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死后他们都火葬场了(二)

宠妃系统看自家宿主笑得如此丧心病狂,悄声道:“那、那新帝会不会有点惨啊?”

莫名其妙被命运的大手改变了人生的轨迹,而且、而且好像赵元汐喜欢的人是……

“?”九黎疑惑不理解,“咱就是说,你能不能先心疼一下被迫遇到那么多人渣还和他们纠缠不清的元清殊?我从来不心疼男人,主系统是平白无故拿走了他的皇位还是什么,有什么可心疼的?多看看女主的苦吧!”

心疼男人是一切霉运的开端,九黎一般只看乐子。

野生系统惴惴不安。

大徵朝,庆安三年。

初春时节本该去寒转暖,只是青天白日,空中竟乌云滚滚,不多时便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城郊外的破庙,一名浑身湿透的狼狈女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嘎吱作响的木门边滚了进来,携着寒意与冷风,吹动了火堆后端坐着的某人衣角。

元清殊正狼狈不堪,骤然见这破庙中坐了一名陌生人,对方还生了火,纵使现下蓬头垢面,多年沉淀下的教养还是令她忍不住直了直身子,用低低的声音说:“……对不住,妾身不知此处……”

雨水随着狂风吹入破庙,冻得满身泥水的她瑟瑟发抖,嘴唇乌青。

“不妨事。”

回应的声音娓娓动听又清朗至极,元清殊旋即见对方手臂一抬,破庙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似以一道不可视的气劲隔绝了庙外的纷纷扰扰,屋中霎时仅剩下元清殊紧张的呼吸声,和火堆燃烧木头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元清殊在闺中也是看过不少江湖楼阁的话本子,见少女这手法,心中顿生无数猜测,倒是冲淡了原本的不安与局促,恰巧这时对方又道:“……我不过是个路过躲雨的行人,姑娘不必紧张,外头雨大,一同坐下来烤烤火,喝一碗汤吧。”

她嗓音脆甜,娓娓道来竟给人种无端的平和之感,元清殊咬了咬唇,心道连日来所遭受的那些苦楚竟比不上陌生人的一句关怀,强忍着热泪夺眶而出的冲动,她柔柔道:“那、那妾身就多谢了……”

二人相邻而坐,一时无言。

身子恢复了些许暖意,元清殊这才悄悄抬眼打量身旁之人——竟是位与她年纪相仿,样貌清秀的红衣女子。长发被束作高高的马尾荡在身后,一袭劲装,火光在其红衣红裙上跳跃出淡金的颜色。本就出身名门的元清殊一眼便认出那是京城天衣坊的霞光绫,一尺一金,京城多少贵妇千金趋之若鹜,为此花费奢靡。

悬挂着的铁锅中,汤水逐渐沸腾,咕嘟咕都的随着弥漫而出的阵阵香气布满了整座破庙,惹得元清殊空无一物的肚腹十分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面颊羞红,却见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递到自己眼前——

“姑娘请用。出门在外,餐食简陋,还请姑娘替我尝一尝,可否入味?”

对方如此体贴,元清殊再顾不得修养之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碗热汤,道了声谢。

即使是毒药又能如何?能在死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肉汤,总比以后下了地狱做饿死鬼好得多。

热汤入肚,被煮的软烂的肉块在唇齿间融化,既暖了身,也暖了一丝丝心。

纵使饿得快要神志不清,元清殊依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这充满暖意的一郊破庙,竟成了如今最令她心安之所。

此时,庙门忽然间被人一脚踹开——

元清殊吃了一惊,险些将木碗落在地上,抬首望去,只见庙外走进来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劲装佩刃,一身的血腥杀伐之气,进门时带入的冷风呼呼吹散了庙中肉汤的香气和暖意,就像个不速之客。

“武安侯夫人……不,不对。”

男人一进门就报出了她曾经的身份,眉眼中的杀意可说是一览无遗。元清殊大惊,尤其是见到那两名男子腰带上的虎纹,下意识出声:“你是鹤青王派来的人?”

鹤青王,当今圣上的亲王叔。

“不错。”男人一把将刀抽出来,对准了瑟瑟发抖的元清殊,道:“元氏,你不守妇道,身为王府侍妾还胆敢逃跑……今日我便来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元清殊立即尖声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是鹤青王妃?还、还是——”

即使知道那人不可能如此行事,但那心底冒出的一丝丝狐疑还是令元清殊如坠冰窟。

她忍不住厉声道:“我没有勾引鹤青王!我没有——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你这贱妇!”男人似乎对她深恶痛绝,“分明是你不知羞耻勾引鹤青王,还被王妃抓个正着!如今被武安侯府休弃,被元家逐出门庭,不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吗?安敢在此狡辩——你不妨问问京城众人,哪一个会信你?”

