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十五分钟后,梁沉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船长钟启。

周延深靠在沙发背上,抬下颌示意:“喏,连保险柜都搬走了。”

梁沉不信邪地趴在地上左看右看,直到真的确认那重达50公斤的保险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起身,颇感无语又好笑地叉腰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么重一个玩意儿他们说偷走就偷走?本来还说只要他们撬开保险柜,咱们就能拍到正脸。结果诶嘿!人家也不拆,直接把你整个保险柜给扛走了。”

周延深招招手,示意让梁沉和钟启都坐下:“就算扛走了不也还在翡翠号上,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梁沉就这急性子,他气呼呼地双手抱臂,就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坐在一旁的钟启对周延深说:“周少梁少,顾总之前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如果二位需要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周延深也没和钟启客气,开门见山地问:“我记得呈越之前和我提过,翡翠号上是所有的保险柜都有编码和追踪器对吗?”

梁沉瞬间来了劲,他就知道周延深这货诡计多端,定有后招!

钟启点头:“是的。因为早前出现过装有拍品的保险箱弄混的情况,所以后来我们特地给每个保险箱都设置了追踪器。”

“那追踪器可以人为拆除?”周延深问。

“恐怕不行。我们的保险箱是特别定制的,追踪器在保险箱制作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焊接镶嵌进钢板里了。”

“行,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周延深稍微直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搁在下颌处,神色认真,“目前我们已经明确得知对方是冲着‘雪之玫瑰’来的,而且还是三人团队作案,一人被我们羁押,剩下两人其中一人持枪,暂时不确定会不会携带其他危险物品。”

“现在我需要你将翡翠号上的信号屏蔽器关闭十秒钟,追踪器需要信号接收,十秒钟应该足够了。”

钟启:“明白。”

梁沉也冷哼一声道:“估计他们这会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成功地盗走了拍品,没想到是把自己送到了我们面前。”

“行了你,刚刚还一副打了霜的茄子,现在就高歌猛进了?”周延深奚落道。

屏蔽器关闭需要船长的最高授权,这也是周延深将钟启找过来的主要原因。

钟启立马用对讲机联系邮轮网络部。

在校准时间后,这艘航行在公海上的巨大“白鲸”终于关闭了它的信号屏蔽器。

也仅仅是这十秒,邮轮上四百名乘客的手机纷纷不约而同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而在这数千数万条消息当中,一道极其隐秘微弱的信号也被发送至远在两千多公里外,京市的一座庄园。

一双被刷得锃亮的皮鞋快步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面上,他轻叩了两声房门,直到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来”,他才推门而入。

管事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桌不远处,见江震正颇有兴致地蘸着墨水练毛笔字,便没有出声打扰。

江震大笔一挥潇洒地写完一幅字,他抬头看了眼站得笔直的管事,问:“什么事?”

管事说:“江总,我们刚刚收到了陈平的信号。”

江震似在欣赏自己的字作,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翡翠号上怎么会有信号。”

他声音平稳,尽管有所疑问,却是一副陈述事实的语气。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但信号来源的确来自那块百达翡丽表。”

江震的手一顿,他放下狼毫笔,拾起桌面盒子里的两颗核桃在手中盘着。

他踱步到窗前,声音漫不经心却隐约透着几分威严:“翡翠号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是,所以属下猜测,可能……”管事低垂的目光悄悄抬了一下,声音也轻了下去,“可能是出事了。”

江震的神色依旧毫无变化,长时间的静默后,就在管事以为江震不会再给出任何指示时,江震忽然开口了:“三小时内,我要知道翡翠号的航线。”

“是,江总。”管事领命,缓缓退下。

江震重新走回书桌旁,被镇尺压住的宣纸上笔走龙蛇般赫然写着一个字——

“谢”

***

“船长。”

对讲机忽然传来声音。

“1083号房间的保险箱我们已经成功追踪到了,目标目前在三层客舱A区261房。”

“另外,在我们关闭屏蔽器的瞬间,有一道信号源向某个地点发射了加密信号,看样子信号源似乎一直都处于开启状态,好像也是来自某个定位器?”

梁沉和钟启都无声息地看向周延深,似乎在等周延深指示。

周延深眉头紧皱,沉声问:“在哪?”

对讲机滋啦滋啦的,隔了两三秒才回道:“在、就在您隔壁!”

“1084号房间!”

周延深脸色一变,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出房间。

隔壁房按了门铃也没有反应,还是梁沉叫前台拿房卡过来。

前台没见过这种阵仗,船长都来了,她哆哆嗦嗦地还没递出房卡就被周延深一把夺了过去。

门“滴”地一声打开,照明灯应声亮起。

整间套房一览无余,空无一人。

但二十分钟前,周延深亲眼目送徐白进入客房。

如果说对方在徐白身上安装定位器,那么徐白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糟了!”

