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之下是一张花魁从未见过的面孔,俊俏的少年郎极具英气,听到明苡是大理寺卿,花魁稍稍放下心来。她仍旧抱着那把琵琶,微抬嘴角勉强笑着看着明苡。
花魁微微欠身,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大人有何事?”
昏黄的光影打在明苡脸上,微弱的光在此刻竟叫人觉得十分心安。明苡这才开口说道:“姑娘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
花魁听后瞪大了双眼,十分惊恐的看着明苡,半晌,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大人说的可是当真?”
明苡点头,灭了火折子。门外的脚步杂乱,下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姑娘,可快些吧,公子等着呢。”
待下人走远,花魁推门而出,徐徐走向那间厢房,只是这次她莫名坚定。
厢房之中,烛火并未全都点亮,只听一男声传来:“青瑶姑娘,近些来。”
花魁抱着琵琶上前,脚步清缓,神色从容。待花魁站定,慈王从那粉色的帷幔里缓缓走出,只不过慈王的双眼被蒙上了白布。
这慈王当真是京城第一纨绔!
青瑶轻笑,抱着琵琶来回走动,不时的弹拨几根弦,悦耳的声音很快传来,勾人心弦的声音使得慈王更加沉迷其中。
慈王跟着声音来回摸索,光着脚的他跟着那声音不停打转,青瑶时不时轻笑,一声娇嫩“公子”更是惹得慈王丢了魂,失了魄
“姑娘,你就莫跟我玩这些把戏了。”
“那可不行,公子。”青瑶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慈王到了那一汤池水边。
“姑娘,今日你便从了我吧。”慈王不再犹豫,摘下眼前白布,脚底下的一泉池水竟变了颜色。原本凝白的一汪池水如今成了血红色,慈王身处其中,透骨的瘆意几乎是片刻间爬上他的脊梁。
也顾不得许多,慈王着急上岸,竟手脚并用了起来。
到了岸边,慈王恐惧的看着那一汪泉水,悠悠间,几块血肉冒了出来。
慈王不敢上前查看,可他也能认出那是心脏。
这下,花魁一事被慈王忘在了脑后,抬腿就要往外走。
宽大的衣襟带落了几盏蜡烛,几滴蜡油滴在了那衣裳之上,慈王的发髻乱了,着急拉开房门。
“嘣”的一声,那扇房门倒下,慈王瞪大了眼睛,死死的呆在了原地。
“环郎,我好想你。”
听到声音的慈王突然暴怒了起来,怒骂道:“你这个傻女人,怎就缠上我了?”
“环郎。”
慈王不停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冰冷的柱子。他惊恐害怕的往柱子后仅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就让他晕了过去。
冰冷的池水浇在了脸上,慈王这才惊醒。双眼之上是一个无头女鬼,阴森森的唤他环郎。
一声比一声凄惨。
“环郎,你为何要将我送与那人?我好疼啊,环郎!”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女鬼身上滴到了慈王的脸上,湿答答的触感,恐怖的声音,视线之下,女鬼手中竟拿了一把血色镰刀。
“杜娘,你不是爱我吗?怎么会忍心杀了我呢?”慈王害怕的要死,却还是说这话。
他记得这女人就爱听这些废话。
“环郎,我确实爱你,所以才想让你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呆的好痛苦。我的心被挖走了,好痛好痛……”
余光中慈王看到女鬼举起了弯刀,那血团滴的越来越快,顿时间,弯刀就要砍断脖颈。
情急之下,慈王只得自保。袖间的无数银针顿时飞出,刺进女鬼的身体。
女鬼并未倒下,痛苦的声音传来:“环郎,你不得好死。我会永远缠着你的!”
慈王脸上已经布满了鲜血,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杜娘娇嫩的脸以及那令他难以忘记的脸颊,他万分懊悔。
他万万不该信那东西的鬼话。
什么王权富贵,他全都不要了。这傀儡般的慈王他也不要做了,他要他的杜娘。
慈王蹲了下去,靠在柱子边,看着那无头女鬼出了神。
那把血色弯刀竟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镰刀。
霎时间,室内的蜡烛通通被点燃,黑暗顿时被驱散,慈王回神抬眼,一双白靴入了目。视线往上,是女扮男装的明苡以及站在门外低头抱着琵琶的花魁青瑶。
“慈王殿下。”
慈王起身,四处寻找,不停转圈,原来一切都是幻境。他被人骗了,可他的杜娘也确确实实回不来了。
泪止不住地流下,慈王趴在了地上,仿佛过了许久,墨色的头发瞬间变白了。
明苡见此都惊了。
“殿下。”
慈王缓缓闭上眼睛,厢房之内的窗户并未关上,几阵风裹挟着梨花而来,落在了他的脸上。伸出拂去,抓在手上,慈王睁眼见是梨花竟笑了起来。
杜娘,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头发发白的慈王再次起身似乎有了理智,眼神之中不再晦涩,理了身上的衣裳,拂去脸上的眼泪,开口对明苡说道:“世子好手段,竟能查到我这里。”
明苡手持秋月剑,冷笑一声:“殿下这是何意?”
