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陌和巫族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世人皆不知内情,只知通往巫族的道路上,立着一块木牌,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鬼煞严禁入内。
倾陌打量着红衣男子,服饰确实为巫族特有,他附和着点点头,发现对方也在打量他。
白映非没想到越之秋这个时间就过来了,目光在他和倾陌之间来回徘徊了一会儿,起身介绍,“倾陌别看了,这就是我所说的惊喜,他叫越之秋,我们打算下个月成亲。”
接着他转头对越之秋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倾陌,身边那位是妖君,他的同僚。”
白映非只是在陈述事实,可同僚二字落入夙渊耳中只觉异常不爽。
倾陌自来熟,跑到白映非身边假模假样地捶了他一下,对方身形不稳,下意识紧拽住了越之秋衣袖。
“好你个白映非,金屋藏娇直到成亲才告诉我!”
白映非瘪着嘴揉了揉肩,“我是怕你万一不能接受……”
第一次见面多少在意印象,越之秋站出来打圆场,“倾陌公子是映非最好的朋友,胜似亲人,见面总得找寻个正式场合。”
这还没成亲呢就学会偏护了,倾陌看向未上台的舞姬,以及霸占了人家位置的他们,“这场合也不正式啊。”
对方后知后觉,越之秋率先牵上了白映非的手离开,“这宴会乃是为倾陌公子精心准备的,还是不要破坏了为好。”
倾陌也跳下台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面前的酒杯做掩饰,“看过了,不是骷髅印。”
他方才借着捶白映非的机会瞄了一眼越之秋被微微拽开的衣襟,那只是朵花瓣形状的刺青。
夙渊淡淡嗯了一声,不知怎的倾陌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冷了下来。
寻思了半天也没地方惹着他,便懒得多想,只当是病秧子身体不舒服了。
随着第一声乐曲奏响,舞姬终于得以上台施展舞姿。
倾陌陶醉于这与烟云阁天差地别的舞姿之中,偶尔举起酒杯隔空跟白映非敬酒,这时一直沉默的夙渊忽然开了口。
“你方才……怎么看的?”
“什么怎么看的?”倾陌一头雾水。
夙渊微微抿唇,“……骷髅印。”
其实方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更想问倾陌那“亲人”是什么意思,但自觉他们关系没近到那种地步,又不想憋坏了自己,只能问出了这么一个生硬的问题。
倾陌觉得明知故问,托腮看着他,“还能怎么看?我扒开衣襟看的。”
夙渊隐在袖中的拳头攥紧。
不知他闹什么性子,倾陌取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倒满,“乖乖喝酒,别好奇这么多了,总之他可以排除嫌疑,我又是跟每一个巫族都有仇。”
夙渊默默把酒杯放到了边上,“我喝药不喝酒,而且你还欠我一杯茶。”
提起茶倾陌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少不了你的!”他一把将酒杯夺了回来,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献舞差不多也到终了。
白映非确实没骗人,准备的都是难得一见的陈年好酒,倾陌抱着喝得晕乎乎的脑袋,耸耸鼻子。
忽然,空气中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飘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扭头眯着眼睛怀疑夙渊,“你喝的药换方子了?怎么这么香?”
夙渊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还是那种清苦的药香,“没有,还是以前的味道。”
倾陌不信,反手去拉昙朝,“你闻闻他身上,是不是香味变了。”
昙朝在倾陌身旁与夙渊离得也近,摇摇头,并未闻到他所说的香气。
倾陌深知昙朝不可能撒谎,便归结于是自己喝酒喝醉了,鼻子都不好使,然而他一抬头,天塌了。
只见献完舞退场的舞女都变成了骷髅模样,森白骨架着艳丽飘逸华裳,有序从他面前经过。
这诡异的一幕,在场所有人表现得异常平静。
倾陌使劲揉了揉眼睛,去拽夙渊的衣袖,“夙渊,你刚刚看没看见……”
“怎么?”回答他的是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还穿着夙渊的衣服。
“……没什么。”倾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看向昙朝和白映非他们,以及准备上台的乐师等,皆是一副骷髅白骨模样。
倾陌倒了一杯酒冷静下来,当所有人都不正常时,那最不正常的就是他自己。
一定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夙渊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面对周围人都变成了白骨,倾陌晃晃悠悠地起身,“没事,可能需要醒醒酒了。”
“主上小心。”他身形不稳,昙朝适时扶了一把。
仅剩白骨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胳膊,倾陌登时自心底生出了一股阴寒,来不及多想就用力推开了昙朝,“别碰我!”
