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寒又做梦了。
是个噩梦。
他总是逃避,如今看来,今日怕是躲不掉了。
陆夫人一大清早早早起来,命丫鬟拿出自己最华丽的衣裳,洗漱干净之后推开陆秋寒的房门。天色未亮,只听陆夫人一声“寒儿”。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陆秋寒被人拉起,穿衣洗漱通通由着身边的丫鬟来做。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昨日得了武状元之名,今日就跟着你爹早早的上朝去吧。回来了,还要去向群主提亲呢。”
是了,今日的陆府,风光无限,陆家独苗陆秋寒一举夺魁,明日又要与佳安郡主结亲。京城之中无一人不喟叹,无一人不艳羡。
陆秋寒随便扒拉几口饭跟着他爹上朝去了。
女帝燕钰威风不逊先帝,甚至盖过先帝。陆秋寒藏匿于人群之中,内心雀跃以为陛下会为他安排一个令人羡慕的差事,全了这武状元之名。
可当陛下真点他名字的时候,却是天大的难以自证清白的罪名,竟是他爹参与科举舞弊,与人勾结。
陛下当即大怒,在场大臣无一人敢言,陆秋寒顿时觉得自己五感尽失,再回神只听“流放岭南”四字。
二人回到家中,早上出门挂的红灯笼也掉了下来,陆夫人把下人的银钱结清,所有的下人便也离开。霎时间,昨日热闹非凡的陆府,如今残破不堪。
科举舞弊可是大罪,陆秋寒不信,他爹一生清廉,嫉恶如仇,怎会参与到此等勾当之中!
陆府的大门紧闭着,正厅之内是无限哀痛的陆家人,陛下仁心竟给了他们半日修整时间,可这半日又能做些什么呢?
大门被人拍响,而后是身着华服的群主,浩浩荡荡的带着一行人进了门。
再然后呢?
他实在想不起来,在梦中他只看到群主撕掉婚约转身离去,身后的母亲止不住的泪流。
陆秋寒醒了,梦中的那些实在太过清楚,令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再仔细想想,顿时间竟全忘记了,只剩下背后的一身冷汗。
身边的明苡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帐内的蜡烛已经被点燃,陆秋寒仔细的想,来回的思考这些天,他确实忘记了一些事。
明苡醒了,看到半坐而起的陆秋寒,起身抱住他,说道:“做噩梦了?”
陆秋寒点头,紧接着又说:“明日便要启程回上京吗?”
“嗯。”明苡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察觉到陆秋寒背后的里衣已经湿透,脱掉他的上衣,两人相拥而坐。明苡想起傍晚晕在床上的陆秋寒,脉象告诉她陆秋寒很好,如今想来他应该是要恢复记忆了,“陆秋寒,可以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吗?”
越靠近上京,明苡就越嫉妒佳安群主。可她又担心,陆秋寒恢复记忆之后必定会离开。
别离吗?
这太让人伤感。
陆秋寒闭上眼睛,随后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忘记了,下次吧,下次告诉你。”
帐门之外是士兵巡逻的脚步,蜡烛被明苡吹灭了,二个人亲在了一起,滚在了床上。
天还未亮,明苡带着陆秋寒骑马离开了王贺城。
别离总是伤感,明苡总不愿面对。其实明苡早该习惯的。
到了岭南,明苡买了匹马车,沿着官道回上京。
陆秋寒的头风愈发厉害,这些天他同明苡总是亲吻,明苡也察觉到了许多,但她什么也没说。
二人于一处客栈修整,因着头风,陆秋寒愈发消瘦。明苡给他扎了几针也不见好,途中寻了个客栈,找了一个江湖郎中开了些药。
陆秋寒变得安静寡言,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这是明苡意料之中的事。
她不能阻止他的离开,更不能让他因为她身处险境。
明苡开了间上房,搁置了几天行程,只为了让消瘦的陆秋寒休息。
夜里,陆秋寒翻来覆去,他如今不再是那个痴傻的陆秋寒,他恢复了记忆,想离开。看着身边的人,刚刚他们还在做最亲密的事,如今却心事重重。
黑夜里,明苡突然出声:“陆秋寒。”明苡坐起身,从身边掏出问叶剑递给陆秋寒,“再往东走二十里便到午安县,你若想走,明日便离开,这柄剑送你防身。”
陆秋寒并未出声,接过剑,愣了神,而后轻柔密密麻麻的吻便落下。
“何时知道的?”
“不重要。陆秋寒,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
“为何让我离开?”
“你不想离开吗?”
