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盘坐在地毯上，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个卷轴，扫过一眼扔到旁边，那里堆着一个小山丘，卷轴砸在顶上又骨碌碌滚到一边。这些，都是被林肖鉴别为暂时没用的“垃圾”。
天使自觉地拾起卷轴，把它码整齐。
林肖还在继续掏出更多有的没的，一边问天使：“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天使先是摇摇头，随后顿了一下，迟疑地看向他：“好像记得……有人叫我……van。”
他的眼神微微波动，不放过林肖的一丝反应。
“万？”
林肖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挠挠头发一边摇头。他确信自己没听说过叫这个名字的天使。
天使眼神里微不可见的期待黯淡，偏过头突然问：“你之前说……莫里戈托？”
额……林肖抬头看他：“你提他干嘛？”
语气里满是嫌弃。天使抿了抿唇，温和的气质淡去许多。
“不能问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肖总觉得天使的声线有点冷。
“也不是……”林肖把掏空的戒指也扔在地上，站起身思索了一下，天使的视线追随着他，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之前那些激情辱骂不仅没让天使认清莫里戈托，还对他产生了兴趣！
这还了得。
林肖斩钉截铁：“你首先要记住，他是个大坏蛋！”
伸出一只手止住天使的话，他踱着步继续道：“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强大威严的魔王，但是我和他认识太久啦，早就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他伸长双手比划出自己和莫里戈托认识有“多么”久，又捏起两根手指戳到天使面前：“他心眼有——这么小，别看他整天摆着副俊脸，很有纯血王族的气派，心里小本本不知道都在记什么旧账。你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没有人情味，永远冷冰冰，崇尚实力看重利益。啧——”
林肖转过一圈瞥见天使的脸，话音戛然而止。
天使面色灰败，眼睛红得滴血，脸上黑色的雏羽不断冒出。
“你……怎么了？”林肖有点紧张地问。
他伸过去的手腕被天使一把架住，上面的力道几乎捏得骨头咯咯作响。
天使爬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他，声音一字一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的？”
“是——欸欸”林肖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一瞬，然后无力松开，天使情绪混乱地倒退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伤痛，如同被神明亲口判下死刑的虔信徒。
林肖这下也觉得不对劲了，顾不上揉自己快要断掉的手，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好像和池底封印的后遗症没啥关系……林肖纳闷，突然灵光一闪，试探道：“你……难道不喜欢我说莫里戈托的坏话？”
天使眼神依旧死灰，交织着某种憎恨、痛苦和自厌，但林肖没有错过他抬眸的微反应。
这……难道还真是？
嘶——林肖感觉有点牙疼，跺跺脚痛心疾首：“你怎么执迷不悟，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天使不像天使，恶魔不像恶魔的，而且还被锁在魔王池底下不得自由！这都是莫里戈托干的啊，他铁定是想搞什么阴谋！”
天使打断了他，声音沁着黑暗和痛苦，死死盯着林肖的眼睛，有种共沉沦的恶毒：“都是我自愿的！”
那种极度爱恋痛恨交织的情绪一下子把林肖变态到了。
啊——
这他一下子不好评价了，看看那……莫里戈托把天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反应是很病态的，很病态的！
看林肖哑口无言，天使冷笑了一声：“呵！”
他一个激灵，天使就用那种很变态很变态的眼神看着他，一只手伸向他的脖子。
“等等！”
林肖一把拉住那只手，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双手把着天使的手非常诚恳地甩了甩：“说实话，我打从池底见你第一眼就很亲切，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似的！”
天使：……？
他迷茫了一瞬，然后又变态地笑了一下，就要从林肖的手里挣开。
但林肖握得死紧，瞪大眼睛和他对视，努力通过视线接触传递自己的真诚：“你还不知道，其实我失忆了。醒来就莫名其妙在莫里戈托的城堡，还变成一个人类仆役，吃不饱穿不暖的，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有多惨！”
他忽略自己如鱼得水在魔王宝库七进七出的经历，语速飞快地继续，震声道：“但是！之后我就在池底遇见了你，这么亲切，这么贴心，我失忆了所以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莫里戈托停止了挣扎，表情迷茫，眼神复杂。
他垂眸看了眼林肖浮夸的表情，那股情绪突然像戳破的气球泄了。
莫里戈托偏过头，良久——
“吃不饱穿不暖？”
天使嘶哑的嗓音已经恢复理智，但重点是林肖没意料到的。他哽了一下：“额——”
见天使转头看他，眼底凶光还没散尽，林肖连忙点头：“是啊，在魔王堡打工真的不是人干的活。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零碎龟毛的规矩一堆，还成日里不见天日的，我真的太惨了！”
他借着揉眼睛的空隙偷看一眼，天使低头沉思没有看他。
林肖思考现在这动静是不是够大了，天使突然抬眼，认真地看他：“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眼睛还带着薄怒的余红，因为气质软和回来就格外惹人怜爱。林肖咽了咽唾沫，打哈哈：“没有没有，还是你比较委屈。”
他试图把话题绕回来：“莫里戈托下手真是太重了——”见天使反应不对，林肖连忙又一个大转弯，“但只是囚禁，可见还是有一点分寸。”
“说起来我也失忆了，忘记了许多事情，说不定他后来变了许多。哈，人包括恶魔都是很容易变的，你说是吧。”
天使静静看着他，突然勾了下嘴角：“我不知道，我也失忆了。”
林肖：……
不过他一开始就怀疑天使失忆了，所以也没想太多，只是顺嘴试探一下：“那……你还记得莫里戈托？”
天使摇摇头。
林肖眨巴眼睛，天使突然补充：“不记得，但是很熟悉。”不等林肖觉得这话耳熟，他横了林肖一眼：“就像你对我一样。”
林肖：……
一样？那可差远了。
他偷偷撇嘴，不好意思和受害者理论，天使对莫里戈托的感情绝对不一般，变态，但是很不一般。
.
