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青瑶姑娘肯说，那便好。”明苡示意官差停下，悠悠目光停在了青瑶身上。她倒要看看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何药，竟能将人耍的团团转。
青瑶咬了牙，下定决心的看向陈涯，这才开始娓娓道来。
“大人，我本名青莲，是个贱奴，幸得那位大人赏识，才能除去奴籍，成为平民。我本想离开宜州，却没曾想意外遇见了陈涯，他待我极好。”
明苡并未说话，在心中不断思考，她记得慈王的那位杜娘也是在宜州。这宜州，当真是个好地方。
青瑶继续说道：“我未曾见过那位大人，只知道他有一个心爱的人，早早死亡了。至于大人所得挖心一事……”
“我何时说过挖心一事？”
青瑶和陈涯明显一愣，只是陈涯略显平静，而这青瑶慌乱极了，竟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大人……这……挖心……我是听他人说的，都是坊间传闻。”
阴暗牢房中，平静非常，只剩赤红的烙铁燃烧的声音，明苡轻笑一声，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昨夜你们两个是装晕的吧。”
陈涯惊恐的看向明苡，看见明苡手中泛着光的匕首，透骨的寒意直冲脑门，紧随其后的无边的恐惧。原因无他，那匕首他有幸曾经见过一次，是女帝的。女帝曾手持这匕首手刃大臣，全朝惊恐，他还记得那天的一切，即使过了那么久，依旧异常害怕。
眼前这个世子当真被陛下重视，哦不，应该说是女帝的刀。
陈涯知道自己被识破了，眼前的官差紧盯青瑶，只想喂下手中的毒酒，而黑暗之中端坐的明苡如一条毒蛇，得不到东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陈涯还想嘴硬反抗，可是想到那位大人，又看看身边的青瑶，便也妥协般叹了口气，反正都是死，他为何不堂堂正正的死呢？在这大理寺中，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陈涯开始说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一切。”
“那有点说来话长了。我第一次遇见那位大人之时还是个秀才，怀才不遇之人比比皆是，那位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那位大人是何人？”
“小人不知，只知道大人姓常。”
“常？”明苡发问，她不记得上京城中有常大人。
“是。常大人与景国人不同，可他又与我们极其相似。我遇见他之时，他告诉我他在寻找救治心爱之人的法子。我以为他的娘子应该是病了，还曾提出要给他寻郎中。我虽是个纨绔，却因着他就救过我想着报答他。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娘子死于非命，未能保留全尸。”
“后来，有一南疆之人来到宜州，这人给了常大人希望。南疆之人善毒，拿给大人一本发黄的无名书，挖去少女心魄炼制丹药的法子便是从那书上学来的。常大人为了救娘子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所以你们开始杀害少女掏心了？”
“并非。那法子太过害人，常大人起初并不相信，他总是陷于自责之中，可慢慢的不知为何，他像是失了理智发了疯不停杀人。那南疆之人出了更加疯狂的，也更加骇人听闻的法子，他要寻求善良年轻干净的心脏饲养他的宠物。那个时候，宜州的少女已经被害死的差不多了。”
“我就是在那时候救下青瑶的。大人昨晚看见的无头之人便是南疆之人养的宠物，至于我俩为何装晕，也是那位大人的主意，他想要大人您的心脏。”
安静的刑房中人人都在期待这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只是真相当真如此吗？
“继续说。”
“常大人擅长拉拢蛊惑人心，慈王殿下就是个例子。杜娘并非真的存在，那不过是常大人为慈王殿下亲手设下的幻境。至于慈王殿下能被常大人左右，是被下药，这点世子殿下应该早就猜出来了。而这药，就是世子殿下您见过的青烟绿。不过慈王所中的青烟绿确是常大人特制的。”
“这位常大人当真本事不小。”明苡感慨道，如今的江湖第一毒竟是由他研制出来的。
“这些天，他们不断杀人，只为了挖心炼丹，可刑部那群人盯得太紧。我同那侍郎千金杨姑娘并未有任何干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杨姑娘挂念慈王，为了慈王能做任何事。说来也可笑，杨姑娘的心是她自己亲自挖去的。”