陆秋寒动作并未停下,他想离开却又不舍,可……
他对明苡是什么感觉呢?
翌日,陆秋寒带上问叶剑离去。下楼之时,掌柜迎了上来,“公子可是要离开,昨日那姑娘交代了,门口的快马任你挑选。”
陆秋寒挑了一匹白马,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客栈,而后不再留恋骑马离开。
马车走走停停,这天夜里,明苡在车外察觉到危险,于是加快了马车行进的速度。
她已经走到了午安县,距离上京只剩一天车程。午安县外有一处密林,官道从中而过。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明苡丢下马车,一跃而起跳到了树上,藏于暗处。
几只箭飞来扎到了马车上,顿时碎裂,马儿受惊四处狂奔。几个黑衣人现身,开始四处寻找。
明苡躲在暗处仔细观察这群黑衣人,不知是谁派来的人,竟有一百来号人。
不知是谁发现了树上的明苡,大喊一声:“人在那!”
数十只箭羽向明苡射去,却被明苡灵活躲掉,一批黑衣人飞到了树上冲着明苡胡乱的砍去,却被明苡用银针杀掉。地上的弓箭手不停的冲明苡射箭,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拿着剑朝明苡进攻。
明苡捡了黑衣人的剑不停的阻挡黑衣人的进攻,同时又分心对付底下的箭羽,不知从哪飞来几支飞镖,直直的射进明苡的肩上。
大半的黑衣人已经被明苡除掉,不知道是谁的血从剑刃上流下,明苡的脸上溅上了鲜红的血,身上的血痕在青色的衣服上愈发惹眼。
明苡支着剑而立,那些黑衣人的武器上都有毒,猩红的眼睛看着剩余的黑衣人,用着沙哑的声音说:“出来。”
“哈哈,世子殿下好武功。”一名身穿红色衣裳,头戴乌纱帽的宦官出现,那是一副俊朗的五官,只是在此刻扭曲起来。只见那人从黑衣人身后走出,面对明苡连连拍掌叫好,“不愧是陛下暗中培养的人,竟有这般高强的武功,真是可惜了我的那些青烟绿啊。”
“哼”,明苡吐了口血,随后用手擦掉,她本想办法脱身,只是眼下这人不想让她活着离开。
“殿下何必呢?何必回来搅和上京这淌浑水呢?”男人发出一声叹息,又开始说道:“可惜了,殿下本该拥有安乐人生,结果呢……啧啧”
“蝼蚁鼠辈,竟也作威作福了起来,当真可笑!”明苡不同他废话,拿起剑就要杀了他。
男人身后的黑衣人见此齐拥而上,明苡以一敌百,虽中剧毒却还是支撑着杀光了所有的黑衣人。男人见状想跑,也被明苡用剑拦住。几个招式下来,男人被明苡连连捅了好几剑,最终还是落下阵来,倒在地上。
明苡几乎是没了力气,却还是撑着,声音已经沙哑,艰难发声:“小老鼠也敢出来了,真当我景国没人了吗?”
男人很是惊讶,他想明苡应该是猜出他的身份了,“那又如何,世子中了我的毒,也没多少时日了。”
“是吗?”明苡冷笑一声,一剑抹了那男人的脑袋。
明苡蹲下在男人身上来回摸索着寻找解药,却没了力气倒在地上,那青烟绿当真是剧毒,如若不是明苡内力深厚撑不到这个时候。
明苡自嘲的笑笑,缓缓闭眼,心想死了也好,只是她不甘心,为何他们能如此好的活着!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三匹马从远方奔来,随后在明苡身边停下。
蓝衣男子跃马而下,着急的靠近满身是血的明苡,从袖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给明苡,身后的问叶剑似乎认出主人躁动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秋寒。
“少主,你为何救她?”红衣少年不解说道,他不明白为何少主去而复返来到此地竟是为了救人。
陆秋寒掏出明苡身上的狼烟,放掉,听到红衣少年的话沉默回答道: “还情。”
青衣女子坐在马上,看着陆秋寒给明苡擦拭脸上的血迹的动作,她从未在少主脸上见过这种神情,回去定要好好查查此人,“少主,该走了,他们来了。”
陆秋寒不再留恋,跃马而上,三人骑马离去,只剩倒在血泊中的明苡。
明苡睡了好长一觉,脑海中什么也没有,白茫茫天地间唯有她一人在雪中舞剑。
她这一觉睡了半个月。
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交谈,“姑姑,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吧,床上那人到底是谁?”
名唤姑姑的人说:“威远侯世子。”
“你是说那个灾星吗?怎么回来了?”
“你说谁是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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