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白色羽绒服

“你和我当年一模一样。”章蕊宁双臂撑在身后,有些无所谓的面向初佳洛微笑:“你那样闪躲又充满爱意的眼神,”她眸子黯淡,二十多岁的姑娘压根藏不住太多心事,说完后惨淡笑笑:“是不是不相信我会这样全身心的爱一个人,徐怀均一定说了我的很多坏话吧。”

初佳洛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到她的事情,但还是有些紧张,手上的笔刷也已经放下。

章蕊宁看上去洒脱,其实内心敏感脆弱,而她只是短暂相处,就可以感受到初佳洛是个内心强悍的人。

能守住秘密的人都很痛苦。

“我接近他的时候就很不单纯,在这样的阴谋里爱上了他。你不知道,我这样在阴谋的地狱里翻滚太久了,遇见一片真心碰到面前的时候,也会被烫的不知所措。所以我很难过,在感情里我只能辜负他。”她看过那样失落的样子,身为爱人她感同身受到难以自拔,“永远不要觉得感情里可以放下很多东西,尤其是谎言,你越早告诉他,其实是在为你们的感情留一条活路。”

初佳洛反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晏松?”

“你真的很会装傻哈哈哈。”章蕊宁显然是在劝初佳洛,但这女孩心里埋藏的秘密已经太久,以至于她第一反应就是转移话题。“和我当年一样。”这个选择让他们错失了很多年,想来他蟾宫折桂,佳人相伴,不会再提及过去的是非。

是她困在原地罢了。

他们之间哪里只有三年之约。

章蕊宁有些悲凉的抿唇,心里犹如刀刃划过,那层面具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可以摘下,如今她有些情难自已,竟然让自己如此失态。

“如今我已放下,惟愿我俩都能得偿所愿。”

初佳洛垂眸片刻,“他说不必知道,等我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他。”伸手将镜子吧嗒按倒,她听到身侧女人缓慢的一声叹息。

“从前我、烟烟和舒恩,你知道周舒恩对吧。”

初佳洛回想起那个聪明的女人,点点头。

“从前的日子一晃而过,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年少时候我和闵一有婚约,曾以为可以走下去一生一世,到最后也是兰因絮果罢了。”

“章姐姐,你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不必自怨自艾。”

章蕊宁如有所思后答:“最该满足的时候事事不如愿,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快乐。倘若我没有真正遇上过一段合适的感情,我也许真的会甘心嫁入,但现在我很难过。”

“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呢?”章蕊宁反问自己:“也许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我反而能肆无忌惮的和你说话,也有可能,”她凄惨一笑,“再不说就没人可以说了。”

初佳洛比她年轻一些,对于感情也只是懵懂的状态,楚承业是她年少时候有过憧憬的人,但他的似是而非让两人有缘无份,后来遇见徐怀均,她才慢慢感受到爱情滋养的味道,像是一束插在泥地的花,充满生命力。

章蕊宁趴在一旁哼着南方小调,初佳洛初听有些耳熟,侧耳努力分辨,声音慢慢停下来,她回头去看身侧人,正对上那双墨色的双眼,不由得一惊。

“看见什么了?”

吕烟然打完电话后,往这边走来,伸出腿拱了一下睡得香甜的章蕊宁,“真是没有规矩,怎么睡成这样。”

她细心帮章蕊宁整理一下衣物,站在初佳洛身侧,如若她早十分钟过来就会知道这段时间初佳洛举着画笔,竟是一笔也添不上去。

初佳洛关掉页面,心头有些乱,抬头看见吕烟然正看着她,浑身一僵,差点把屏幕打翻,还好吕烟然眼疾手快接住了数码板,她才腾出手按住了险些翻落桌面的ipad。

“佳洛,怎么了?”

初佳洛脸色苍白,她知道自从初云来找徐怀均后,一切又要回到从前,可惜现下的温暖实在让她太过于渴望,沉溺在这样的美好里,她越陷越深。

“腿疼。”

吕烟然一惊,立刻半蹲下查看,“刚才砸到腿了?”

初佳洛双手搁在书桌上,捂着脑袋摇头,吕烟然有些火大,一脚踢醒章蕊宁,“你又做什么了?”

章蕊宁一脸懵,她这些日子只有到处惹恼别人的规矩,这一下被莫名踹醒,正要发火,就看见初佳洛情绪低落,眉头紧皱,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是让徐怀均知道,铁定找她麻烦。

两人搀扶她起身,“走两步,你试试。”

客厅里,李卓源在和徐怀均谈J市项目。

徐怀均基金、股票都是专人打理,之前李卓源落难,他也投了大笔的钱给表哥渡难关,两人一直有事业上的合作,只是徐怀均平日里不太管理公司事务,他的兴趣也不在生意场上。

徐怀均听到李卓源对初城的评价后,脸色有些难看,看向二楼紧闭的房门。

陆元征靠在另一头玩手机,听闻也抬起头,“初市长这要是在古代可就是宠妾灭妻,我以前听家里人说过初家的事。难得初妹这么单纯善良,我要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肯定闹得天翻地覆,也长成不了这样温良的性格。”

徐怀均并没有刻意调查过初家的是非,大多数了解都是猜测,一则他觉得是女朋友的家事,他有心为她保留几分体面;二则他有意回避那段过往的经历,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不想看见初佳洛难堪的模样。

李卓源对初家的了解远比徐怀均多,但那也是基于对合作伙伴的调查,至于家事他也只是让特助报告一下家人的基本情况,其余事情并没有过多的窥探欲。

“不就是长辈那些破事,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陆少口中的‘难得’是怎么来的?”