说着,男子刀尖便往元清殊脖颈处而去,直要叫她在此身首异处。

“我信。”

只听当啷——一声,男人手中钢刀落地。

对峙的一男一女这才想起,原来这庙中不止他们二人,火堆旁还坐了名红衣少女。

男人按着被无形气劲打疼的手腕,像是才注意到那袭红衣,目露惊骇——他本是鹤青王府中侍卫,一等一的好手,他的身手即便是入选宫中禁军也是绰绰有余,可偏偏他与元氏对峙时,竟没有一丝一毫觉察到这女子的气息。

此等高手,实在少见!

“阁下是……?”

男人警惕地问道,目光不敢有分毫离开眼前的红衣少女,像是怕她骤然暴起偷袭一般。

少女见他如临大敌,畅快笑道:“我不过就是个路见不平的过路人,看不得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为难弱女子,这才出手。”

男人眼眸渐深:“姑娘身手是好,可是也该明白,这世间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不该管——何况此女乃是王府通缉的要犯,不守妇道,狐媚下贱,人人得而诛之!”

少女扑哧一乐。

男人怒道:“你笑什么?你若是女子,也该为此女感到羞愧才是!”

少女道:“我就是有个问题——你觉得,这世上人多是惜命的,还是不要命的?”

男人:“自然是惜命的。”

少女道:“既然如此,那你猜,为什么在你要杀她的时候,她不反抗呢?”

男人:“……”

男人一时语塞,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嘴上依然强硬道:“姑娘巧言令色,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杀她时,跟那什么鹤青王对她做的,其实是一码事。”

少女摇了摇手指头,强调说:“是她不想反抗?明明是她不能,她无法!同理,那个什么鹤青王若想强迫一个弱女子,难道自愿不自愿的就很重要?不,因为她根本无法反抗!她是无辜的,被迫的!”

“而这样简单的道理,竟没一个人明白吗?”

话音掷地有声,听得元清殊眼中滚滚热泪,潸然而下。

这些日子以来,她尝尽心酸苦楚,人人都道她是不守贞节自甘下贱的贱妇,只因为那鹤青王高高在上,而她不过是个小贵族家的女儿,是以就连她的夫君武安侯,她的父母,都觉得是她自甘堕落去勾引他的。

……谁想过她是不是被迫的呢?

也许有人想过这一丝丝的可能性,但他们不在乎,因为被玷污的女人哪有脸面活在世上?反正都是要死,真相如何也不重要了……

“姑娘!”元清殊慢慢地直起身子,抬手抹去脸上泪痕,此刻的她又像是那位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傲骨清霜的元家大小姐了——“他是鹤青王府的侍卫,武功高强!鹤青王是当今的亲叔叔,姑娘切不可为妾身涉险,快快离开!”

她如今本就是鄙薄之身,怎可让无辜之人为她得罪皇室?

少女向她爽朗一笑,丝毫不将此放在心上,而是道:“我出来闯江湖也有些年头了,若是今日放任欺凌弱小的事情不管,那我倒不如回家睡大觉的好。”

原来是江湖中人。

男人唇边露出一丝嗜血残忍的笑容,他为皇家做事,自然看不起江湖人,一个个自认比天老爷还高,动不动就要拔刀相助,在他看来,不过是末流的下等人而已。

“区区江湖人,也敢管鹤青王府的闲事?”

“我当然敢管。”少女唇角总是带着肆意的笑,一字一句,望着对面的人,说:

“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

男人瞪大双眼,被冒犯的恼怒之间想立即拾起地上的钢刀,想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女子给大卸八块。

可他刚俯下身,眼前便闪过一抹红影,如同蛇形的影子一般。

……那是红色的剑锋?

可是,方才并未看到这女子有带兵刃一类……

他堪堪思及此处,直觉脖颈处细微一痛,那抹红影便似灵蛇般回到了少女袖中。

“好、好快的剑——”

赞叹完这句,男人脖颈上的血线涌出汩汩血流,身躯在庙门如一座巨山,轰然倒塌。

元清殊惊叫出声。

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她眼前,被杀死了。

她将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红衣少女身上,明明还是那张仅称清秀的脸孔,却双眸璀璨若星,无论如何也叫人移不开眼。

就好像……

就好像她是一件兵器,唯有染血,能使其愈显锋芒锐利,摄人心魄。

直到一只手掌按住了自己的背部,温和的气劲平复了她心绪的不适,元清殊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少女道:“对不起啊,忘了遮住你的眼睛了。”

“……”

元清殊尽力让自己的目光从尸首上移开,“……妾身无事。”

在鹤青王府,她已经见过尸体了,甚至是血肉模糊的,和当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只是还不习惯而已。

元清殊下意识地捂住嘴,面对着这具尸体,方才饮下的肉汤在胃部翻滚,几要作呕出来,

见元清殊有些反感自己的碰触,少女收手,心道自己考虑不周。

……不会给世界核心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吧?

