢脸这么麻烦他我昨天就算被骂也绝对不会碰一滴酒】

【我怎么早不发.马叉虫，晚不发.马叉虫，偏偏昨天碰到周烬的时候发.马叉虫啊，还晕倒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周烬：……

【哦不对，怎么被带偏了，是发烧。】

周烬：……

“现在是早上六点十五。你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还是再休息休息？”周烬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学长，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回学校了。”江枫眠低着脑袋。

【啊啊啊啊啊天呢，快点把那个梦忘了吧！江！枫！眠！你看你连直视周烬的勇气都没了吧！】

周烬：果然又梦到我了……？

周烬：她到底做的什么梦，这么心虚？

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孩子，都发烧进医院了，还能满脑子这些不可描述！？

周烬面色古怪地看着江枫眠发顶片刻，还是开口道：“没事，你不必逞强，我可以再陪你一会。或者帮你联系舍友？”

听了这话，江枫眠哪好意思，她掀开被子，直接下床：“没事没事，我真没事，我们走吧。”

“行吧。”

江枫眠跟在周烬身后，两个人先去药房拿了药，然后一起走出医院。

外面天才刚刚擦亮，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有车铃声，还有卖早饭小摊的吆喝声。

江枫眠望着周烬的背影。

这身风衣穿在他身上很好看，能感受到他冷冽而又干净的气质。周烬总能给她一种安全感，在他身边她觉得很踏实。

可……

江枫眠蓦地鼻尖一酸，她想起论坛上看到的帖子。

lz别想了，他有女朋友了。

那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那么麻烦折腾他，其实他们只是普通的校友而已，可以说是助教和同学，但其实她很清楚，周烬于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除了妈妈，江枫眠不觉得她身边有谁能陪她在医院待一晚上。

她怎么这么麻烦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江枫眠絮絮叨叨的胡思乱想，尽数被周烬听了去。他其实不想听，可那些字眼自动钻进他耳朵里。

“你饿不饿？”周烬脚步一顿，回头问她，“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江枫眠没有料到周烬会这么问：“没关系的，我们直接回学校就好，还有在医院花了多少钱啊？我转给你吧。”

江枫眠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烬抿抿唇，有些无奈，也没跟她客气：“挂号12元，拿药46元。一共58元。”

这种钱没必要他来付，免得她总是过意不去。

“好！”江枫眠应了一声，随后又一囧……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周烬一哂：“手机没电了？没事的，回去后再给我好了。”

或许是昨夜陪着她没休息好，周烬的嗓音犹带倦意，听起来很是温柔。

再加上他声线本就偏苏，像是热气蒸腾的水雾，便分外撩人。

【江枫眠江枫眠！！你冷静冷静！！你和他必须拉开距离！！！】

【你的道德在哪里？素质在哪里？良心在哪里？】

【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和他一起吃早饭，但是江枫眠！！！你不许这么想！！】

【你光是做那种梦就已经够无耻的了！！其他的想都别想！！】

周烬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姑娘是误会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看着她鼻尖被冻得红红的，杏眼垂着望脚尖，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脑海里却在进行这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不免觉得想笑。

呵，果然又梦到自己了？发烧还惦念着他？

周烬鬼使神差：“吃不吃馄饨？省中医院这边有一家店还不错。”

“那、那学长我请你吃吧，毕竟这么久以来麻烦你好多。”江枫眠抬头看着他，“回头一起转你好不好？”

“可以。”

*

两个人七弯八拐，在省中医院后面一条小胡同里找到了一家李记馄饨店，店面很小，只有五张桌子供堂食，布置得却很温馨。后厨明亮而又干净，看得见一对夫妻在后厨忙活。

馄饨都是现包的，大锅里袅袅升起的烟火气。

“这家店很干净。”周烬道，“味道也很好。”

出来迎客的店老板听到周烬这句话，嘴角上扬得比ak还难压。

“小周啊，怎么又来医院这边了？”店老板显而易见认识周烬，他的目光落到周烬身后的江枫眠身上，却没有多问。

“陪一下朋友。”周烬言简意赅。

周烬点了碗玉米猪肉馄饨，江枫眠也跟着点了碗玉米猪肉馄饨。

“这么偏僻的店怎么学长你都知道呀？”江枫眠坐在位置上，拨着手指，她还是有些紧张。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在外面单独吃饭。

“我就是金州本地人。”周烬语气随和回答，“小的时候老是生病，我妈经常带我来省中医院这边。”

等馄饨的时候，两个人开始闲聊。

“原来是这样，我是虞城那边的，来上大学才第一次来金州。”江枫眠笑眯眯，真心实意道，“我觉得建陵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很适合生活呢。不管人文还是地理资源都很丰富，现在冬天可以去绮霞山看枫叶。”

金州隶属于建陵市。

“毕竟千年古都，历史底蕴丰厚。”周烬道，“但去掉本科四年，我在这都待十八个年头了，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可以容许我好奇一下，你本科是在哪里上的呀？”

周烬倒也没有江枫眠想得那么寡言疏离，甚至还有些健谈。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在他面前已经不是很紧张了。

“云京财经政法大学。”

云京是首都，在北方，离南方的建陵大概差了一千多公里。

“那么远啊。”

“年轻总想离家里远一点的地方见见世面。不过每次上学都太折腾了，所以研究生我又回来读了。”

江枫眠微讶：“不过学长你现在看上去挺强壮的呀，小时候身体居然不好？”

“嗯。”周烬说，“上大学之后就经常锻炼健身来着。”

周烬说话戛然而止，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脸突然变红了，红透了……像个熟透的小番茄。

江枫眠脑海里蓦然重新想起昨晚梦中的画面。

【腹肌分明，手臂有力……】

【他穿了衣服明明看着清瘦……】

【不穿衣服好涩哦……】

如果江枫眠知道自己的心声尽数都被周烬本人听去的话，一定觉得非常社死。

周烬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嘴自己健身，这小姑娘就能浮想联翩这么多。

……算了，习惯了。

江枫眠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笑声，声音很轻。

她抬头，周烬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仿若方才不过是她的幻听。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好在这时候热心的店主人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了。

“好了，趁热吃吧。”

周烬取了一双筷子，顺手也给江枫眠递了一双。

江枫眠没有急着吃，而是鬼鬼祟祟地拿起一旁的香醋。

【加醋加醋加醋！】

她倒了一点。

顿了顿，又倒了一点。

顿了顿，又又倒了一点。

顿了顿，又又又倒了一点。

差不多倒了25ml。

然后才把香醋瓶放回去。

【我这么加不会被老板轰出去吧。】

周烬不动声色地吃着馄饨：……

江枫眠不管吃什么面食，馄饨啊、面条啊、米线啊，都很喜欢加香醋。

【但我就是很喜欢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前几天江枫眠看到有个新闻，一男子在馄饨店多加了一些醋，被斤斤计较的老板各种言语羞辱，最后还被打了出去。

自此江枫眠小心翼翼，不敢像从前那么明目张胆地大倒特倒。

她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特地随身带着小瓶装的香醋。

其实大多时候，周烬内心就像一滩死水平淡，很少会在心里嘀嘀咕咕。是以每次靠近江枫眠、听见她心声的的时候，他都觉得她吵得慌。

周烬又尝了一块馄饨，然后也拿起香醋添进碗里。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