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落地窗外,陆家嘴的摩天楼刺破晨雾。
八点五十八分,会议室的实木门被推开。
南矜予身着炭黑色西装套裙,长发用一支银质发簪挽成低髻,露出天鹅般的脖颈,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声音传来。
“哐当”一声,南建宏手里的钢笔重重磕在笔记本上。
董事们交换着眼色,有人悄悄调整了坐姿。
南矜予径直走到南建明身边的空位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和一支金属笔等待会议开始。
“人到齐了,开始吧。”
南建明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全场,“先通报上月集团营收数据。”
财务总监开始汇报,数据枯燥乏味。
南矜予垂着眼,指尖在平板上滑动。
流程一项项推进,直到南建宏清了清嗓子,“各位,关于出售生物传感子公司30%股权的议案,我再补充几句。”
说话间向南建明推过去一份文件:“目前集团现金流紧张,这笔交易能回笼五亿资金,正好支撑‘星城’项目的前期投入,属于优化资产配置。”
南建宏特意看向几位中小股东:“收购方是业内知名企业,报价公允,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难了。”
南建业立刻附和:“二哥说得对,我看过评估报告,这个价格很合理。”
“合理?”南矜予的声音骤然响起。
“二叔说的‘公允报价’,是按三年前的营收算的。”
南矜予走到会议桌中央,指尖点在屏幕上,“但各位请看,子公司去年研发的柔性传感技术已获得欧盟CE认证,今年一季度订单同比增长120%。”
南矜予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独立机构给出的最新估值是18亿,30%股权至少值5.4亿,而收购方的报价只有3.6亿。”
“这不是优化资产,是贱卖。”
南矜予话语刚落,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南建宏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拍着桌子站起来,
“矜予,你懂什么?技术转化需要时间,那些订单都是小打小闹,做不得数!”
“做不得数?”
南矜予目光直直看向南建宏,“那二叔办公桌上摆着的子公司技术授权意向书是用来当摆设的?还是说集团损失的1.8亿你也不在乎?”
南矜予的话在南建宏耳边炸响,随即踉跄着后退半步,指着南矜予:“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让法务部查一下收购方的股东背景就知道。”
南矜予转向会议室内的董事们,语气放缓却更具穿透力,
“子公司是我父亲当年亲自牵头成立的,现在成了下金蛋的鸡,就要被人按着头低价卖掉,我替父亲感到不甘心。”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董事清了清嗓子:“建宏,矜予说的估值报告,我们怎么没见过?”
“这是她自己说的,不算数!”
南建宏语无伦次,却不敢去看那份报告上的钢印。
“这份报告由普华永道出具,签字会计师是李哲明。”
南矜予将一份纸质报告推到桌中央,“我昨天刚拿到,数据经得起核查。”
几位中小股东附和:“既然估值有争议,这议案不能急着表决。”
“对,成立独立小组重新评估!”
南建明适时敲了敲桌面:“既然有异议,议案暂缓。散会。”
董事们陆续离开,南建宏路过南矜予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被南矜予冰冷的目光逼得加快了脚步。
-
南建宏的反击来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南矜予海外资金来源不明,涉嫌洗钱”的匿名爆料就在财经圈小范围流传。
虽然没有媒体敢公开报道,但足以在股东间制造疑虑。
陈序敲开黎文博的门,额角沁着汗:“黎总,我已经联系媒体压下去了。”
黎文博指尖摩挲着骨瓷杯耳,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他刚收到律师发来的邮件,一份《资产及资金来源说明函》在附带国际顶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报告、完税证明,还有清晰的投资轨迹。
原来南矜予直接将这些文件发给了所有持股超过百分之三的股东和董事会成员。
“她比我们想得更周全。”
黎文博将平板转向陈序,嘴角勾起弧度,“把方案撤了,轮不到我们出手。”
南矜予没等南建宏反应,主动约他在一个完全公开的场合见面,不怕他耍花样。
“矜予啊,那些流言你别往心里去,二叔正在查是谁干的。”
南建宏刚坐下就开始演戏,脸上挂着虚伪的担忧。
南矜予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二叔不用查了,我的资金来源都有证明。倒是二叔您名下那家离岸公司最近几笔流向东南亚的资金,好像不太干净。”
南建宏的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摔在桌上:“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二叔心里清楚。”
南矜予倾身,声音压低,“下次想搞我,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南矜予起身离开,留下南建宏呆坐在原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邻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信息。
当天下午,“南建宏被侄女当众质疑,疑似资金问题”的消息就在财经圈传开了。
黎文博得知消息时,正在办公室看财务报表,刚揉了揉眉心,陈序推门进来,神色为难。
“说。”
“黎总,南小姐把您安排在她公寓附近的保镖赶走了。”
黎文博沉默,过一会儿开口:“让他们撤回来,远远跟着,别让她发现。”
黎文博知道,他越是靠近,南矜予就越是抗拒。
八年后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她,八年前的遗憾黎文博不想再重演一次。
-
十九岁那年的秋雨来得早,南矜予的母亲因抑郁症离世不过三个月。
南家老宅始终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里,连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出去走走,总比整天关在房间里好。”南建明看着女儿消瘦的背影,要求南矜予参加顾家的晚宴。
