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折翼的蝴蝶，女子坠落在一旁及时赶来的齐昇怀里，口中血流不止。
齐昇面目沉痛，口中力唤：“——元夫人！你怎么样了？元夫人？！”
殿中顿时乱作一团。
“啊，糟了。”九黎毫无感情，按照嫣然分享过来的剧本台词棒读，“你是不是吃了我柜中秘药？你这个傻子，这般不惜命——”
软倒在人怀里的嫣然十分入戏，声情并茂地说：“辛谷主，抱歉……咳咳，只因我实在不想放过鹤青王那畜生！这才偷拿了你的药，与其让我一辈子浑浑噩噩，不如今日拼死一搏，换来罪人伏法！”
李晏大惊失色，质问九黎的语气十分恼怒：“她到底吃了什么！”
九黎看向李晏的神情很不友好，“她原本就身受重伤，被我所救之后应该好生休养，两三月不能下地才对，谁料她竟吃了我柜中的阎王散，这药虽能令将死之人数个时辰内有如常人一般活动，如今药效已过，纵是神仙也难救了。”
李晏闻言，当即疯魔，紧抓住九黎手臂哀求道：“辛谷主，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倒是有一种虎狼之法……”
“不~我死也不要他救！”嫣然发挥了此生最强的演技，狠狠挥开李晏的手，啪的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不管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夫妻四载，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哈哈哈咳咳咳咳……”
她咳得撕心裂肺。
九黎：……
女人，悠着点。
不过九黎还是要演，“难道……你一开始没告诉我鹤青王的通敌之罪，就是为了今日上殿亲自指证么？”
嫣然口中鲜血长流，气息微弱，“正是。辛谷主，原谅我对你有所隐瞒……”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虽说设定是吃了禁药活不了多久，但遗言还是要说完的，看得一旁的九黎囧囧有神：
“陛下——”
嫣然一声哀嚎，犹如困兽最后一刻的嘶鸣，惊得殿中众人纷纷看向她，她垂首再拜，道：“民女有一事，求陛下恩准。”
庆安帝：“……元姑娘请讲。”
嫣然便委顿在地，道：“世俗总要求女子清白守节，可若是一女子被人迫害，人人都会指摘于她，就如同夺走了她活在世上的一切意义，即使是她的家人都要送她去死，导致许多受害女子宁可秘而不宣，放任贼人逍遥法外——如此，大错特错！”
“清殊想请求陛下，将此案细节昭告天下，不仅是鹤青王通敌叛国之罪，清殊更希望以此身警醒天下人：女子若因恶人而失却清白，女子自身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明知世俗对女子苛刻，却偏要伤害她人，偏要高高在上指点的畜生！”
“请陛下……恩准。”
这番话听来掷地有声，字字句句犹如泣血，令底下官员俱是一震，几人目露欣赏，竟未料能今日能遇得一位坦荡豪迈不输男儿的巾帼，眼见嫣然奄奄一息却仍是大礼伏拜，恳求君王，有人面露不忍之色。
“陛下！”九黎也动情（？）地跪了下来，“九黎被元姑娘大义所感，愿以神医谷之名作为担保，请陛下恩准。”
见君王一时默然，九黎只好补充道：“民女早在状告鹤青王之前，就已想好退路，若我因此案身首异处，或者陛下非要不顾民意，赦免鹤青王府的罪行，那此账簿便将印刷成册，包括王爷的种种罪行，隐去受害者姓名之后传播于大徵各处。”
此言此举太过惊世骇俗，令众人蓦然失色。
九黎却道：“江湖虽是三教九流混杂，可正气凛然之人也不在少数，若真让他们知道皇室出了这么个蛆虫，总会有人替天行道。”
“如此，就算鹤青王侥幸逃出生天，从今往后也得睁大了眼睛睡觉——因为不知何时，就会有个人拿把刀站在他的床前，割下他的头颅！这样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滋味儿，可不比秋后处决要来得好。”
“陛下若有怒，就请治九黎的罪，但千万不要放过类似鹤青王这样的无耻之徒！”
庆安帝或许并没有那么在乎一个辣鸡宗室，也不一定很顾惜皇室的颜面，但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威胁自己，九黎的一番话就等于在说，如果不同意元氏的请求，她就会鱼死网破，自己将鹤青王的罪行广而告之，届时皇室的脸才真是要被丢尽了。
“辛谷主此言，实在胆大包天。”庆安帝微眯了眯眼，“难道辛谷主仅为一女子张目，便可不顾生死，肆意妄为么？”
“不是为她一人。”
九黎默然几许，终于还是道，“是为了黎民百姓——只不过，元姑娘也曾是黎民百姓的一员。”
李晏此刻莫说是为元清殊请愿，只怕代她去死都会毫不犹豫，见帝王双眸微凝，似有雷霆震怒之祸，立即也跪了下来，朗声道：“陛下，臣也以身家性命作保，请陛下告知天下此案缘由经过，还天下苦命女子一个公道！”
“陛下——”
“陛下，老臣也奏请陛下。”
“陛下，庶人赵西凌（鹤青王的名字）虽曾为皇室宗亲，可圣人有言：‘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如今陛下在事发之后不曾替其遮掩庇护，反而大义灭亲，昭告天下，此举正为大善！”
