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阮年又发起了高烧,在梦境里有个人一直拉着她,说什么都不肯松手,无论她怎么打怎么骂,这人紧紧握着她的手。
渐渐的那人的模样越发清晰,五官也越发清晰,她看了许久才发现这人和陆涎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看着这人的眼睛,她觉得这不是陆涎,至少不是那个想要救她的少年。
这个陆涎给她的感觉很陌生,是他又不是他,他眼中只有仇恨,他展现出来的是极致的偏执和带着血腥的凶狠。
现实世界中,没有人发现她又发起了高烧,直到半夜值班医生查房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如果说第一次是有惊无险,那第二次就是危在旦夕。
隔壁的那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心中隐隐作痛,他急忙往隔壁房跑去,只看见那间房间围满了人,他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他听见里面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那人说道:“再降不下温,这姑娘要被活活烧死了。”
一听见她要死,陆涎慌得不行,他冲进去,跪下苦苦哀求着这位老者。
众人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看清看那人的模样,就被他这一举动吓住了,哪有一冲出来就会跪下的人。
老者低头看着这地上的人,想要拉他起来,可是陆涎没有拉住老者的手。
他抬眸看见看着眉头微微蹙着,但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慈祥的笑。
老者见他不肯起来,回过头又看了看病床前上的女孩,他早就听说前几天有个男孩把所有的医护人员赶了出去,亲自照顾这个女孩,如果他猜的不错,眼前这个男孩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然而陆涎也没有让老者的猜想落空,只听见他说:“求你,求你救救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就是床上的那个小姑娘,老者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如果这姑娘能熬过今晚就行。”
他重新站起来,个子高了周围人一个个头,少年巡视着周围,他说:“既然你们没有办法,就请你们离开这里。”
陆涎再一次下了逐客令,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者叹了一口气,径直离开了。
众人见老者的离去,也都跟着他而去,有人回过头看向那边的两人,只看见少年低着头。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半晌,陆涎才有所动作,他接了一盆凉水,把毛巾弄湿敷在阮年的额头上,又用另一块毛巾擦拭着她的胸口,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每半个小时陆涎都会把阮年额头上的毛巾重新换取,手中的毛巾还是不停地擦拭着阮年的脖颈处。
半夜,灼热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少年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在模糊的意识中,她嘴里弱弱的吐出两个字:“好冷。”
虽然这两个字很小声,可是在这个安静的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的房间,听力很好的他还是听见了。
他只能默默退出病房,找值班的护士要了几床被子,他道完谢就回到病房。
当他看见阮年已经醒过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当阮年听见关门的声响的时候转过头看向门口的人。
她还没看清门口的人,脑子就被恐惧支配,她尖叫了一声,双手抱着头蜷缩在一起,双目呆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清楚的看见,当年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是她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可是现在那段记忆力现在又出现在她的照片。
陆涎看着情绪奔溃的阮年,丢下手中的被子,急忙跑过去,可是却被阮年制止了。
“不要!妈,不要!”
“我求你,妈,不要救她,我求你……不要救她。”
陆涎刚想靠近,阮年抓起身边的一个瓶子朝他扔去。
“不要过来!不要!”阮年恶狠狠的盯着前方,不知是在看陆涎还是在看陆涎身后的那个虚影。
那个虚影没有脸,可是还是能看出来虚影的得意,他慢慢靠近地上一对将怀里护住的母女。
女人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抬头看着向他们越来越近的男人,嘴里说着什么,最后笑了起来。
最后阮年和地上那个小孩子一同看着两个虚影交错着,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女人无声的抽泣声和小女孩的哭声回荡在阮年的耳边。
她哭着大喊:“不要!”
陆涎想要靠近她,可是只要他有任何动作,阮年就会往后退一步,甚至拿起身边的东西朝他扔去。
最后虚影消失的时候,阮年看着眼前场景慢慢崩塌破碎,她早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她所有幸福在那一天都消失不见,她甚至都没有跟上它消失的脚步。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都不愿意骗骗她,就算是谎言她也会相信的。
随后呆滞的目光又转移在了少年的身上,她笑着说:“你是来救我的吗?”
