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些什么?”
它再次发出嗤笑,可惜的是已经迟了。
得到了答案的我心满意足,心也放了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它的表演,一言不发。很快,它也察觉到了我的态度,渐渐回过神来,缺少人类质感的声音终于爆出惊怒之感。
“你在诈我?”
“驱灵师的工作……怎么能叫诈呢?”我摊手无辜道。
我的态度似乎近一步激起了它的怒火,它冷笑道:“就凭你,一只残灵,也自诩为驱灵师?和那些用蓝色圆珠笔的家伙一样,不自量力。”
我神色收敛了些,恢复了面无表情:“那你又算什么呢,夏依然。”
眼前的管理员没有否认,承认了我对她的称呼。
“追逐着自己幻想中的执念,连恐惧都要幻化成混沌加以利用,将游乐园变成游客与工作人员的地狱……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完美的规则?”我反唇相讥。
“在我猜测到夏依然或许化身成为这座游乐园内真正的规则之后,仍然不明白你作为残灵,所追逐的真正执念到底是什么。”
“你所憎恨的仇人已经被你亲手所杀,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化身残灵?”
“直到我询问到简一冬,当她被杀死,变为工作人员时,是否发生过什么。”
“她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些话。想来,这也是你的所作所为。”
“成为至高之真理、无暇之规则的一部分……”我嘲弄地复述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执念。”
“所以呢?”夏依然并不理会我,短暂的愤怒后,她也找回了理智,声音再次平静下来,“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些,就能够破坏我的灵域?”
“想来你也知道了,杀死作为管理员的我是没有用处的。真正的我作为这个游乐园中的规则,既然没有形状,就绝不可能被毁灭。”
“连我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有可能杀死我。”
从她漆黑深邃的面庞中,传来了沉静的声音。
“是吗?”我凑近她,审视着她的神色,露出笑容,“这算是实话实说,还是欲盖弥彰?”
“都不重要。”我淡淡道,“既然你已经落在我的手上了,我会让你看到,怎么才能杀死这个灵域中的规则。”
来不及观察管理员的情绪,下一秒,乐语所操纵的白色纸张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似乎是属于管理员的身体骤然收缩,禁锢着她的纸也随之收紧。炸响声爆开的同一时刻,巨大的纸张在我的面前延伸开来,被气浪鼓起一团弧度,近乎贴上我的鼻尖。
管理员如同一枚空气炸弹,在我面前自行炸开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吗?”我讶异地看着面前的情况。
姚千打量着周围,回道,“毕竟是与混沌本质类似,不存在真正实体的存在,倒也合情合理。”
我扯扯嘴角:“……合情合理。”
乐语原本绑缚着管理员的纸也已经因为刚才的小型爆炸而碎裂得乱七八糟,好在他的库存似乎不少,并不显出心疼的样子,倒是十分关心地看向我:“你刚才说能够杀死规则,是真的?”
“当然,”我靠近动物馆门外不远处的长椅,坐了上去,“我也不是只会骗人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看向期待答案的两人,“让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一点多,自早晨从超市出来后,我们还什么都没吃过。作为一个拥有身体时间并不长的残灵,我对身体的各项感觉既陌生又敏感,更不想忍受所谓的饥饿。
好在我们的背包里都携带了食物,只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连充饥的空闲都没有。
简单地进食过后,我和姚千乐语三人再次进入了马戏团。
按照陈自同所说,每天下午两点,马戏团都会进行演出。既然是演出,就会有工作人员的出现——早知如此,上午在这里抓人倒是比在电影院快捷许多。
我们在观众席位坐定,两点时刻一到,台后的大门打开,果然上来了两个工作人员。
尽管之前对马戏团的表演有过隐约的猜测,但见到眼前的情形,我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首先,根据游乐园门口的规则,这个乐园中是不存在动物的。园内的情况也正是如此,入园后我见到的所有的类似于动物的存在,都是混沌幻化而成的。而此处既然是马戏团的表演,动物自不可或缺,故而在我的想象中,这里的表演大概率是与混沌密切相关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看着脖颈戴上锁链,四肢弯曲,脊柱变长,背后生有尾巴的工作人员,被另一个工作人员牵上表演台,台下的三位观众一齐陷入了沉默。
在长久遵守规则之后,肢体变形的工作人员,原来就是这个马戏团中所谓的“动物”。
……游乐园的工作安排实在是懂得物尽其用。
两位工作人员虽然是在表演,但忌惮恐惧的眼神却明显是落在我们身上的。大概我们上午在电影院所做出的事情,已经在蓝色圆珠笔的阵营中流传开来,这两人也担心我们直接将他们抓走行拷问之举。
他们的担心实在是合乎情理,否则我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难道是真的想要观赏所谓的马戏团表演吗?