顾家别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
南矜予穿着一身素黑的长裙,独自站在露台吹着晚风带着凉意。
“矜予,你还好吗?”顾清明端着酒杯站在南矜予身边一起望着远处。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南矜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侧身欲走的刹那间,身后的顾清明突然发出一声犹如被扼住喉咙的闷哼。
南矜予回头见顾清明捂住胸口,整张脸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白骇人。
“啪嚓”一声脆响,酒杯在炸开无数碎片。
“清明?”南矜予惊愕,大脑一片空白。
顾清明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另一只手艰难地抓住露台的栏杆,南矜予赶紧上去扶住。
“在我口袋里…”他说话的有力无气。
南矜予手忙脚乱地在顾清明西装内袋里翻找。指尖刚触到一个塑料瓶,她急忙掏出,颤抖着拧开瓶盖。
“顾清明,坚持住!”就在瓶盖旋开的瞬间,顾清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抓住栏杆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沉重地向下滑倒。
南矜予慌神,药片撒落在地也顾不上捡,抬头朝着灯火通明的大厅嘶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
呼喊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打破了宴会的假象。
音乐戛然而止,人群闻声涌来,惊叫、询问、骚动…
宴会现场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嚣。
混乱和嘈杂中,原本还在轻微挣扎的身体陡然一沉,试图抓住生机的手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再无一丝声息。
现场兵荒马乱,最致命的这一切都被顾清明的表妹李纹君看在眼里。
李纹君嫉妒南矜予能得到黎文博的特别关照,所以她买通保安,篡改监控制造南矜予“递酒”的假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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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矜予身上还沾染着露台上的寒冷,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回到家中。
而当黎文博和南建明得知这一切,并看到那份被篡改的“铁证”时,风暴已经形成。
顾家开始动用所有关系施压,声称要追究南矜予的刑事责任。
媒体闻风而动,开始深挖南矜予母亲的精神病史,用隐晦却恶毒的笔触暗示南矜予“遗传精神问题”、“行为失控”等。
这一切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看来,就是南矜予对顾清明见死不救,甚至间接导致了悲剧。
“必须送她走。”
那晚,黎文博站在南建明的书房里斩钉截铁,“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矜予不利,如果走法律程序,她至少要负过失致死的责任。”
南建明颓然坐在扶手椅里,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可是这样送她走,等于坐实了那些指控。”
“留下她,才是毁了她。”
黎文博目光扫过书桌上南矜予小时候笑靥如花的照片,喉结滚动。
“媒体明天的头版就会是‘南氏千金精神失常致人死亡后逃逸’,您觉得,矜予目前的状态,能承受这样的舆论暴力吗?”
这三个月来,南矜予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伤痕,夜里惊醒时眼睛空洞无神。
“等她离开后,我会慢慢收拾这些人。但现在必须让她马上远离这个漩涡!”
第二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南矜予在房间的阳台上抱着膝盖坐了一整夜,眼神空洞地望着连绵雨幕,仿佛在以此惩罚自己,单薄的睡衣被雨丝打湿也浑然未觉。
直到佣人敲门进来,“小姐,黎先生来了,在书房等您。”
她缓缓转过头应了声。
书房,黎文博身影挺拔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硬。
“顾家答应不起诉的条件,就是你永远离开。”南矜予在办公桌前刚站定,他开门见山说道。
南矜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连你也不信我?”
黎文博强迫自己忽略她眼中碎裂的光,“我相信真相。走吧,别让大家都为难。”
他必须用最决绝的方式逼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为难?”
南矜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充满绝望和讥讽,“黎文博,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最信任的人!”
当天,南矜予就被黎文博的人“请”回房间看管起来,无论她如何哭喊质问,那扇门都没有再为她打开。
第二天,南矜予直接被保镖塞进前往机场的车。
车内气氛压抑。黎文博坐在她身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低沉:“忍耐一下,等风头过去,我会接你回来。”
南矜予充耳不闻,偏头看着另一侧窗外。
黎文博不知道,这个他亲手送走的女孩心中已下定决心,一旦离开,便斩断与这里、与他的一切联系。
直到走向登机口的最后一刻,南矜予都没有再回头。
黎文博站在原地,目送她那抹决绝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久久没有松开。
后来,南矜予才知晓顾清明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却一直隐瞒了所有人,包括她这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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