不错,这红衣少女正是九黎——她是特意来偶遇小世界女主的。

元清殊也不是蠢人,经过方才一番变故,大概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似乎对妾身颇为了解?”

九黎压根不打算掩饰,“京中你的事迹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想不了解都很难吧?”

元清殊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之前被当做罪人,夫君休弃,父母缘尽的辛酸经历浮上心头,顿时羞愤欲死,怎料九黎又道:“这尸首你打算怎么处理?”

元清殊愣了一下,丝毫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对方只好说得再清楚点:“他不是要杀你吗?这人摆明了是鹤青王府派来灭口的,你难道就打算默不作声的忍受吗?我可不相信鹤青王府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一次不成,还有二次。

元清殊被她打了岔,开始思索起之后的事情来。

鹤青王妃是京中出了名的醋坛子,偏鹤青王又是风流成性,在京中时她就时常听闻鹤青王府有侍妾被送走,有时是个活人,被面目可憎的人牙子拖走送去最下等的地方发卖,有时却是一具被杖毙的尸首,草席一卷就丢到乱葬岗。

原本这些与高高在上的武安侯夫人是没什么干系的,可是……一次偶遇,鹤青王看上了她。

之后的事情,难道还有细究的必要么?

鹤青王用计,用她夫君的前程与名声,引她前去,而后下药强迫了她。

不知何时赶来的鹤青王妃大发雷霆,直指她是魅惑人心的狐狸精,从不考虑自己的丈夫本就是个好色的畜生,一切的罪责都怪在外面的狐媚子,而她的丈夫不过是个被勾引的受害者。

无从反抗的元清殊被拉扯着,当着京中所有人的面送回了侯府,路上,人人都在嗤笑她,唾骂她。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被迫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相信你的无辜,而且我的正义感不允许我忽视不平之事,所以——”

她强调说:“所以,我是特意来帮助你的。”

元清殊抬起泪水涟涟的脸,道:“姑娘,难道是特意为妾身张目的么?”

她并没有对平冤抱有太大的期待,只是纯粹的感激。

连她的父母亲友,她所挚爱的丈夫都根本不会特意为了自己而来,今日第一次相见的陌生人,本以为是偶遇,实际上却是特意为了自己而来。

“咦?你这就相信我了?不怕我是坏人吗?”

元清殊被她囧囧有神的语气逗笑:“凡事论迹不论心,姑娘肯帮我,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何况——”

何况就方才看来,这姑娘的武艺高强,她区区一个女子,哪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可不一定。”九黎这人是有点杠精在身上的,“说不准我是你前夫的政敌派来的卧底,要利用你去对付武安侯,你这样随便相信人,可不太行。”

元清殊:“……”

元清殊被她噎住。

九黎:“但是我确确实实就是个路见不平的普通人,而且没打算利用你干些什么坏事,放心吧。”

“……”元清殊简直哭笑不得,她顺着九黎的话头问了下去:“那……姑娘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帮我的呢?”

“因为我觉得你像是一条小鱼。”

元清殊:“嗯?”

九黎道:“有个人在沙滩上,用手一捧一捧的将那些被打到岸上的小鱼给送回大海,边上有个人劝他说,‘这么多的小鱼,你救不过来的。’那人说‘我知道。’‘那你怎么还救它们呢?压根就没有人在乎那些鱼的死活啊。’”

“‘可是这条小鱼在乎。’他说着,然后捧起另一条,‘这条也在乎。’”

封建社会的浪潮,将无数可怜的小鱼打上岸,然后不管不顾她们的死活。

有人说:别去了,你一己之力怎么对抗整个时代?没人在乎的,受苦的人照样在受苦,你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帮助无数上岸小鱼中的其中一条而已。

但是……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条小鱼在乎,不就好了?

本次故事线女主人设:浪迹江湖的侠女。(当然武力值永远第一!)

*

该小世界男主为元清殊的前夫,武安侯,也是我本次重点吐槽的对象!

此次的原型故事看得我血压极高,甚至觉得女主不把她前夫活剐了都算她信佛的,慈悲为怀;作者居然还写什么他俩HE的结局?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

女主举例的故事来自《这条小鱼在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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