周延深似乎想到什么,转身疾步消失在走廊上。

梁沉刚还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周延深如此紧张的神色。

周延深不在,自然是梁沉主持大局。

他略微思索片刻后说:“既然已经确定那两人的位置,为了乘客安全,先让住在附近的乘客疏散,将他们尽量控制在房间。至于疏散的理由……你就说有个皇家歌舞团在歌剧院那边举办演出。”但也说不好人家就不爱看歌舞剧或者都看过了,梁沉抓了抓头发,索性也不管了,强硬道,“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一片区域尽快清场。”

钟启回答得铿锵有力:“是。梁少。”

***

此时,悄悄离开房间的谢时舟在邮轮四层。

今天下午在拍大头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或者他应该早点想到还有监控。

周延深在拍卖会出事后已经第一时间着人调查过监控,但也因为那两人的逃跑路线恰好避开了所有监控而束手无策。

但谢时舟要找的这个监控并不是拍卖会现场,以及那三人追逐逃跑时候的。

而是更早之前。

如果他没记错、也没认错的话,当时在听到拍卖师说“雪之玫瑰”被抢走时,他瞬间看了过去,而那三人之间的其中某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兴许只是在某个地方轻轻一瞥,有那么一个印象。

直到刚才和周延深一起乘坐回皇家府邸的电梯时,如电光火石般的,他倏地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人。

是在他和陈平第一天登上翡翠号,由侍应生领上皇家府邸的过程中,对方在电梯里和他们迎面碰上。

居然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谢时舟心底暗暗惊疑。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那三个人是冲着“雪之玫瑰”来的。

那他的立场也会转变。

最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无预谋无计划的随机抢劫案,所以那时为了不让“雪之玫瑰”落入他手,他才奋起直追。

可现在来看,这桩抢劫案并不简单。

对方并非没有计划,他们拼尽全力也要在这座海上孤岛夺走“雪之玫瑰”,也可以从侧面说明他母亲的遗物,含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而他需要知道这个意义到底是什么。

尽管通过刺青男的种种反应能够确定他们还会有下一次行动,他谢时舟同样可以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但现实情况是,如果剩下的两人被抓住、羁押,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将在周延深的掌控之中。

届时谢时舟想要和那三人对话,探听“雪之玫瑰”的秘密。

周延深也肯定会跟在身边。

就算他知道只要自己向周延深表示质询过程中不希望被打扰,周延深也一定会听话地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这么做。

不想这么直白、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的利用周延深对自己的心意。

而且,在观景玻璃舱那一个轻柔的拥抱总会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眼前。

意识到思绪渐渐走远,谢时舟轻吸口气,压下那些试图干扰他的画面。

何况周延深本来也和这一连串的事情毫不相干,如果不是因为他,周延深也不会被卷进来。

所以他必须在周延深找到另外两人之前,问出他们抢夺“雪之玫瑰”背后真正的原因。

***

邮轮监控室设在四层。

狭长的走廊仿佛一条深不可见的甬道,墙壁逼仄得像是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白炽灯自头顶照射下来,落在金属质地的门上,泛着冰冷的光辉。

四周寂静得可怕,每一步落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一切都过于不同寻常。

监控室哪怕是换班也不可能不设置工作人员,更不可能整个监控室都如死寂一般。

谢时舟放缓了脚步,手掌轻轻压在金属门上。

出乎意料的没有锁门,甚至还露出一条几厘米的缝隙。

谢时舟不动声色地通过这条缝隙向里看,液晶屏幕散发着鬼魅幽蓝的光。

谢时舟没有掉以轻心。

他手臂用了些力气将金属门推开,金属门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

直至门大开,谢时舟才得以看清监控室内的景象。

监控室的灯是关着的,所有监控摄像头都完好地运行着,三面墙上全是硕大的显示屏,监控几乎涵盖了邮轮上所有的公共区域。

谢时舟目光一扫,便移开。

而在最左下角,标识为“奥利弗意式餐厅”的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陈平的身影。

***

陈平是在谢时舟离开后不久前后脚跟着离开房间的。

他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这种不踏实的感觉毫无根据地出现,令他不安。

陈平坐在餐厅用餐,他透过玻璃窗望向夜晚下的深海——辽阔且深不可测。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这次计划最初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天气阴沉、雨季来临的下午,他在自己的办公室翻看文件,右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

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接通后他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给他打这通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正医药的首席执行官——江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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