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和新交的小朋友挥手告别后，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家里。

还在思考如何解决午饭时，电话响起。

方唐试探着点击屏幕，女人轻柔的嗓音传出。

“饿不饿？给你点的外卖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我让外卖员放到门外，等人走远你再开门取。”

是方知有！

她果然时刻惦念着自己。

不过方唐的心神被她话里的其他字眼带走。

外卖？

是那种人类吃了脸上就会有笑容的炸鸡和可乐吗？

电视里的大人们常说：“小孩子不要总吃油炸食品，会长不高，会变丑，还会变笨......”

方唐接受得了自己不能再比方知有高，却不能放任自己变丑，那样站在对方身边就没有底气了。

那尝尝漂亮姐姐们口中少油少盐的“减脂餐”又如何呢？

可那些面容姣好的女生在进食时的眼神生无可恋极了，仿佛咽下的是毒药。

她不要为难自己，小猫只要快乐似神仙。

“你在听吗？”方知有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忍不住出声询问。

神游天外的方唐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问出盘旋在心中的困扰。

“...我就算喝可乐也不会长胖变傻对不对？”

方知有回答不上来。

这是在问她吗？

她有提到可乐吗？

方知有不知道这和她说的外卖有什么关联，也不知道这个猫脑袋里每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她眼前还有讨厌的人要应付，来不及与方唐说太多。

“高糖饮料喝多了确实对身体无益，你记得取餐，我晚上会按时回家的。”

挂断电话，方知有回到包厢看向对面不请自来的男人。

上一次见到这位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还是在对方过寿时，她冷着脸参与了寿宴全部环节，却和寿星本人的互动寥寥无几。

如非为了表面的和谐，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这张虚伪的脸。

方知有拾起筷子，夹了些菜到碗里，只低头用餐，默不作声。

方永信皱眉。

这个女儿看似沉静寡言，不会忤逆自己，却让他感受不到尊敬之意，且隐隐觉得无法掌控她。

肖似她母亲的性子让他更不满，总让他想到那个女人离世前对他的态度，疏离又冰冷，好像他方永信再怎么努力也不是她们母女的同路人。

他不允许再有人脱离他的控制。

“你最近都没有回过家。”方永信用一种常在家盼望着能见到女儿身影的语气说。

方知有夹菜的手顿住，内心嗤笑，不适合当慈父的人，演技就是生硬。

她淡淡回应：

“那里离公司太远了，工作忙，不方便来回折腾。”

“那也该回去看望你奶奶，到她面前尽尽孝，她年纪大了，就希望...”

方知有听不下去，打断他试图训诫自己的话。

“您不也不常回家尽孝吗？更何况，奶奶想要的儿孙绕膝不包含我这个孙女吧？”

方永信沉默了。

再开口，省去那些心照不宣的假温情。

“老人想法固执，你不能不懂事。”

方知有闭上眼，吐出胸间的闷气。

自从母亲去世，她便依照母亲遗愿，好好生活，直至读完大学进了父亲公司，从基层职工做起，同时与所谓父亲和祖母维持着微妙的关系。

近八年间，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重男轻女的长辈、无视母亲痛苦的父亲、还有父母之间的第三者，她无法忘却母亲的病痛是他们一手造成。

她真正的家早就烂掉了。

要怎样做才算懂事？

她清楚明白，她的性别在这个家是原罪。

但她不服从这莫须有罪名。

方知有睁眼，装作乖巧地笑，嘴下却不留情。

“那我更不能回去，免得奶奶时常想到我是个女孩儿，把自己气到医院里。

“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先走一步。”

随后拿起包，转身就出了包厢。

收起笑的方知有想，当初方永信母亲得知第三者生下的也是个女孩时，确实被气到了医院里，将养了些日子才出院。

她让方永信想起当年的失望，想到自己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个儿子。

他不开心，她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