昙朝立马松开了手退后,白骨看不出表情,但想必对方心里是很难过的。
这边动静引得白映非和越之秋停下说小话,走了过来,“倾陌,你身体不舒服?”
倾陌不想被看出异样,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没……你这酒后劲太大,我出去吹吹风。”
白映非咧开白花花的牙一笑,“这就不行了?!还跟我吹自己多能喝呢!”
倾陌跟他瞎扯两句快步去了庭院中,凉爽的夜风吹来吹散了鼻间那股浓郁的香气,昏醉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无论如何,今晚的现象铁定跟这香气脱不了干系。
他一个人站在夜色中,深吸一口气,身后忽然有人靠近揽住了他的肩膀。
此刻白映非在倾陌眼中已经恢复了正常,后者便放下了戒备。
白映非鬼鬼祟祟拉着他来到了一棵大树后,张望周围没有人,“诶!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夙渊惹你生气了?也别对昙朝发脾气啊,大不了我找个借口把夙渊赶出去!”
倾陌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暂时瞒了下来,“没有,我就是喝多了……再说我还要待到你成亲的日子呢,要是赶走了他,上头肯定露馅。”
白映非根本不相信他喝多了的说辞,“少来!你的酒量多少我还不知道?”
倾陌尴尬地笑了笑,“反正不关他的事,你别难为他。”
既然如此,白映非也不再坚持,拍了拍他肩头,“有什么不高兴了跟兄弟说,同僚而已,咱不受气!”
讲完悄悄话两人从树后转了出来,却见夙渊不知何时也出来了,但跟他们有些距离,那些话应当是听不去。
对方苍白面色立在黑暗,好似已经等了很久,厚重的大裘随着风吹摆动,身形清瘦,给人一种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的错觉。
他像蛰伏在暗处的狩猎者,又像在等待迷茫未知的可怜人。
大家都恢复了正常,说明倾陌也正常了,他笑着朝夙渊挥挥手,对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犹豫着抬起了胳膊。
很拘谨,倾陌点评。
担心倾陌的身体状态,白映非回去和越之秋商量过后便提前散了宴席,反正成亲之日尚早,倾陌还能待好长一段时间。
回小院的路上,倾陌懒得走路,让昙朝俯身背着。
“昙朝,刚才的事……对不起啊。”
“无事,主上不必道歉。”
怎么可能没事,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了。
他伸出手指戳了两下,鼓得还挺严重,再不解释估计这人能把自己气炸。
“你先别生气,刚才我看到你变成了骷髅,吓了一大跳才把你推开的!”
昙朝疑惑地转过头,“……骷髅?”
同一时间,夙渊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倾陌,你方才表现奇怪,是因为看到昙朝变成了骷髅?”
“也不全是。”倾陌顿了顿,“还有你,还有白映非他们,除我以外你们全是骨头架子。”
也幸亏是他,这场面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得吓疯。
蓦地,夙渊想起,倾陌先前问自己是否换了药方,“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
倾陌趴在昙朝背上,小鸡琢米似的点头,“一种很香的气味,我以为是你身上的。”
夙渊沉默半晌,直至回了院子,站在自己房间门前迟迟不肯进去。
“倾陌。”他转头唤了一声,“越之秋,不能全盘信任。”
抛去巫族等各种身份,夙渊见到越之秋的第一眼便觉得不舒服,而且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倾陌有自己的计较,摆摆手便进屋关上了门,一头扎进柔软的小窝。
白映非是他最好的朋友,就算越之秋真的有问题,只要不涉及底线,徇私枉法他又不是做不来。
除去外衣懒洋洋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看见昙朝站在打开的窗前神色凝重。
“……昙朝?还生气呢?”
这小子也是个小气鬼,惹毛了根本哄不好。
昙朝摇摇头,倒也不是嘴硬,他侧身让开,“主上,他在看你。”
倾陌爬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正好与夙渊的目光撞上。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走窗户的都是采花贼,夙渊的采花贼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半。
“快把窗户关上!”倾陌慌张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然而为时已晚,那一眼仿佛下定了夙渊的决心,房门开合响动,他来到倾陌房前敲了敲门。
“倾陌,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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