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细细解释道:
“有才气的书生,由她父亲指点一二,将来未必不能取得功名。有家业的商户,自己手里有一份家业,她嫁过去了也不会吃苦。”
最重要的是,这二者家世寒微,闻家压他们一头,闻焉嫁过去,别说是以后没有子嗣,便是说难听点,去作威作福,他们也只能捧着她。
陆氏和闻父自认为对于闻焉的婚事已经考虑地足够周到了。
陆氏忽然抬头看向文姑姑问她:
“是你的话,两条路,你选哪条?”
文姑姑被她问得愣了一下,可又很快镇定下来,回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小姐年幼没经过事,该怎么选,还是您来定最合适。
夫人是三小姐的亲身母亲,在这世上,也只有您才是那个总护着她的人。”
陆氏笑了笑:“我是她母亲,自然不会害她。”
话是这么说,可闻焉的婚事到底是差了些,想起她才出生的时候,陆氏又叹息道:
“如许有才气,如清会赚钱,和宁和长宁最会哄人,阿焉要是能学着她哥姐,弟妹的一半,我也不会给她选这么低的门楣。”
文姑姑道:“您一心为三小姐打算,三小姐会明白的。”
闻焉的婚事经陆氏的口中说出来了,文姑姑知道不出什么变故的话,这就是定了。
文姑姑便顺着她说了。
两人主仆多年,文姑姑了解陆氏,陆氏又何尝不清楚文姑姑的性子。
她跟文姑姑说这么多又不是真的在向她讨主意,只是她在这西江城中没有亲近的手帕交。
有些事在心里久了,总要找个人说说。
而现在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该办事了。
陆氏对文姑姑说:“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文姑姑恭敬道:“请夫人吩咐。”
陆氏这头动了心思要给闻焉说亲,就真下足了功夫去办这件事。
另一头闻焉早就把陆氏的话甩到九霄云外去就。
人回了萃华院,先忙着再补上一顿早膳。
吃得舒服了,又窝回屋里跟几个丫头玩骰子。
她抓一把特意准备的银瓜子和丫头们比大小。
等面前的银瓜子输完了,半上午的时间就混过去了。
中午用了饭,又去睡了一觉。
等睡醒听晴云来报绮罗坊和珍宝阁的人来了,闻焉坐在软榻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巳时到吗?”
才睡醒,闻焉的精神不是很好,整个人懒洋洋的。
晴云奉上一碗才牛乳,闻焉接过慢慢喝着,醒醒神。
熬住过后的牛乳里加了很多糖,热气腾腾地散发着甜香味,光闻着味就让人舒服。
闻焉一边喝着牛乳,一边听晴云说:
“五小姐把人截过去了,刚刚放人。”
闻焉把空碗递出去,用薄荷叶煮的水漱了口,再由小丫头给她穿上鞋后方说道:
“走,去看看我的五妹妹给我留了什么好东西?”
绮罗坊和珍宝阁的人被安置在西厢房,闻焉一进去,他们立即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闻焉嗯了一声旁的没有多说,在椅子上坐下。
有丫头捧来茶,她便不紧不慢地喝起茶。
姿态闲时地让绮罗坊和珍宝阁的人都看不出喜怒。
这闻三小姐跟传闻中有些不符啊。
闻家三位小姐,二小姐声名在外,西江城的商户最熟悉,因为常打交道。
五小姐虽不如二小姐,可性子好又常出门跟西江城的大小闺秀都熟悉,也是熟面孔。
唯有这位三小姐,听说体弱多病胆小怯懦,最怕见外人。
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姊妹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但今日一见,以珍宝阁的管事和绮罗坊绣娘的一双利眼来看,闻三小姐似乎与外面传的不大一样。
如此一来,他们须得小心应付。
珍宝阁女管事先上前一步,想开口解释今日的事,哪知闻焉没给她这个机会:
“东西拿上来我看看。”
女管事闻言赶忙应到:“是。”
随即她一招手,装首饰的盒子被人捧着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三小姐看看,可有喜欢的?”
珍宝阁管事笑得热切地问到。
闻焉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
珍宝阁管事见状,脸上笑容不变道:
“三小姐若是不喜欢,珍宝阁还有其他样式,妾身带了宝册来三小姐要不要翻翻?”
珍宝阁管事今日带来的这几件都不差,但她做事向来喜欢留一手,也幸好她有这习惯。
闻焉放下茶杯:“嗯。”
女管事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她面前,闻焉伸出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珍宝阁管事见状有些忐忑,担心是因为来迟,所以惹她生怒了,便趁此机会小声解释着。
绮罗坊绣娘也在旁搭腔。
其实是什么原因来迟,双方都心知肚明,她二人再解释一遍,也不过想告个罪。
虽然错不在她们身上,可谁叫另外那位五小姐她们更惹不起呢。
闻焉听后,却问了件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闻长宁没出门去?”