帝王沉默良久。
他的脸被藏在十二冕旒之后，令人分辨不清他面上的神色，眼看殿中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半晌，庆安帝才幽幽叹息：
“如此……准奏。”
*
巷尾的一家医馆，门口正吵吵闹闹，两三个穿着仆从模样的人被个身量纤细的少女给一把猛推了出去，手中的礼盒也摔在地上。
领头的婆子又是气又是心疼，站在医馆门前大声道：“我是代替元府来送礼的，神医谷如此赶客，实在于礼不合！”
“哼，我家姑娘说了，但凡是元家的人上门，通通给打出去！”
获得临时皮肤的超级明星系统简直不要太自由，野生系统浸淫娱乐圈多年，早已是一名嘴臭王者，立时双手叉腰地回敬道：“你们元家有眼无珠，把珍珠作鱼目，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险被自家逼死！现在清殊姑娘被当今圣上册为乡君，元家这时候倒知道该接回自己的女儿了？我呸——什么臭不要脸的东西！”
自鹤青王案以来，元清殊的事迹早已在京城传遍，一名弱女子不曾顾惜其身，卧薪尝胆混入王府大胆揭发鹤青王罪行，庆安帝更赞其‘忠臣不借人以力，贞女不假人以色’，乃天下女子之表率，令案发时就忙不迭将女儿逐出家族的元家，给衬托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婆子见周遭目光异样指指点点，不由得羞愤骂道：“再怎么说大姑奶奶也是我元家出去的女儿，如今这般忤逆父母，不怕世人戳脊梁骨，骂她不孝不悌么？”
超级明星系统掏了掏耳朵，论对线它是专业的，完全没在怕，“现在知道她是你元家人？早干嘛去了！陛下都同意清殊乡君自立女户，如今她还拜入我家姑娘门下，以后要跟着我家姑娘四处行医施药，这等功德你竟想阻拦，狼心狗肺的东西！怪道元家老爷不过是个六品官，眼界竟低成这般，有眼无珠说的就是你们了吧？”
说着，她一挺身撞开拦路的婆子，双手做喇叭状，大声道：“乡亲父老们，今日我神医谷赠医施药，看病免费，先到的先得啦！”
无论哪个时代，看病吃药都是一项巨大的花销，听得免费二字，百姓们一拥而上，将元府的婆子给硬生生挤到了一边去，其间还踩落两三只鞋子。
医馆内——
“签。”
九黎甩出一纸协议。
虽然当下的情景很像是霸总包养女主签订主仆协议，事实上那是一份小白鼠协议。
“你想救元清殊，可以为我试药。”这是九黎报复李晏的方法之一，将女主吃过的苦一分不少的返还在对方身上，甚至她不介意来个超级加倍，但总不能就让李晏简简单单就死了，总要受个十年八年的苦再凄惨死去。
宠妃系统在一旁围观：“宿主，这样就算虐吗？”
九黎：……
不然呢？让他得到女主死讯之后用余生怀念女主，然后继续高高在上做他的侯爷，锦衣玉食权倾朝野，有可能还养几个相似元清殊的替身，在某个夜里忽然想起女主的好，开始痛哭流涕吗？
你不是很深情吗？
你不是为了她，愿意去死么？
嘴上说说可不行，得付出实际行动来啊……
九黎紧盯着他。
李晏沉吟几许，终于还是在一式两份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九黎呼出一口气，微微地笑起来，让宠妃系统把预先准备好的高级噩运符给收回系统空间。
这是宠妃用来陷害宫斗对手的噩运符。
高级噩运符影响的是一整个家族的命运，毕竟宫斗文里，有些宠妃确实是能仗着家世在后宫横行霸道，九黎原本是打算用在元家身上的，如果李晏不肯乖乖试药，或者提出要找个别人来替代一下，那么九黎会毫不犹豫的把噩运符贴在他身上。
一般来说，噩运符作用的主要对象是女子，或者宫里的太监之类，这是为了防止有宠妃系统的宿主恶意将其作用在皇帝身上。
不过没关系……
“李晏很快就会是太监，不——我今天就让他做太监。”
李晏毫无所觉，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现在是个为了爱人能够忍受苦难的深情种子，当世少见的绝佳好男人，只要是为了殊娘，哪怕再大的痛苦他也愿意忍受，是以他用一种颇为慷慨就义的口吻，道：“辛谷主，这试药的第一步该如何做？”
九黎笑得眯起眼，在满屋袅袅的熏香中看着年轻俊朗的侯爷，她的外貌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少女，这也为她带来了不少便利。九黎柔声道：“你很快就会知晓了。”
忠臣不借人以力，贞女不假人以色。——《列女传》
*
原型故事：女主下狱后，男主知道了她所受的苦，伤心痛苦难过悲哀。
某些人：太好了终于虐到男主了，继续虐，虐死他！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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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死后他们都火葬场了（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