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夏盯着夏知许一张一合的唇,没有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耳朵里。
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那颗被她自己判了死刑的心,被热流碰撞了一下。
她克制住哆嗦的指尖,却藏不住那阵突如其来的暖。
许之夏把卷子放在桌肚前,小心翼翼摊开。
每道红色醒目的叉后面都写上了他改过的步骤,字迹工工整整,像他的人自带挺拔风骨。
她顺着列式清隽整齐的小字往后翻,最后一道大题下面最末一角,空白处被他写了一行夹带私货的小话。
【昨晚二晚自习课后,我在后面叫你,你没有听见。】
所以........许之夏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一根弦绷得笔直,被他伸来的指尖慢慢抚平。
原来他在关喆乱哄哄的吵吵闹闹中,他朝她招手,是因为他有事跟她说。
她丢失的卷子,他从黑板上揭下来还给她。
许之夏把手贴在脸上,热烫通红,冰凉的泪水,一激动快要从她眼眶里溢出来。
她忍了忍流泪的冲动,又偷偷扭头去看他。
夏知许已坐得笔直,低头记笔记,后颈露出一截校服领子,白净挺括。
方才两人之间的小互动纯属就是个小插曲,被他收得滴水不漏,仿佛从未发生。
即便他此刻又变回了班里令人崇拜骄傲的学习委员校草,许之夏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她挺直后背,把卷子细心折好收进书包课本的夹层里,并用掌心压平上面微卷的褶皱。
动作无比轻微小心珍惜,动作轻得像给自己缝合伤口。
那天之后,关喆的恶作剧并没完,矛头直戳许之夏,比当初站在讲台那一幕更阴狠。
大课间,许之夏回到自己座位,发现桌上的笔袋不见了。
她找遍周围座椅和地上,以及翻出桌肚里的书包,课本“哗啦”散一桌,也不见她的笔袋。
她只好鼓着勇气找周围同学,小心翼翼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她的笔袋。
结果他们一看到许之夏和她两个耳窝上夹着明显粗大的助听器之后。
有的同学纷纷摇头,说没看见,有的敷衍地抬起下巴,让她去教室门后的垃圾桶里找,有的甚至装作自己被许之夏冤枉了,自己拿出书包倒给许之夏看,引得周边三两个女同学纷纷过来指责许之夏冤枉那个同学了。
许之夏很努力地解释她自己并没有冤枉那个同学,是他们自己误会了——哦,不。
许之夏虽然得了严重听力障碍上的失聪,可是她一双眼睛看得无比清亮清楚,头脑清醒,只稍他们每个人的表情,许之夏立马辨出他们心里存着的什么心情像看一场戏逗弄自己。
他们就是因为那天班主任念错了夏知许的名字,全班几乎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报复许之夏,让她在全班抬不起头来。
最后,许之夏捧着一颗颤抖的心跳,再而三地鼓起好大的勇气站在老宋办公室门口。
她紧紧攥着衣角,脑海翻飞,唇里舌头无时无刻都在组织她想好的语言,又把这些都在她脑子里预演了一遍,防止自己在过程中出错,又让人容易误会她表达的意思。
“老师,我助听器电池也在笔袋里.........”她感受到心意坚定,却听到自己声音在发抖。
她最怕老宋也学着全班的样子,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可那一声轻叹分明在说“这孩子又来添乱”,扰了他办公室里难得的清净。
最后老宋还是走出办公室,随许之夏上楼,走进3班。
老宋在临上课铃声响起前,目光扫视了一下,全班立即安静了些许。
“你们谁看到许之夏的笔袋?”老宋没有指摘谁戏弄了许之夏,只单单问了这一句敷衍。
如许之夏所料,班里无人应声。
同学们开始在座位上交头接耳,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用手指在许之夏身上比比划划,他们眼里都充斥着“许之夏真是个大麻烦”。
直到关喆小小地回头了一下,后桌同学立马心领神会,一个一个回头传过去,最后把最后一排拱了出来。
直到刘闻的同桌举手,小声说:“好像........在刘闻书包侧兜里。”
全班和他哄笑起来,刘闻脸上涨得通红,他扭捏了几下,在同桌催促下,他不情不愿地转身伸手掏进侧兜。
刘闻吃了一惊,把笔袋掏出来,笔袋握在他手里像烫手的山芋,脸上嫌弃的动作装出慌乱地往地上扔去。
奶粉色笔袋滚了两圈,停在了夏知许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捡起,用手拍拍上面的灰,举起来:“在我这里!”