陆元征有些意外,停下手中的游戏,“你们不知道?当年有人谣传初大小姐放火烧死她后妈和继妹?真是胡说八道,我要不是见过初妹,说不定也会相信这些风言风语。”

徐家两人都是一惊,徐怀均眼眸垂下,飞速瞥了一眼李卓源,“你继续说。”

“之前我妈,你们也是知道她有多八卦,她和李敏关系一直很好,李敏婚后两人也是一直联系。后来李敏生病了,突然腿脚不好,经常打电话和我妈说她半夜做噩梦,精神萎靡,她又还有个小女儿,害怕会吓着她,想要把她先送到A市照顾一段时间,等她好转一些再接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敏当时联系的人是金姨,而不是我妈......这不是重点,原本两边都定好了时间,但李敏突然就一病不起了,这事就搁置下来。”

李卓源听出了古怪,连忙问:“大概是什么病症呢,医生查出来什么?”

“查不出来呀。”陆元征摊手,“就是整晚睡不着,情绪低落,到后来就瘫痪了。”

“瘫痪?”徐怀均脑海里闪过初佳洛在视频里的模样,他不曾看见李敏的样子,但听说两母女相像,想必母亲的离世对初佳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初大小姐还真能够忍的。小三和她女儿原本是有房子的,在李敏去世后,那个女人......非要住到李敏生前的屋子里,也不嫌渗人。相处了几年,那个房子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那怎么会怀疑是初妹放的火?”

“我听我妈说,那天只有一个人在家。”

徐怀均再次感受到胸口烈火般焚烧。

是你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心口收紧,闷的厉害。

余光中陆元征还在和李卓源谈论着什么,可徐怀均已经无心再听。

天空掉落了一片片黑色的羽毛,直到周边都陷入完全的黑暗。

徐怀均冷静下来,知道这也许是那个叫无名的人。

某种意义上,他还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人。无名和初佳洛,以及当年的林潇潇到底有怎样的故事,他尚且不知。

滴答滴答。

眼前出现一片光明,丝丝光线穿堂而过。

这是无名想让他看见的?

女孩穿着一条素白的夏季校服裙,扎着马尾辫坐在病床边,手里是医生给出的最后通牒。初城站在母女俩的身边,长久的沉默。

看着曾经的爱人已然面目全非,女儿又沉默寡言难以沟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长久的无力。

一旁的仪器滴滴响,像是渗人的催命符,指标走高后又走低,吊着在场两人的心。女孩双手恨不得扣进肉里,语气却很轻,“爸,是齐小云给妈妈下毒的。”

初城:“洛洛,这件事情和你齐阿姨没有关系,是爸爸的错,是爸爸让妈妈不开心,加重了病情。”

初佳洛摇头,她忍住快要呕吐的感觉,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只剩下:“我知道的,我可以看见这些东西的。”

那些怨念、恐惧,汇聚而成的情绪,她都能看见。

“洛洛,这阵子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你妈妈,交给我。”

初佳洛站起来,趴在初城身上哭,小姑娘一边拉扯着男人的领带,一边疯狂捶打,“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不可以。”

初城任她拉扯,不知如何应对一个十岁小姑娘的怒火和痛苦,另一边的妻女也时刻牵动着他的心。齐小云在长相上从来比不上李敏,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受不了傲慢妻子后在外的出气筒,但在初云出生的那一刻起,外面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有了质的改变。

这一刻,初城发现自己是极其自私又可怕的男人。

他不敢承认这个躺在病床上瘦如枯槁的女人,是他明艳动人的妻子,她应该骄傲美丽如同一直白色的孔雀,永远自负、高高在上,而不是病成一具青黑色的木头。

李敏快要不行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沉重一击。

李家的人在她意识涣散后才知情,现下正在赶来的路上,而这个远嫁的女儿甚至熬不到见父母最后一面。她在迷糊的余光里最后一次静静看着女儿哭泣,大脑还有意识,却已再也动不了。

初佳洛在她床边唤她妈妈,一声声‘妈妈’,让李敏呆呆的眯眼看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初佳洛慢慢跪在床边,她泪眼婆沙,拿脸颊去蹭李敏的手背。

病床前,医生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孩,“孩子,她现在很痛苦,让她走吧。”

李敏痴痴看着她,她已经再也举不起手掌与女儿相握。

那是很多很多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一闪过。

偌大的舞蹈室,她穿着练功夫一遍遍跳着心爱的舞曲,灯光耀眼,她在镜前闪闪发光。青春期无数男生红着脸给她送情书,偷偷和男生牵手,看到父亲严肃皱眉的脸,她吓得吐舌头躲开......

艺考结束后,她们一群女生喝的醉醺醺的走过街道,吼着未来的口号,她写下高考最后一道题目,向自己青春告别。

她看见初城朝她跑过来,他穿着一身特别精神的白羽绒服,又特别腼腆,为什么记得这件衣服,李敏也不清楚,可就是只能看见他穿这件衣服,后来的初城貌似再也没穿过白色的衣服。

哦,可能是那个女人不喜欢,她比较喜欢成熟的搭配。至于那件羽绒服被放在哪个角落,李敏早就忘记了,也许压根没有这件颜色衣服,是她记错了。

往事化作烟灰散了,她眼里只剩下了女儿的小小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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