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早已刀削斧刻般嵌进心底。

玖玄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犹不相信一般呢喃道：“你是说你……喜欢……我？”

桑落坚定地点头：“是！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之前，甚至当我还是你鬓间的发簪时，我便喜欢你。”

“你同我亲近哪怕一丁点，我便心生欢喜；你对我淡漠疏离，我难过得睡不着觉。你去溟沧海寻我，我开心；你将我换给莫凡音，我难受的要死。”

“我喜欢你，不是弟子对师尊的敬重，不是小仙对天神的敬仰，而是作为桑落的我对作为玖玄的你的喜欢，想同你日日在一处的喜欢，你能明白吗？”

心底积压的深情一旦被触发，便如滚滚潮水般喷涌而出，她好看的眸子里泪光闪闪，无比期盼地将他望进心里。

玖玄呼吸一滞，许久，方缓缓叹了口气，道：“桑落，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桑落索性上前一步攥住他宽大的手，无比坚定道：“我当然知道，我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清醒。这些话早已在我心底藏了千百年，真的不能再真了。所以，阿玄，你呢？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今日在神殿之上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玖玄将手自她的掌心抽出，又觉不妥，便又将手松松地搭上她削瘦的双肩，温声道：“桑落，今日殿上的事乃权宜之计，你该知道为什么。以上神夫人的名号来护你周全虽说有些不妥，但……目前只能这么做。”

桑落圆圆的杏眼霎时蓄满泪水，她的身体不由地有点发抖：“所以，什么夫人，什么娶我，只是你审时度势后的考量？并不是因为……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

玖玄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想擦去她小脸上的泪珠，却又生生顿住，只将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才肃然道：“桑落，我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好，我有太多罪过，今时今日，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原谅我不能对你允诺什么。”

桑落抽抽搭搭了许久，方止住泪水，道：“好……我懂。”

她又换上一副明媚的笑脸，冲玖玄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师尊，其实我可以帮你的。我也可以保护你的。我……总之，你没有说不喜欢我，我很开心。”

言罢，如一阵风一般从玖玄的面前跑掉了。

这夜，桑落裹着锦被躺在陌生的寝殿里睡的特别香甜。

次日一早，桑落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虚文豪爽的笑声隔着好几间殿门传入桑落耳中。

“许久不见，咱们一众老友商量着一处聚聚，热闹热闹。我早同你打过招呼的，你可莫要推辞啊！”

又有神女道：“对呀，再者，阿玄也将嫂夫人带上，我们一处聚聚，熟悉熟悉。”

……

桑落连忙翻身下榻，找了件鹅黄的襦裙换上，又特意将那枚眉心坠簪上，脑后的发不再梳髻，只齐齐垂下，搭在腰际。

桑落望着镜中娇俏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方收拾妥当，袖兜里的传音玉亮了，玖玄温和的声音飘进来：

“今日往虚文殿中小聚，你若无事，便同去吧！”

桑落唇角翘起，捧着传音玉房中开心地转了几圈，方端起优雅的姿态朝门外而去。

虚文的英华殿设在近邻天宫大门处，身为武神，保护天宫安全自是他的第一要务。

进入殿内，早有三两上神等在此处，让桑落意外的是，郡铎神君居然也在，他正黑着一张脸独坐在一旁自顾喝酒。

玖玄也发现了他，便将疑惑的目光望向虚文。

虚文尴尬地挠挠头，无奈道：“不知他从何处听闻咱们要小聚，昨夜特意来我殿中说他也要参加，我能怎么办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玖玄无奈摇摇头，不再理他。

众人围坐一处闲话一番，便商量着寻个乐子玩闹。

作为主人，虚文当仁不让道：“不如，我们来点简单的。”说着，便自怀中摸出一柄玉如意，置于桌上，“我以灵力驱动这玉如意转动，待它停下时，这柄端指向谁，谁便……”

“也不必多麻烦！”郡铎似乎早有准备，掏出一面镜子，哐当一声砸向桌面，“谁被选中，便现出原身给大家瞧瞧如何？”

众人皆惊呼出声，不知这郡铎神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镜名魂鉴，顾名思义，能鉴别出是真身还是所化幻像，乃是同苍冥之眼一般不可多得的圣物。一个小小的玩闹，郡铎神君居然下如此大的血本，不得不让人生疑。

然，郡铎神君在天宫的地位举足轻重，无人敢直接驳他的面子，便将这规矩定下了。

话不多说，众神站定了，虚文指尖轻点，一缕悠悠的白色丝线自他指尖溢出，向那柄如意缠去。如意被注入灵力，开始快速转动起来。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片刻，如意停止转动，柄端指向一位神女，正是之前去往青玄居的那位。

神女也不忸怩，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美娇娘的模样。便见其模样尚未大变，只是少了份上神的清冷，眉宇之间多有娇憨之态。

“哎！”美则美矣，众神却忍不住有些失落，由凡人修炼成仙继而成神，资质绝佳，只是不够刺激。

如意在众人的期待下再次徐徐转动起来。

桑落发觉玖玄的唇畔勾起一丝浅笑，便觉定有蹊跷。

果不其然，柄端缓缓停下，直直指向始作俑者——郡铎神君。

郡铎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众神皆是脸色一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该如何反应。

桑落好奇心起，莫非，这郡铎神君的本身有什么蹊跷？

虚文哈哈哈大笑几声，道：“哎呀，玩笑而已，不必认真，不必认真。我有几坛私藏的佳酿，不如，取出来与大家共饮如何？”

众人待要附和，便听见郡铎声如洪钟道：“不必！”

言罢，身形一晃，便变出了原身。

桑落双眼顿时瞪大，这才是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