陆涎愣了一下准备回答她的话,又听见她说:“可是,你来的好迟,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亲手把那个天之骄子拉下神坛,变成了一个坏人,现在才来救她有什么意义呢?
甚至她都开始怀疑她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为什么,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只是一个开始。
少年的额头多处创伤,身上多处於痕,干涸的鲜血在他的半张脸上,这样看来有几分破碎感。
可是他并不这样认为,他的痛比起她的痛苦还不算什么,如果能让她不那么痛苦,就算让他死,他也甘之如殆。
如果季舟知道他的这个想法一定会气得要死,他才多大就在想在想为一个人死不死,可是阮年不一样,对陆涎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如果没有阮年,就没有现在的他,他早就把阮年当做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等到阮年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也慢慢陷入沉睡,病房里一片狼藉,陆涎默默收拾着,替她掖好被子。
地上的碎玻璃,他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手指被划伤了,他也没有立即止血,而是继续收拾着,鲜血滴落在碎玻璃上,折射出红色的光影,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他处理好病房里的杂事后,就去找值班护士清理伤口。
当值班护士看见陆涎的模样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这应该不是厉鬼来索命吧?
她说:“别过来啊,看我二十四字社会价值观,富强明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嘴上说着富强明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双手还是不听使唤的合在一起,上下轻幅度摆动。
可是当这个“厉鬼”走近后,她才看见这不是鬼,这尼玛是一个人。
她听见这人说:“帮我清理一下伤口,谢谢。”
她说:“哦,好。”
她拿起棉签沾着碘伏轻轻擦试着少年额头上的血迹,看着这些伤口有些好奇,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伤口应该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少年没有回答,护士也没有再问了,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周围的低气压。
护士替少年把头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后,又用碘伏轻轻擦拭着 ,她只听见少年的呜咽声,好像哭了。
她没有询问,依旧做着自己的工作,忽然她听见少年自顾自地说:“我想要救她的,可是她不要我。”
护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是谁?是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吗?
他以为他可以救她的,他以为她可以放下过去,他以为她可以好好的。
直到他看见了她疯病的模样,他才知道,没有人可以救她,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救她,她也不想任何人去救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恐惧源自于她童年的经历,他能做到和她共情却没有办法身临其境亲自经历这一切,可是他不是阮年,他做不到释怀,阮年也做不到。
所以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痛苦,他为自己和阮年编织的梦境已经破灭了,这么不切实际的梦早就该醒了,是他太过自作多情,他应该明白的,她的痛苦和仇恨不可能随着时间而随之淡去,她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
他知道的。
早晨,第一抹阳光照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和当年的场景一模一样,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她再一次被内心的恐惧控制。
在梦里她好像看见了陆涎,梦境中不可能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反而是一种折磨。
可是梦醒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尘不染的病房,一如既往地冷清。
直到查房护士看见她已经醒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一切恍若隔世一样,忽然她笑了。
护士看见阮年露出笑容,她道:“外面的雪下的可大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阮年只觉得那大雪十分刺眼,就像荒漠之中看不见尽头的黄沙。
“你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昨夜又发起了高烧,幸好你的小男朋友照顾着你,那个小男孩为了你跪下来求院长,哎,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人。”
阮年听完护士的话后愣了愣,为什么又是他?
她暗暗道:“也对,除了他谁还会在乎我?”
她咬紧了唇,直到嘴里传来腥甜的味道,她才叹了一口气,真是个笨蛋,笨死了。
护士看着女孩的模样,她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真是个自相矛盾的女孩呢。
和那个少年一样。
这个少年求他们不要告诉这个女孩,可是她觉得这个少年的爱不应该被埋藏起来,少年为她受的苦,应该被她知道。
可是她也知道,她这种做法就像是道德绑架,让这个女孩对这个少年心怀愧疚。
可是至少这个少年的爱,被她知道了。
进监狱的第三天,体检的时候写一点!爱你们,么么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我不一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