慈王并未回答,找了个地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轻抿了口。眼神看了一眼门外的花魁,半晌说道:“说吧,世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明苡将陛下亲赐的令牌扔在了桌子上,示意花魁进来,随后冷笑一声,接过慈王递来的茶水,坐下说道:“自是查案。”
“世子是如何得知杜娘一事?”慈王冰冷的眼神盯着明苡,像一条毒蛇下一秒就要咬上明苡。
明苡放下秋月剑,在慈王面前不停舞弄,“殿下,人在做,天在看。”
“呵呵。好一个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日费如此周折就是为了让我陷入幻境吗?”
“殿下为何不说真话?”明苡轻声说,轻拿起一片洁白的梨花,放在了慈王面前。
那片梨花不知何时沾上了水,慈王的目光落在了上面,往事就如这片梨花一般苦寒晦涩,但慈王你为何总感幸福试图留念呢?
慈王打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烈酒下肚,往事便也散开。
“那年,陛下派我去宜州修整水坝。我就是在那一年遇见杜娘的。”
“初见她时,她就在那端坐着,阳光洒在她脸上,我竟觉得她如天仙一般。我自小不辨五色,说来也怪,见到她时竟能看见色彩。”
“她爱笑,我时常跟在她身后。她是个渔女,捕鱼很厉害。”慈王笑了起来,全然不似上京城传闻那般痴傻,“我最爱看她笑,像宜州的春天温暖。我不要脸,骗了她。我说自己名为云环,靠替人算命谋生。说开可笑,她竟说要卖鱼养我。”
“啊,杜娘,我当时真想带你回上京。我被派去修水坝,工期完成就要回上京复命。那群人那是还未盯上我。我以为他们永远不会盯上我。”
“如今想来,是我太过天真。我曾允诺杜娘要娶她为妻,我燕环不在乎什么王权富贵,更不在乎这个狗屁殿下,我所求的不过是杜娘的爱。我想带她走,无时不刻不问她,我快疯了。”
“她总摇头,指了家中瘫在床上的老人。不知为何,皇家教养竟在那刻全无,我拉着她的手要走,却被她挣脱了。”
“我想我应该疯了。我囚禁了她。终于工期结束,我要回京复命。我告诉她我会向陛下请辞,会回来娶她。可她哭着摇头,这令我很不爽。”
“我回京了,本以为就会这样一直,结果还是被那群人盯上了。那人找上了我,我竟然答应了他们都要求。鬼迷心窍般给杜娘下了药,她开始听我话了,我很满意。”
“但也仅此是听我话,我又开始不满意了。于是又下药了,终于,在一天夜里,我早该发觉的。杜娘不似往日般冷谈,她竟鲜活了起来,一如初见般冲我笑。她提了很多要求,我都答应了。我以为杜娘会和我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被人支开了,回来时杜娘被人挖去了心脏。”
慈王早已泪流满面,拿着酒杯的手不停颤抖,发白的头发随风飘荡,衣襟那出早已湿润。过了会儿,慈王又说道:“我私下派人去查,发现那人早已猖狂非常。我回京质问他,却被押下。他们给我下了青烟绿,明苡,你和那人的手下交过手。”
明苡暗自惊讶,面上却无表情,“想不到殿下竟如此心爱杜娘。只是那人又是何人呢?”
“世子,为何不说说是如何查到我身上的?”
“殿下可还记得一人?”
“陈涯。”
“原来如此。”慈王点头,接着说道:“世子殿下确实聪慧过人,只是为何要让我身处幻境之中?”
“殿下并未中毒。他们还不敢给你下毒,殿下的心魔该除,他们也该死。”明苡说道,她如今并未查清那人是谁,她只知道她现在要揪出少女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而这凶手就快浮出水面了。
她手中之剑,皆指向世界一切不公之事。
慈王惊讶明苡竟能如此之快反应过来,他再次说道:“世子,你要真想查清此事,现在便去城外,那里有人等你。”
明苡拿起剑就要往外走,却听慈王说道:“世子可知这是必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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