全班每个小脑袋唰地向后排往夏知许看去。
老宋点点头,让许之夏回到座位上。
她刚坐下来,并看到了桌角已经摆放好了笔袋,垂在身侧的手背被轻轻碰了碰。
许之夏回头,看见夏知许前倾趴在桌沿,食指抵在唇边,用口型说:“别怕。”
那一刻,许之夏忽然想哭,热泪隐隐地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在夏知许面前滚落下来。
傍晚,走廊尽头的窗户夕阳倾斜。
许之夏刚洗完手,水珠还挂在指尖,远远就看见3班吊牌下站着两个人。
女生黑长直发,稍一侧过脸,立马认出是关喆。
关喆整个后背紧贴在墙棱上,一只脚立着支撑在墙折角处,仰头望向将她笼罩过来的男生。
夏知许高挑的身材立在关喆面前,一条胳膊横撑在墙上,校服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微凸,离关喆头顶发梢只差一寸,却硬是没碰到
两人姿态看起来比较暧昧。
许之夏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视线慢慢清晰,关喆脸上镀上了夕阳照过去的一层毛茸茸的边,她侧过头去,撅起小嘴脸上不老大乐意的样子。
夏知许瞪圆了眼睛盯着关喆,嘴上一张一合,语速似乎快又急。
见关喆撇过脸去,夏知许猝然伸手往关喆的脖子上伸过去,指尖刚触到她脖子,五指先屈起,转而伸出一根食指在关喆鼻子嘴上数落摇晃。
关喆撇头,嘴角勾起无所谓的笑,直到夏知许说了句什么,她轻轻摇头,嘴缝里的嘲笑格外明显起来。
许之夏匆匆地从夏知许身后走过去,头猛然低下去,假装看不到挨着墙壁上两个人。
心脏怦怦撞着许之夏的胸腔,她以为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像地下情似的,原来两人偷偷摸摸谈恋爱。
夏知许和关喆都感觉到了有人经过,两人纷纷侧头,看到许之夏侧脸侧身快闪地走进教室。
关喆先瞥回眼,眼白往上翻的时候,发现打许之夏背影消失的瞬间,夏知许的目光还追在后面,没收回来。
关喆看了一会儿,抬眼见他手臂仍悬在自己头顶。
“知许,你是不是喜欢许之夏啊?”她哼笑出声,字里横间都咬着牙挤出来。
仿佛许之夏这个名字简直是对夏知许的玷污,凭什么要起得跟他只差一个字?分明是她挡在前面,倒让那对“夏知许”更像天生一对。
夏知许回过头来,一根食指还竖在关喆脸上,声音压得极低,一副警告说教:“关喆,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别怪我对你翻脸不认人!”
关喆天不怕地不怕地嗤笑一声,眼皮朝上翻起白眼,对夏知许警告无动于衷。
“嘁,谁信呢!”关喆翻了个白眼,“我欺负她的时候,你不也在旁边看得挺起劲的吗?怎么不见你替她找我出头啊!”
夏知许食指微微发颤,指节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在关喆一副二世祖嚣张的脸上,怒火烧在胸口处翻滚,却迟迟找不到出口。
忽然,他猛地一把揪住了关喆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关喆提离地面。
那一刻,夏知许眼底燃着罕见的冷灼,声音低得发哑:“你闹够了没有?别以为你爸在我家当了司机,又救过我爸一次,你就拿恩情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再敢动她一次,我让你爸妈一起滚出我家!!”
“夏知许。”关喆却迎着他的怒火,嘴里呵出的气息吹在他脸上寸许:“你不会的,别忘了那场车祸,我也救了你——”
“关喆别逼我!”夏知许太阳穴突突跳起,此刻他多么不想关喆拿这话威胁着他的良心。
他食指克制地缩回去,握紧了拳头,忽地伸到关喆脖子上骤然缩紧,却没敢太用力。
关喆脸上绝望又痛快地笑着,声音嘶哑而小声:“我知道,从小你跟她在一个幼儿园,你喜欢她。但现在她成了聋子,你以为你妈会同意你追那个拿残疾证的聋子吗!”
夏知许的拳头悬在半空,指背青筋暴起,却再落不下去。
那天之后,许之夏再没受到关喆的任何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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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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