经过一番折腾，林肖增进了对天使另一面的认识，但也感觉很累了。他解开麻布编制的腰带扔到一边，松了松长袍领口，抬眼就看见天使红着脸看他。
他手还揪在领口上，露出纤白的脖颈，一脸疑惑：“看我干什么，你难道不热吗？”
天使身上的衣饰更为繁复，层层叠叠，上面还画满了与池底囚阵相呼应的图纹。
林肖没管他，随便开了旁边几个柜门看，锁定其中一个抽屉翻找起来。
在他身后，莫里戈托看着他习以为常的娴熟动作，眼神渐渐浮上几分若有所思。
整个宅院都空着，但林肖没去那些有主的卧室，而是选了一间客卧。抽屉里塞满了各种基本款衣服，林肖先给自己拿了一件T恤，转身看天使。
他思考了一会，招招手让天使过来，掐住过于宽大的袖子和腰身比划尺码。
莫里戈托：……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前拱动，胳膊充满活力地忙忙碌碌，眼前鲜活的青年又一次让他心里像蜜糖融化。
许多疑虑被抛开脑后，莫里戈托抬手，忍不住想触碰一下比幻梦还美好的真实——
林肖刺溜一下蹿回抽屉前，挑挑拣拣扔了几件上衣，最后捡了一件同款白T，高兴地转身举起对着天使比划。
天使的脸从T恤上方露出来，莫名有点黑。
林肖：？
他莫名其妙地和天使对视一眼，猛地一拍脑袋：“啊对！”
差点忘了，天使背后还有大翅膀来着。幸好刚才那堆垃圾里面有个边缘锋锐的东西，林肖拿来划了两下，露出完美对称的两个洞。
啧，不愧是我，他满意地把开完洞的T恤扔给天使，抬抬下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天使没有反应，林肖想了想，改口道：“咱们轮流沐浴，你先还是我先？”
沐浴？莫里戈托皱眉，他已经探查过了，这里既没有足够大的空间容纳池子，也没有热水。
见天使还是没动，眼神甚至更疑惑了，林肖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走进卫生间。
“这是水龙头。”他打开洗手池上方的开关，水哗啦啦涌出来。
“那是沐浴用的。”他指指淋浴间的水龙头，眼神示意天使看上面的花洒。
青年很有耐心，还有一点隐隐的得意，像是某种翘着尾巴的小动物。
莫里戈托唇角微勾，诚恳道：“你会的好多。”
林肖挺着胸脯坦然接受。
莫里戈托又说：“真可惜我失忆了，把魔界这些方便好用的东西都忘记了。”
林肖呛了一下，轻咳两声，突然意识到天使对他们当下的情况可能缺少认识，他强调道：“我们已经不在魔界了，这里是人界。”
天使从善如流：“你真厉害，对人界好熟悉。”
林肖莫名觉得被套路了，他停下来想看看天使的表情，突然被反握住手腕走向淋浴间。
“是这么用的吗？”林肖阻止不及，天使修长的手指已经打开连接花洒的水龙头，下一秒，如注的水流把林肖淋了个正着。
林肖：……
要不是天使真的很单纯，林肖觉得他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
但看见天使反应不及慢一拍抬起的翅膀，以及无辜的眼神，他只好认栽。
于是林肖只能先洗澡，天使被赶到门外。
莫里戈托漫不经心地踱步到露台上，眼神甚至没往上扫，低声道：“出来。”
空中一抹恶魔的身影骤然勾勒，轻飘飘落在地上，手扶前胸行了个跪拜礼：“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