“其他姑娘呢？”
“都是那无头之人干的，我和青瑶只负责将人引到楼中。”
明苡轻抬眼皮，烛火之下，眼下的那颗黑痣异常明显，说道：“既然你们能进行这么长时间，那么是谁替你们瞒过官府的？”
陈涯将事实一分为二，一方面他还不想死的太快，另一方面他得为了青瑶考虑，听到明苡的话才猛地清醒，他面对的不是他人，是这个从小扔在虎穴里的威远侯世子，功勋累累的女将军。短短几句话中就能发现不对，只是她真的能抓到那位常大人吗？
“让我来猜猜，这个人是谁？”明苡盯着陈涯和青瑶的神情，像盯着猎物一般看着他们。
青瑶担心的看着明苡，她不敢和明苡对视，正如那晚，她看到她之时便有预感，他们做的坏事总会被人查清，只是太快了，快到超乎他们都想象。
“既然能替你们瞒过官府，又能将这些被挖心的女孩真正的死因藏于公正之下，那便只有一人，县衙仵作。”
明苡并未动作，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是裴安，身后是抓了几天异常沧桑的仵作九方不言，“殿下，人带来了。”
“嗯。”明苡起身，用匕首抬起九方不言的下巴，看着这张这折磨几天的脸，笑着说道：“真是好手段，竟然将人耍的团团转。”
裴安说道：“殿下，这人是抓到了，可是这小仵作是个哑巴。”
“哑巴？”
裴安点头，踢了九方不言一脚，极轻的一声闷哼，随后便是无尽的沉默。九方不言虚弱说躺在地上，眼神呆滞，身上已经被人用了刑，血淋淋的，全然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明苡见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蹲下查看这人的双手，看了眼身后的陈涯和青瑶二人，随后对裴安说道：“看好他们三个，其余的公子哥可以先行回家。”
裴安作揖说道：“是。”
明苡拿剑起身离开，一群上京公子哥被放出，明年眼巴巴看着明苡的背影，他那个可恶的爹竟然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女儿，当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被困在牢房里的公子哥终于重获自由，他们呆在牢房里能听见明苡的审问，短短几句话，总觉得被审问的人不是陈涯青瑶，而是没有犯错平白被抓的自己。
“明年兄，她当真是世子殿下？”
明年点头，看着昏暗的牢房以及身边开心的兄弟，心情有点低落，他总觉得下一个被明苡审问的就是他们威远候府。
都怪那个威远侯！
“这位世子殿下当真如传闻那般英勇，就连这头脑也比我们聪敏许多。”
“那是！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有一少年自豪无比的说道，引得众人连连好奇，就连明年也跟着听了起来。他很少听到这位温夫人的消息，只知道威远侯辜负了她们两母女，害夫人丢孩子，这简直是个小人。
“谁的？”
“温大侠的女儿。”
“这温大侠是何人？完全没听说过。”
“哎呦，你们当真没听过，这温大侠可是当时江湖上最有名的侠女。我父亲就曾被她所救，一身的好剑法，侠肝义胆，最是嫉恶如仇，就是不知为何被那威远侯大人娶了去。”
明年知道这些，他从小听下人说，也曾在威远侯的书房里见过温夫人的画像，虽不似世家小姐温婉却让人心安，明苡如今很像画像上的温夫人。于是接着问道：“你可还知道些其他的？”
少年左顾右看，见四下无人，又看身边同龄之人好奇的眼神，这才接着说道：“当然了，这温大侠可是我的偶像。她的事迹我知道的有许多。”
“所言当真？”
“真的。你们可知道夷洲山匪一事？”
众人摇头，少年开始说了起来。
明苡骑马只身去了城外，刚出城门便被人拦住。
是慈王。
明苡作揖，挑眉看着这个痴情之人，说道：“明苡见过慈王殿下。”
“无需多礼。我有一事想请世子帮忙，不知？”
“还请殿下带路。”明苡并未答应，这慈王所求之事不过是认清事实的后悔罢了，杜娘的存在如今已经无关真假，他总要做些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如今看来并非太晚。
“跟我来。”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傍晚抵达榆林谷。
“世子是何时知道的？”慈王问道，他总是不太明白，为何明苡能够得知他的幻境，得知杜娘，他从未向人提起。
“这不难猜测。”二人下马，并肩而行，眼前之路布满迷雾，十分难行，明苡小心行走，一边再次说道：“殿下若想活命，那便跟紧我。”
慈王跟在明苡身后走了许久，突然停下，出声问道：“那是什么？”