说实话,在看到两位出场前,我还对所谓的马戏团表演有那么一丝的期待,但眼见到这样的登场,所有的期待都已经瞬间消失——我实在是缺乏观赏这种表演的兴趣爱好。
牵绳的工作人员大概也无法违抗必须工作的规则,即便冒着被我们抓住拷问的风险,也不得不继续表演。只见他将目光艰难地从我们三人的身上挪走,转过头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马戏团上的火圈。
扮演动物的工作人员见状,也后退两步,似乎是想要进入表演的状态。
两人一个扮演驯兽师,一个扮演动物 ,倒是配合默契,动作僵硬地完成了开场的表演动作,很快来到了钻火圈的环节。
只见那位“动物”后退两步——我这才发现他的后腿竟然扭曲成和动物一样,与人类的关节方向是完全相反的——正欲加速,完成自己的表演动作,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绊倒,紧接着,仿佛是前脚模样的两只手被什么无形之物提了起来,将他整个人吊起在半空之中。
驯兽师愣了愣,很快意识到是我们所做的手脚,迅速地朝我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这一秒,他的双手也骤然牢牢束缚住,整个人被提起来,离开了舞台。
固定好片羽,我站起身,朝着台上走去,表演区被一片围栏围住,我抬脚正要跨越,却听到表演台上发出一阵哀求之声。
“求你们不要!”
我停下自己的动作,歪头看向被吊着的两人,抬眉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大概是看到我有所松动,表演动物的那个人声音抬高了些,朝我大声道:“让我们完成表演吧!如果不能按照规则完成这场表演,我们就会染上黑色痕迹的!”
“是啊是啊,求求你们,先让我们完成表演,之后,我们会回答你们的问题的,真的,求你们了。”
“我们已经进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维持到现在……这个时候染上痕迹,就消不掉了,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消掉了……”
“就给我们20分钟,20分钟我们就完成了……”
我听着他们的讲述,随即轻轻笑道:“这对你们这么重要啊?”
听到我的问话,两人更加激动,不住点头:“是的是的,真的很重要,求您了,我之后会跟您解释清楚的!”
我打量着两人,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片羽随着意念而动,将两人从台上甩了下来,掉落在我的面前。
表演人已经离开舞台,一切都结束了。
摔进台下想必很疼,但两人却好像并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写满全脸的均是惊悚与恐惧,扮演驯兽师的那位甚至立刻抓起自己的衣襟,想要查看自己身上是否已经沾上黑色痕迹。
“别看了。”我蹲坐在两人面前,“这都不重要。”
看到自己身上终于出现的黑色痕迹,那人双眼登时赤红,满腔憎恨化作仇恨的目光朝我而来:“你,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你们……”
站在我身后的乐语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悲悯:“我们知道。”
“你们之所以做这些,甘愿变成这幅似人非人的模样,在规则下艰难地或者,只是不想被混沌所吞噬而已。”
那工作人员愣了愣,随即更加愤怒:“既然知道!你们还!”
“以这样痛苦的方式也要活下来,是因为这个乐园里并不存在能够自我了解的选项。”我平静地看着他,“痛苦的死亡,和更加痛苦的死亡,不管做出什么选择,你们已经没有生路了。”
“我确实没有对你们的选择进行评判的立场,但我不喜欢你们。如果是我,我不会做出这种选择。”我顿了顿,摇摇头,“算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苛责你们。”
“我只是想说……”说到这里,我的声音轻缓了些。
“我拥有让你们平静死去的方式,愿意来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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