闻焉记得从向要她布料子那天开始,闻长宁已经有好几天没出门了。
她不是最爱去和她那些姐姐妹妹们玩吗?
珍宝阁的管事被问得一愣,随后斟酌着说道:
“许是最近城里不太平。”
绮罗坊的绣娘也接口道:
“三小姐有所不知,近日城中来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到处乱窜,见着人就扒着要钱要吃的,惹出不少风波。
有夫人小姐们受到惊吓,回去就病了。
后来各家小姐夫人们慢慢就不上街了,要买什么都叫妾身们上门。”
闻焉手上一顿:“流民?”
看她对这个感兴趣,绮罗坊的管事忙细细说道:
“听说是南边去年遭了灾,饿死不少人,剩下的都讨着饭往各地去了。”
珍宝阁管事道:“说来也奇怪,南边产粮,咱们这些个地方粮不够吃了,都朝南边去买。按说南边的粮多得都往外卖,怎么着也不能饿死那么多人呢。”
绮罗坊绣娘:“谁知道呢,怕不是就望着那些钱了,年年收粮年年卖,这日子长了不给家中存粮,遭灾收不着粮了,可不就饿死了吗?”
珍宝阁管事:“南边没粮了,你说要是咱们今年粮不够了,可怎么过呐。”
绮罗坊管事:“怕什么,有知府大人在,还能让你饿了肚子?”
绮罗坊管事说完就看向闻焉,满脸殷切的笑。
珍宝阁管事也顺势捧上了:
“说得对,要不是有知府大人修缮码头造福百姓,咱们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闻焉撑着下巴听她们从谈南边逃难的流民,到吹捧闻父,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毕竟她们说的也没错。
西江城这个地方远离京城,土地贫瘠靠水不靠山。
而那西江水势湍急深不可测,不是水性极好的,下水就得被冲走
所以在闻父任知府前,西江城穷得叮当响,每年因吃不饱饿死的,加上在西江中淹死的,人口仅仅两三百户。
后来是闻父发现发现西江四通八达,水系发达,有许多行船为了省时省力都会从西江而过,图经西江城。
知悉这点后,闻父便联合西江城所有百姓耗费数年修出了西江城码头。
为了修这码头,闻父颇有魄力地以西江城的名义和他个人的名义,亲自出马借便周遭所有州府。
这一举措,可以说整个西江城和闻父都是在破釜沉舟。
如果失败,西江城如何先不说,闻父本来就是被贬到西江城的。
那迎接他本人乃至整个闻家恐怕只有一个死字。
所幸闻父成功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闻父是有些大气运在身的。
不然也不能成就今天这个富得流油的西江城,更不会有闻焉这个女儿。
闻焉虽渡劫失败,可她一直认为,问题不在她身上。
否则她现在也不能好端端坐在这。
飞升祥云藏的那道天雷,绝对是天道那个狗东西做的手脚。
那狗东西对不起她,算因果是亏欠她,有亏欠就一定会还。
换言之,闻家有她便如同有天道庇护,后半生必定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许是为了应和她想的想法,外面的天陡然亮了起来。
正谈得兴起的几人向外看去,站在门外的小丫头看得更清楚,当即就忍不住地喊到:
“好漂亮的天,好亮的太阳。”
屋内地几人闻言起身走了出去,这一看果真知道那丫头说得没错。
本来一到下午就阴沉沉的天,此时居然万里无云,太阳亮得刺眼,恍惚间好似又彩霞漫天,绮丽斑斓,果真是美极了。
这一幕异样整个西江城的人都看见了,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伙计,呆呆地望着天。
闻焉靠在门边跳了下去眉,表情别有意味。
过了好半晌,不知那飘来几座云山将太阳重新遮住,这异景才慢慢消散。
珍宝阁管事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待看到门边站着的闻焉时,脑子一转笑到:
“定是老天爷听到我们说知府大人的功绩,显灵了。”
绮罗坊绣娘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这个理。”
闻焉听得直发笑,这两个妙人很是有趣,倒帮她打发了剩下的时间。
不过她嘴上也应了两句:“你们说的对。”
两人听她这么说喜不自胜,心想得回去好好宣传一下这事。
闲话说完了,珍宝阁管事想起正事还没办,忙重新回屋,问起闻焉有没有看上的。
闻焉却把宝册一盖:“这些我都不喜欢。”
珍宝阁管事眼皮一跳:“三小姐……”
“我要就要最好的东西。”闻焉说,“明天带着你们的镇店之宝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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